脑海中的画面十分混乱,断断续续的,时常插入基德笑得阴险,锐利的指甲深深的刺进温孤爵的心脏的画面。温孤爵昏过去后,辛多帮他查看伤口,告诉我,基德的指甲上可能涂上了毒,毒药直接进入温孤爵的心脏,现在情况非常不好,用不了多长时间,毒药就会完全吞噬掉温孤爵的生命。
我拽着他的衣服,执着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我不断的摇着手臂,皱了他的衣服,可是我的心,已经没有人能抚平了,我一遍又一遍的请求他,“不可能的,你不是代表奇迹吗?你救救他啊!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奇迹吗!把温孤爵还给我呀!”
辛多很为难,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着我发疯,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可是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立马又崩溃了,我始终没有长大,始终不够成熟,可现在,我一心一意,只有一个愿望,把温孤爵还给我。
我们在陌生的地方不宜停留太久,带着一个伤患,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孩,想要躲避追赶也很不容易,好在这边的留措及时的找到了我们,连同一起来的,还有这里的顾慈,据他们所说,是温孤爵之前就拜托过的,看来温孤爵在和基德交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抱着温孤爵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座位上,温孤爵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发凉,气息也很微弱,我不断的揉搓着他的手,希望他能温暖一点,他的伤口出仍然有血涌出,止血药也没有用了,我怎么叫,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应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我突然很害怕,这种害怕前所未有,感觉自己就要失去了,失去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这场灾难把我的心挖了一半走,我忍着不哭,不叫,也不闹,祈求着上天,若是老天有眼,能不能好心把温孤爵还回来,我真的不能再接受失去了。
“我们要去医院吗?”开车的留措问我们,我不想说话,辛多只好替我回答他,“不用了。”
是的,医生治不好,他们谁都不是常人,这样想来,这些天赋异禀根本就不是什么恩赐,分明就是一种惩罚,去背负一些东西,去承受一些东西,然后默默的接受失去。我讨厌极了,讨厌极了这样的世界,讨厌极了这样的规矩。
我的面色一直不好,辛多很担忧,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顾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对我说,“我记得温孤先生之前说过,你和他之间有某种联系,使得你们要公用一条命,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有没有事?”
她的话在我的心里泛起了涟漪,我渴求望向辛多,想求得什么确认,我问他,“我是不是可以把命渡给他!我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命分一半给他!”
辛多身边还坐着被五花大绑的阿姆拉,我们没有办法唤醒她,只能想办法困住她,辛多一手拽着捆绑住阿姆拉的绳索,一手摸着下巴,细细回想着,“按理来说,他这个样子,你应该受到牵连,不过既然你没事,也许确实可以试一试你说的办法,可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不知道。
我失落的低头,握紧温孤爵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把命分给你,给我时间,给我可以救回你的时间!
不知不觉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咸咸的泪水,这么两个月来,我到底流了多少泪,我为我的无能痛恨过多少次。眼泪低落到衣领上,浅蓝色的睡衣上绽开小小的、深蓝色的花朵。我的胸口有一团暖暖的气流在来回窜动,是暖玉,是那块凤凰玉在散发温暖。
我记得当初结灵的时候,温孤爵有碰过我的玉,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结灵的媒介,那么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来实行我的计划呢!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要试一试。
我把玉摘了下来,挂到温孤爵的脖子上,玉垂在他的胸口,我将手覆盖在凤凰玉上,闭上眼,虔诚的祈祷。
我祈祷能保住温孤爵的一口气,我祈祷能给我时间让我来救他,我祈祷结灵的契约在这一刻重新开启,让我也试着,去守护他一次。
玉在我手掌下,越来越暖,渐渐发烫,温孤爵的血止住了,他的四肢开始渐渐回暖,手也柔软了起来,我喜出望外,可是当我拿开手的那一刻,我惊呆了,凤凰玉已经裂成了两半,可现在我也没有时间管这些,我试图再次唤醒温孤爵,可是他仍旧不肯睁开眼睛。
这时,沉睡着的阿姆拉突然开口说话了,“小慈,我在等着你。”
这不像是阿姆拉在说话,倒像是谁在操控她,替我传话,我把温孤爵往怀里抱了抱,成保护者的姿态,目光锁定阿姆拉,问她,“你是谁?”
“小慈,我一直在等着你。”
“瑰耳?”我突然想起,方磊的事件后,瑰耳来找过我,她听了留措转述的诃息的预言后,她是在这么对我说的,“亲爱的,我想这并不是灾难,而只是灾难的开始,和诃息说的一样,对于这场灾难,是命中注定的,因果循环的,我们只能承受,不能反抗……”同样的,她也说过,能够结束和改变这一切的是我,我是唯一的观测者,这些话语现在想来,她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在暗示我了,她在暗示我,一切都是她布下的局,秦奥、桑瑜也都只是她的棋子,只是为了充当拉开这场真正战斗的序幕,或者说,从更早以前,她就在布局了,从我的外公那一辈就开始了。
“亲爱的小慈,到我这里来吧,用你的力量来打倒我。”
“你在哪里!”
阿姆拉没有再开口,似乎是被放弃了操控,阿姆拉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淡薄,似乎是进入了冰封状态,她的用途已经结束了。
我扶着额头,大脑有些疼痛,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让我烦躁不堪,我的掌心里还捏着那裂成两半的凤凰玉,咬咬牙,告诉这边的留措,“带我们回你家去,我们要回自己的空间了。”
我和辛多的力量现在都已经到了极端,元气大伤的我们,想要回到原本的时空,只有借用同一个地点的裂缝,我们没有把握控制好这个裂缝,但是总归是要一拼的,继续留在这个空间也没有必要了,我要回去,我要带着温孤爵一起回去,也许温孤家能给我些什么帮助。
“辛多,你和阿姆拉都和我一起回去,我们现在不宜分散。”
“我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温孤宅,之前有想象过,要以什么样的形象来这里拜访,千想万想,却从来没想过,第一次拜访竟然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我们昨晚回到这个空间,落脚点正好是在留措的家里,将温孤爵安置好后,留下辛多在这类照应,我和留措一起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直奔北京。
温孤宅的老宅子在武汉,新宅在北京,家里的人口比较多,又大多在北京工作,所以干脆就举家去了北京,这边老宅子只留了几个仆从,听温孤爵说现如今温孤家的人,都是世代在这里的,外来人一般也不让加入,入温孤家需要达到各种奇怪的条件,具体的我也没有追问,毕竟温孤爵当时嘲弄似的边打量我边说,“以顾同学的条件,看来是很符合奇怪这个要求了。”
天刚亮,我们已经打车到了温孤宅前,灰色的建筑,红色的房顶,墙上爬着爬墙虎,一片片叶子,整齐茂盛,根茎牢固,紧贴墙壁。大门前有一个独立的信箱,上面用毛笔写着“温孤”这个姓氏。信箱后是一扇铁门,铁门之后才是大门,看似简单,可温孤爵曾经告诉过我,他家的门前有许多机关,稍不留意就会踩中陷阱。铁门与大门之间是石子路,看似杂乱,实则将所有黑色的石子连在一起就会发现,是三幅图案,图案的排列和内容似乎和玄学有关,我虽好奇,也不敢轻举妄动。
留措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声从门铃边传了出来,报上姓名,对方却乐呵呵的问我们怎么才来,立马给开了门,还没准备好踏进温孤宅,一大群人打开大门,冲了出来,丝毫不顾地上的那些石子,也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动。我有些好奇,却心里还记挂着来的目的。
迎接我们的,是温孤本家的几位长辈和温孤爵同辈的兄弟姐妹,地位最为高的,本来是身为家主的温孤爵,现在温孤爵不在,那么就按辈分来算,温孤爵的奶奶就是最大的长辈。
温孤奶奶说从半个月前起,大家都纷纷从各地赶回来,就等着我上门拜访了,我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愧疚,我低着头,向大家鞠躬道歉,“对不起,这次我来拜访,是要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想请求帮忙的。”
温孤奶奶握着我的手,笑了笑,牵着我就往里走,她边走边说,“我们都知道了,这事不急,你先休息休息,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一晚都没怎么合眼了。”
我忐忑不安,哪有心情休息,一着急我就想哭,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我赶紧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觉得自己有愧于温孤家,我们家一直都欠着温孤家,可我现在无能极了,什么都做不到。”
大概是温孤爵的哪个妹妹,过来给我递了一杯水,我惊讶的发现,这只杯子和我家里那只,温孤爵送我的一模一样,那个女孩满脸的亲切和笑容,她说,“这是三哥嘱咐送来的,老宅子那边也有,我们家每个人用的东西,都是独立的,小嫂嫂,你的用具我们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这一声“小嫂嫂”叫得我又羞又愧,浑然不知要答什么上来。女孩蹦蹦跳跳的又退到一边,和众人一起就位,我被温孤奶奶拉着坐上了主位,她安抚的拍着我的后背,对我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你和你家外公一个模样,总是念叨着欠了我们什么,哪儿来的话,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硬要说还,就还我个孙媳妇儿就够了,老三儿是个好孩子,温孤家的祖宗都会保佑他的,当然,我们也有我们该做的事情,不能什么都依靠着那些看不到的,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吃了午饭,我们再说老三儿的事。”
我点着头,温孤奶奶抹了我脸颊上的泪水,继续说,“好啦,没事了,到了温孤家,什么都不用怕,大伙儿都会帮你的。”
这是我第一次来温孤家,可是温孤家的人似乎都十分了解我,知道我的点点滴滴,知道我遇上的难题,我有些哭笑不得,这难道是那句话里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吗?我到底是幸运的,在这样的关头,还能得到这么强大的后盾和庇护。是的,在温孤家,我安心极了,这里不会有人能伤害我,这里的人都像亲人似的,我突然想起了外公的事,再更久之前,我们的家人一定有一个很美丽的故事。
然而,温孤爵一直没有带我来温孤家,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准备好了一切,这一切都像是他计划好的,我只不过是按照了他安排的路在走。这种沮丧的感觉,眼泪已经不能表达,温孤爵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我,我想,温孤家家人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我温孤爵的计划,他要他的族人保护我,现在留我下来,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不会放我走,会把我留在这个宅子里,保护起来。
可是温孤爵啊,你有没有想过,我总要长大,总要去面对那些困难,即使你不在,我也必须去克服掉,现在已经是我成长的最好时期,我要偿还你爷爷为我外公牺牲的性命的债,也要保全你们温孤家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