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说这午后的轰隆声是爆米花的声音,看来他猜的一点都没错的,说还能有这样的手艺,其实这段时间过得也真够快的,只有到城里去过的人才知道,这爆米花还真是有够奇妙的,只要将椭圆形的黑铁球炙烤上一段时间的,这里面的高温将烤熟预先装进去的大米,时间都有秒表计时的,等到揭盖的时间一到,掌厨的师傅便会在小锅炉的出入口套上麻袋的,大人小孩都不敢靠近的,倒数三声,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香脆的爆米花就涌入了麻袋,那是谁家的份额,只要交上一分钱的报酬,就可以换取半斤的爆米花,这大米还是自家备好的。
像这样的美食,小孩子是最喜爱不过了,然而这余温未散的爆米花还是得采用密封的塑料袋装好,一旦受潮就变得松软,口感就变差,有农家的还特意将红糖加温融化,届时滚烫的糖浆再往爆米花一浇上,待到冷却之后,这香甜可口的‘米糖贡’就加工而成,逢年过节就可以用来祭祀神明和祖先。
杨队长不知道这村子里还有谁会去操控这样的手艺,由于这段时间都无法正常地生活与劳作,村里主要的事务都被封锁的,刚上任的村长在村中分散地安插人手,那就是他的眼线,杨队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老中医看着杨队长只有少量的进食,他能领会得到,这孩子就是顾及到家中仅剩不多的粮食,他手中的酒杯还剩下半杯,稍有点醉意的,这少量的白酒还是发挥着的后劲。
“诶……小杨你光喝汤不吃菜的……这怎么能行呢……!这速度也太快了……!”
“……我就这习惯的……先吃一碗米饭……然后在喝下几碗汤就饱啦……!怎么样……这饭菜还合不合胃口的……这还是在您的家里做的饭菜……呵呵……也不知道像这样的时光能有多少回的……我就盼望着家中的粮食能够满上的。。所以明天就会有的……!”
“不必担心……我在城里是呆过的……只要你带上几角钱……然后找到粮站那边……想要什么粮食……那里都有供应的……不过城里公社的人经常回去那边要米的……这刚好有分配出一部分的城里人到农村的公社……也就为了减轻那里的负担……!”
“嗯……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的……多谢老郑的提醒……这回我就放心了……就指望我那兄弟的施舍了……!”
“哦……我猜你那兄弟一定是做大买卖的吧……?”
“可不是……或许你也是认识的……因为他是做药材生意的……!”
“药材生意的……嚯嚯……这行情我也懂的……只要是城里的药材……什么样的生意人都多少有接触的……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准就是老熟人的……!”
“……他叫杨猎豹……就这个名字的……!”
“杨猎豹……哦,是他呀……这个人我见过……而且会经常到我的店里光顾的……特别是会跟我讨教些关于药材的经验……!呵呵……!既然是村里的人……不过他可是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的……!”
“嗯……这个我知道的……十几年前就被介绍到城里……!”
“哦……那他在村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的……?”
“就只有一个叔叔的……现在还被关押在山里的牢房……!”
“为什么会被抓紧去的……又是触犯哪些政策性的条例……?”
“他呀……!只不过是个守庙的老人……能触犯什么条例的……都是那些年轻人搞进去的……!”
“嗯……这些年轻人确实很过分的……不过这村子还算不那么严重的……那城里守庙的可就惨啦……还都是老头老太太的……批斗不到几天就被活活地整死了……我想抢救都来不及的……也不让我们这些行医的人靠近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含恨离世……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那一幕……那些被迫害的家人都跑到我店里来……恳求我前往救治的……后来还是被那一帮年轻人阻拦……还差点被牵连进去的……!”
“那就是说……您也算是逃难过来的……?”
“是的……其实很多城里人还想着去往农村生活的……但是没有去成……!唉……我还是算幸运的……因为有了行医的本事……就算是能保住我这条老命吧……!”
“老郑……你别这样说了……这也许真的就是命中注定吧……!”
“好……!咱就先聊到这边的……我劝你还是多吃点……这饭菜还剩的挺多的……我这一老头没什么食量的……你偏要煮这么多的……你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的……?”
“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
“哦……那都没有上学吗……?”
“唉……现在哪有孩子能够继续上学堂的……这村里的小学堂早在半个月前就荒废了……孩子们都呆在家里帮着干农活的……能吃顿饱饭就算不错了……!”
“这样怎么行呢……!想必这应该只是暂时性的……等这政策稳定下来……那教育事业还是得恢复的……要是没猜错的……这明天开春的时候就会恢复的……到时候你的情况应该也会得到好转的……!”
“嗯……我这段时间的检讨书也写得差不多了……空闲的时候也会收听广播的……我想也是如你所说的……不过我倒觉得这时间没那么快的……起码还得等上三五年的时间……!”
“三五年的……那也太长了吧……!那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还谈什么教育的……!”
“这还是政策的问题……如果真的能够马上恢复的话……那这村长恐怕还得继续换人的……!”
“哦……说的也是的……现在的高考都取消了……很多学子最多也就上到小学的水平……!这文盲还是一大堆的……!”
“是呀……没有上过学堂的……还是占据一大部分的……!”。
说到这里杨队长和老中医再次听到村中响起先前听到的巨响,他们这才发现此时已经没什么话题可交谈了,杨队长就想到了准备收拾厨房里的事务,于是他便站了起来,将餐桌上食物残渣收拾到碗里,然后找到了脸盆。
“呃……我这就给您洗碗……!”
“呵呵……好吧……!都没人陪我喝酒了……看来这爆米花的响声还真的就这样烦人的……我这里没有小孩……若是有的话……就也带上他们去凑热闹的……!”
“过阵子就会有的……!”,杨队长说着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子的清水倒进脸盆中。
“哦……过阵子还能见到你呀……!”
“可能性比较大吧……!等我老母亲病好起来了……她应该会告诉我那家子的人在干什么……!”
“哦……那孩子是几个月大啦……?”
“大概就四五个月的样子……听说还是个弃婴……!现在应该是陪着那家的老人在村子里乞讨的……这样过日子实在是有够艰难的……!”
“是呀……那杨纪委他们怎么就不管这样的事情呢……!”
“你说那杨纪委啊……他有公务在身的……!哪有空闲的时间去管这些的……!再说那家子的人都不知道分散在哪里……只留下一老人家在乞讨的……我母亲回到家中还会向我提起这样的事情的……!”
不过会儿,老中医也用完了午餐,杨队长见状立马赶过来继续收拾餐桌上的一切,那碗筷清洗好了。
“这饭菜都安顿好了……你这厨柜还是新做的……是哪个木匠师傅这么厉害的……!”
“哦……你说这个呀……还不都是从城里买过来的……!”
“嗯……还不错嘛……我家里那厨柜都被老鼠给啃出了还几个洞的……!”
“可以养猫呀……!”
“呵呵……村子里养狗的人家会比较多的……这养猫的倒是不多……!”
“还是城里的猫多呀……特别是野猫子……!”
“……养狗的人家经常有人吃狗肉的……!”
“呵呵……狗肉是好东西呀……!不过得看是什么样的体质的……!天寒地冻的时节吃狗肉是最滋补的……没听说过有人吃狗肉都流鼻血的……那是体质不好造成的……!”
“哦……是哦,不过村子里十几年前就出现了几条疯狗的……有一户人家的妇女被咬伤之后……没过多久就暴毙而亡了……后来才流行吃狗肉的……!”
“呵呵……那疯狗应该是携带有狂犬病的病菌……这人要是被那样的疯狗咬伤了……若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非死即残……!”
“有这么严重呀……!”
“那当然咯……我行医这么多年的……在城里见到有被疯狗咬伤的……前来看病的就有好几个……不打针是不行的……打一针过后这才不会发生病变的……!”
“哦……!”
杨队长已经将所有的餐具都收拾完毕,那老中医便要回到屋里去看守药铺。
药铺里此时还是空荡荡的,没有村民前来就诊的,杨队长跟随其后就想去再次探望一下老母亲,这时老中医就吩咐道:“……小杨,你先别急……等再过了一两个钟头的时候……这老母亲还需要你去喂点米粥的……你看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身子要紧的……!这样吧……厨房里的那些剩下的米饭……你到时候就将它们煮成稀粥……!”
“嗯……知道了!我会的……!”
就这样,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等待。
老中医默数着那爆米花的响声,应该有四户人家吃上了这样的美食。
就在村子里的大榕树底下,那间庙宇还仍旧被封锁着,大象兄弟竟然会是爆米花的掌厨的,那设备还是老虎给介绍进村的,一下午的时间,那里就聚集了好多村民的,看着他们在打点着炉火,这情景还真的有够稀奇的。
猎户家的一群孩子也跑过来看热闹的,不过他们家的大人却不肯为他们弄到爆米花的,看着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美食的享受,这孩子们都会吵嚷着。
然而村里人都知道,这两家人都不怎么和好的,孩子们只能眼睁睁地观望着,还是猎户家的老父亲想到了法子,于是便将他们都召唤回家中了。
原来老父亲他想到的是另一种爆米花的做法,就是用热锅烹炒,等到大米炒熟了,这孩子们就争抢着品尝,就是硬了些。
听说猎户家里有了炒米粒的情况,这村子里也有好几户人家纷纷效仿起来。
由此大象兄弟的爆米花生意有所减少,不过后来他们又有了新的花招,就是爆米花筒,这新鲜的玩意还真的又吸引了不少村民,先前是小锅炉的,这回改成柴油机了,相比爆米花会安全多了,而且竹筒状的米花,那都是上了档次的美味,就算是啃腻了炒米花,也得尝试这新鲜的玩意。
还是猎豹家里有雄厚的资产,这城里的搜查没有丝毫的影响,生意反倒是越来越红火的。
转眼又到了立夏的时节,这稻田的禾苗已经长出了稻穗,农田里又开始出现了村民忙碌的身影。
杨队长的老母亲果真如老中医多讲的,当天下午就清醒过来的,经过杨队长的精心调理,几天下来也能下地走动了,那段日子老中医也喜得了一养女,便是之前杨队长提到的弃婴,老中医将家里的粮食分给了那户人家的老人,此后也就很少出门乞讨了,杨队长得到了猎豹兄弟的救助,这日子总算好转起来了。
给读者的话:
百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