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群押镖人停留官道,对面站立中年汉子一家四口,当然,还有那只大黄狗。经过三日治疗,小男孩儿醒来,虽是一副病怏怏模样,但已经没有大碍,调养几日便能活蹦乱跳。
想到一群押镖人即将离去,一家四口眼眶微红,突然跪拜在地。问长云和江震远急忙上前扶起,礼貌交谈。叮嘱善良的夫妻用心教导儿女,不可过于溺爱;告诫孪生兄妹尽守孝道,好好做人。
江震远恪守承诺,拿出十两纹银,夫妻二人再三推辞,坚决退还。江震远莫法,只好以其它理由交于小男孩儿手中,夫妻二人还要退还,问长云故意沉下脸来,厉声数落几句,两人感激涕零,这才勉强收下。
伟岸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一家四口久久凝视那个方向,感慨万端。小女孩儿终于无法压抑激动的情绪,大声哭道:“爹!娘!大哥哥走了!”
“对呀!大哥哥走了,他们全都走了,好人必有好报,我们回家吧!”
夫妻二人手牵儿女,慢慢走向小山丘。林间,传出大黄两声轻叫,隐约可闻憨笑声。
一群押镖人来到青河边,东张西望。洪水消退,河中不再汹涌澎湃。几名镖师检查一番嵌入石中的铁链,谨慎走上吊桥。
一丈宽度的吊桥,横跨在三四十丈的河面,具有巧夺天工的气势。吊桥用四根手腕粗的铁链作底,铺垫木板,两侧各有三根手指般大小的铁链作为护拦。桥面木板完好无损,丝毫未被洪水腐蚀;两侧铁链锈迹斑斑,依然显得坚不可摧。浑浊洪水流过,木板上遗留一层薄薄泥沙,脚底至上,有些湿滑。
倘若铜箱掉入河中,后果不堪设想,为切保万无一失,大家走上吊桥,清理木板上的泥沙。
忙碌一阵,镖车驶上吊桥,在几名镖师牵引下,拉车马匹十分乖巧,马蹄轻落轻起,缓缓前行。青河两岸各自守有几名镖师,屏气凝神,紧紧盯着行驶在吊桥上的镖车。
当镖车后轮踏上地面,赌在大家喉咙的一口闷气落下,弯曲的官道上响起轻声对话,各自脸间露出微笑。
夏季山野,草木繁盛,周遭传来鸟呖虫吟。山野中,人迹罕至,唯有这群押镖人移动在官道。一路前行,气温渐渐升高,绿荫下端,不曾感觉炎热,反而丝丝凉意抚身,清风吹过,一片舒心。
几日下来,未见异常,然而今日有些奇怪。一路押镖,全是由李镖师居前探路,据他告知,察觉到可疑之处。
前方官道被水淹没,无法通过。官道行至一条小山沟,由于处于洼地,积水颇多。仔细查看,发现山沟溢出的积水纯属有人故意所为。李镖师以为村夫积水留作它用,于是四周寻找农舍,几经奔波,不曾看见人迹烟火。认真思考,笃定经不起推敲,荒山野岭怎会有村夫,即使有,相信也不会积水淹路,做这伤天害理的缺德事。生疑之时,沿小山沟向下而去,始终没有找到堵水处,进而发现一条小道。骑马前行,小道绕开洼地,在前方与官道相交。若是步行,需要半个时辰,期间会路过林间乱葬岗,晦瞑阴森,煞是诡谲。
江震远冷哼一声,透出不惧一切的气势,当下决定不用浪费时间寻找堵水处,直接从乱葬岗通过。纵然劫镖者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大家戮力同心,也决计能够保全铜箱安然无恙。
而今镖队微小许多,由十二人、四马、一镖车组成。两马拉镖车,一马备用,李镖师骑马探路,其余人步行护镖。
江震远当机立断,纵身上马,同李镖师上前探路。
乱葬岗下,江震远和李镖师勒马慢行,仔细注意周围,大家紧跟其后,小心翼翼,进入紧张状态。
乱葬岗上,冥冥漠漠,先前还能听见鸟呖虫吟,此地却一片杳然,阴森恐怖,含有几分凄迷。
行至乱葬岗,烟雾弥漫,视线无法透出十丈开外。眼见处,坟墓成群,大小不一,杂乱无章,偶见几根枯骨,不知是从坟墓刨出,还是动物惨死于此,残留至今。这些野坟多半没有立碑,少许几块石碑断裂两截,斜落地间,残缺不全。几只秃鹫站立坟前碑上,稍稍展翅,时不时低吟一声,让人毛骨悚然。影影绰绰见到矮树晃动,好似人影掠过,凝神相看,唯有绿树轻摆。密林深处偶尔传出尖嗥,像豺狼又不像豺狼,声音凄厉绵长,更像九幽凶灵,使人不寒而栗。
烟雾蒙蒙,怪响连连,不失为可怖之地,有人埋伏于此,必定很难发现,假如乱箭齐飞,可谓九死一生。
大家左顾右盼,紧攥剑鞘,不知不觉,手中渗出细汗。
方一浩左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低声道:“师傅,江师伯和李镖师坐于马上恐怕危险,是否叫他们下马步行?”
问长云点了点头,方一浩随即上前,正当两人下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嗥,大家即时散开,拔出长剑,围绕镖车。环顾一圈,并未见到异样,大家返剑归鞘。
方一浩微笑道:“还好,安然无事,虚惊一场。”
问长云面色沉重,严肃道:“我看未必,大家小心为好。”
众人点头,迈步前行。
尖嗥惊林,入耳惊心,右边一棵矮树摇摆不定,大家即刻提高警惕,怔怔注视。一只秃鹫振臂飞起,发出噗噗声响,快速穿过密林,消失于浓浓烟雾。紧接着,扑棱作响,其余几只秃鹫腾上空中,转眼间化为乌有。
江震远怒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束手就擒。”
问长云喝道:“师兄,他们是在弄虚作假,扰乱人心,我们不必理会,待他们现身再一一斩杀。”
方一浩手指十丈开外,怵怵道:“莫师弟,那个东西是人是鬼,怎么上飘下荡。”
莫然顺势看去,讷讷道:“方……方师兄,应该是……树吧!世间怎会有鬼呢?”
“我也不相信世间有鬼,但听说在坟茔骷髅堆里,存在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无法参透其中关窍,不得不……”
问长云厉声道:“一浩,休要糊乱猜测,世间怎会存在鬼灵,身为习武之人,不应当听信邪说,好好盯住铜箱,勿要三心二意,横生枝节。”
方一浩自知失言,不再多话,紧挨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