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三儿!”
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紧张气氛,仔细辨别,尚有几分熟悉。
黑衣人让开一条道,洁莲般容颜映入眼中,不是千筠又是何人?
千筠笑盈盈走上前来,在她身后,紧跟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魁梧,穿着青衣,头戴斗笠,斗笠四周垂下黑纱,无法看见面容,手中轻握一大刀,气势凛人。女人身线均匀,好似经过大师雕刻一般,毫无糟粕之状;彩衣袭身,金黄为主,蓝绿为辅,光艳四射;一头乌丝挽个缕鹿髻,髻上斜插一只凤凰金钗;黑巾遮面,只留一双秀灵灵的眉目在外,慑魂夺魄;柳腰上环有金色长鞭,正如一条腰带。
千筠看了看莫然和万义,柔声道:“少年郎!别来无恙啊!是否挂记姐姐?何时一醉方休?”
两人没有回答,也不知该不该回答,虽有一夜之缘,但眼下这般情形,只好沉默。
江震远冷冷道:“千筠姑娘一身正气,万万不曾料到,竟然会前来劫镖?”
千筠拂袖遮嘴,娇笑道:“呵……小女子无德无能,决不敢配正气二字,江镖主莫要取笑。”
“筠儿,勿要多话,速速退下。”
千筠轻声应答,保留花朵般笑容,退至人群中。
青衣男人迈出两步,谦恭道:“江镖主,问庄主,诸位镖师,可否听在下一言?”
江震远厉声道:“当然可以,但你必须摘下斗笠,让我们瞧瞧庐山真面目。”
“这……”
“一向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怎会藏头藏尾?”
青衣人干笑几声,淡淡道:“我们是绿林大盗,江镖主却当成英雄好汉,令人受宠若惊。”
江震远手捋胡须,大声道:“休要装蒜,二位这身打扮难道不是龙翔凤舞?人人爱戴的鸳鸯侠侣怎会落草为蔻?还是取下遮眼之物,让我们一睹真容。”
彩衣女人幽深的美目瞪得颇大,显然无法相信亲耳所闻。
“素闻江镖主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属实。江镖主出类拔萃,不愧为中土第一镖局之主,难怪震远镖局威震江湖,有江镖主这般人物,必然扬名立万。”
说话间,青衣人摘下斗笠,彩衣女人纹丝不动。
“凤妹,江镖主认识咱们,摘下黑巾吧!”
黑巾落下,全场皆是瞠目结舌,就连一群绿林大盗也是傻了眼。
凤舞,正如传说中凤凰般美丽。年方四十五六,肌理白细,容颜生辉,眉目鼻嘴秀丽无双,展露娇贵气息,风姿绰约;彩衣相伴,神髓蹁跹,迷人神志;具有牡丹的雍容华贵,又有荷花的圣洁高雅,还有寒梅的坚毅清丽,更有玫瑰的娇艳馥郁;出于凡尘,脱俗于凡尘;几度回头,人间绝无有,一看倾心,再看倾城,屡看倾国。
龙翔,年龄约莫四十八九,面容俊俏,英姿勃勃。剑眉、星目、山鼻、河口,尽含天地之势,威武雄壮。
两人销声匿迹多年,当下重现江湖,却是为镖而来,且又遮遮掩掩,好不索性。如此一来,荆棘挡道不攻自破。两人被称侠侣,自然具备仁义风范,今日相见,截然不同,让人大失所望。风云突变,世事难料,不久以前结识婉娥夫妇,今朝相遇龙翔凤舞,来者不善,料想不会得到皆大欢喜的结果。
“凤姨,您还是蒙上黑巾,不然有人要流口水了。”千筠俏皮道。
众人闻声醒悟,均是面露尴尬。
凤舞嫣然一笑,媚态涵澹,微嗔道:“死丫头,休要胡言乱语,日后不让你一同出来。”
话音落下,凤舞脸间泛起红晕。虽为人妻,但面对一群气度不凡的男人还是有些难为情。白皙的脸上开出一朵粉红花儿,更是百看不厌。
江震远深深呼吸,亮声道:“二位大侠,说吧!究竟为何劫镖?”
“江镖主可知铜箱中所装何物?”
“不知!”
龙翔拱手相言:“无论诸位是否知晓,在下斗胆一说,不对之处还请见谅。”
十年前,龙翔凤舞名动江湖,众镖师大都听过关于两人的英雄事迹,所做所为堪称英雄,口中言辞笃定不是诳语。一群押镖人登时竖耳,好像不放过只字片句。
龙翔清理一下嗓门儿,悠悠道:“公玉府乃晓州城名门贵族,气大财粗,不可一世,一直以来经商为主,在中土赫赫有名,众人皆知。公玉府表面上并未涉足江湖事务,这些年却做出许多不为人知的恶事,从而与众多人物结下深仇大恨。铜箱中装有一死人,正是公玉明蒲之妹——公玉明珠。公玉明珠虽为女流,但心狠手辣,屡屡随同其兄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上苍有眼,在前几年播下病种于她,沉疴难愈,终在两月前尝尽折磨暴毙。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受顾于人,不为其它,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让公玉明珠尸骨无存,魂无归处。”
江震远接镖以前,做过一番调查,对公玉府所犯恶事略有所知,但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江震远喝道:“好个鸳鸯侠侣,竟然如此恶毒,纵然公玉明珠犯下滔天大罪,也不该毁尸灭迹,况且,人死为大。她生前作恶多端,已经遭受报应,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这种做法,与丧尽天良者毫无区别。”
龙翔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要毁尸灭迹,受顾于人,难辞其咎。”
“顾主给你们多少银两?江某双手奉上,一来了却今日之事,二来和两位大侠交个朋友。”
龙翔抱拳道:“江镖主好意心领了,这不是财物所能解决之事。龙某曾经立誓,定要将兄妹二人首级剁下,放于亡友碑前,以待谢罪。龙某志大才疏,武艺低劣,但对朋友一言九鼎,试问,江湖中人怎能出尔反尔?”
言至武艺低劣时,龙翔故意加强意气,不知是想提高士气,还是果真技不如人。
江震远冷哼一声,询问道:“你们定要与震远镖局为敌?”
“不是为敌,是各有所需。”
“那好,你为亡友情义,我为镖局名声,咱们无须多言,就让刀剑决定。”
龙翔严肃道:“问氏剑法威力无穷,江湖中人无所不知,若我夫妻二人败了,悉听尊便,不过请江镖主勿要为难其他人。”
“龙叔……”
龙翔抬手,示意千筠不要出声。
“好,的确怀有仁义之心,龙大侠不必担忧,千筠姑娘和两位师侄缘分不浅,若我们侥幸取胜,绝对不会为难于她,至于这些绿林大盗……亦是如此。”
“等一等!”
龙翔微微一怔,脸间掠过惊讶,刚想开口,听见江震远道:“师弟有话说?”
“不错!”
龙翔略蹙眉头:“问庄主有何高见?”
“不敢当,问某有事请教,还望如实相告,否则便是逼我长剑饮血。”
“问庄主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问长云面容生忧,好像有些顾虑,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问某相信龙大侠的为人,不过……希望千筠姑娘回答。”
众人神情复杂,大有不解之意。千筠点了点头,浅浅含笑。
问长云严厉道:“千筠姑娘出自贵帮?敢问尊师如何称呼?”
千筠眼珠骨碌一转,轻声道:“千筠自幼跟随龙叔和凤姨,二尊就是师傅,自然属于该帮。”
夫妻二人圆睁双眼,颇为吃惊,随即转为平常。
这一幕没有逃过问长云尖锐的眼神,忖度半晌,继续问道:“你认识美侠肖红么?”
千筠脱口而出:“不认识!”
问长云闭上双眼,神思微变,不再多话。
草地上,鸦雀无声,犹如死谷一样寂静,静到能够听见急促的呼吸,狂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