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城外,三条官道交叉而过,分别通往中土三大繁城。平常行人繁多,商贾庶民,文人墨客,进城出城维生的小摊贩,林林总总。当下三岔口旁边只有几个小贩在吆喝,便卖散洒、贱卖特产,并非络绎不绝,甚至有些清廖。此时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道上稀稀拉拉的人影逐渐散去。
二十丈开外,有一间客栈,影影绰绰,半隐繁茂林中,一群押镖人迈步上前。
路边客栈,坐南朝北,气势不凡,远远超越许多州城名楼。两层角楼,木材构建;青瓦铺垫,屋檐高悬;雕梁绣户,勾勒精致;店门处风灯高挂,一派悠然;店门上端有一牌匾,书写‘朋来客栈’,笔力遒劲,古香古色。
待临近,客栈杂役含笑相迎,看见一群人手持长剑,身染红血,顿然变得谨小慎微,言谈之中略显担忧。坐于店内东墙的掌柜见状,迅速走出,点头哈腰。掌柜年近四十,身形矮小肥胖,满脸油光,给人几分笑意。众人略瞧一眼,各自忙碌。一群人将铜箱卸下,小心翼翼抬进客栈。
客栈大堂,放有二十余张矮桌,摆设恰当,布置大方。偌大一间客栈,其内清清淡淡,只有少许打尖住店的远途商人,不禁让人生疑。
问长云和江震远走到一角落,交头接耳,左顾右盼,众镖师一声不吭,站立堂中相候。掌柜等人静静矗立东墙,傻愣愣注视这群押镖人,模样倒是憨厚,不知内心怎样。
经问长云和江震远商议,决定在客栈歇息一晚。要了几间厢房,选了大鱼大肉,几名镖师将铜箱抬入后院房中看牢,大家脱衣洗漱。
客栈后院,恰如田园风光,透出秀丽山野气息,一派春意盎然之象。水池假山坐落中央,香花绿草俯拾即是,其中以桃花和牡丹最惹眼。繁春至末,桃花数朵,粉红雪白,鲜艳夺目,细细嗅来,清馨绕鼻。牡丹绽放,姹紫嫣红,迎风轻舞,好似妙龄少女见到真心人,柔臂速挥,莲步慢移。
莫然站在水池旁,眼观四面,耳闻八方。虽在观赏美丽花草,但莫然察觉客栈有些异样,依旧谨慎留意周围。身后响起问长云的声音,莫然转头应答,迅速走去。
众人置于大堂中,拼凑两张矮桌,静静坐立,长剑靠于臀下长凳。小二将丰盛菜肴逐一呈上,随即听见碗筷碰撞轻响。风餐露宿多日,断鸣谷一战耗神费力,而今见了美味,自然敞开胸怀狼吞虎咽。菜过五味,满满两桌香甜可口的肴馔被消灭,只剩下残汤残水。
问长云放下碗筷,朗声道:“掌柜!”
掌柜摇摆着矮小肥胖的身子走近,微笑道:“大侠!有何吩咐?”
“敢请掌柜尊姓大名?”
“小姓胡,古月胡,单名一个庸。”
“哦!偌大一间客栈气势不俗,生意兴隆,料及胡掌柜不是胡作非为之人。此地不是繁城,却也属于重地,能够独踞一方,看来胡掌柜不是庸俗平凡之人。”
“大侠取笑了!”胡掌柜浅浅一笑。
问长云拿起一张长凳放于身侧,低声道:“我们路经此地,有一事不明,胡掌柜能否告知一二,问某定当感激不尽,请坐吧!”
胡掌柜卑躬屈膝:“小人站着就好,不敢和问大侠同坐。”
“哎……此言差矣!问某并非圣贤,胡掌柜并非庸才,大家无贵贱之分,还是坐下细谈。”问长云起身拉他坐下。
胡掌柜清理一下嗓门儿,询问道:“问大侠想知道何事?”
“此地属于咽喉要塞,本以为热闹非凡,今日一见,道上行人廖廖无几,冷冷清清,这是为何?”
“问大侠定是远道而来,对晓州一带有所不知,到了春末夏初,南方天气阴晴不定,每每这时,青河上游都会发洪。三条官道,有两条横亘青河之上,洪水袭来则不能通过,故而这几日行人少了。”
问长云点了点头:“胡掌柜在此开设客栈许多年了吧?”
胡掌柜没有出声,眼神迷离,似乎有所顾忌。
问长云微笑道:“请胡掌柜勿要多心,问某只是随便一问,唐突之言还望见谅。”
“问大侠严重了,我在此开设客栈只有三五几年,原先在洛河城内……”
“哟!今日真是老天开眼,怎会有这些大侠到我朋来客栈,岂不令敝店蓬荜生辉。”
闻声看去,一窈窕美妇摇着柳腰走来。此妇年龄三十五六,身袭绿裳花边罗裙;容颜娇丽,浓妆艳抹;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媚态,撩人心神;双眸如火似水,不经意相视,心间不热则冷。
美妇靠近胡掌柜,一双柔嫩纤手搭在他肩头,欢然道:“店中来了不凡之人,怎不叫我出来为大家斟上一杯?”
胡掌柜面带微笑,好像有些难为情,忸怩道:“此乃糟糠之妻,不明事理,请各位大侠切莫见怪。”
美妇兰指在胡掌柜头上轻轻一点,娇气道:“什么糟糠之妻,婉娥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出落得标致,而今正值黛绿年华,你这般说法,莫不是羞辱枕边红颜。问大侠,你说是与不是?”
“婉娥姑娘言之有理!”
婉娥“扑哧”一声笑出口来,柔声道:“听见没有,死鬼,你瞧问大侠多会讨女人欢心,姑娘!呵……”
一群护镖人全是皮笑肉不笑,紧盯美妇,各自心中揣度。
风情老板娘,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世间男子千千万万,她唯独爱这一种。要塞客栈,疑窦丛生,是否暗藏杀机?
笑声落下,婉娥招手道:“小五,速拿一坛好酒,我要敬诸位大侠一杯。”
问长云急忙起身,拱手相言:“老板娘多礼了,有事在身,不便喝酒,咱们不如以茶代之,让问某敬两位一杯。”
不等婉娥开口,问长云端起两杯茶水递出,胡掌柜立刻接过,婉娥看了问长云一眼,伸出白皙纤手。
“问大侠这般谨慎,莫非怕我酒中有毒?”
“问某不敢,的确有事在身,不宜喝酒,请海涵。”
婉娥轻声一笑:“也好,我夫妻二人就和大家喝了这杯。”
众人全都起身,手拿茶杯,一饮而尽,正当坐下,门外传来娇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