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啁啾鸟鸣响彻山野，一个熟悉的身影移动林中，缓慢走向青河。
“林大哥！”
一声欢叫，似仙界动听的音符降落人间，林平闻声微愣，随后高兴道：“莫然！你来了！”
莫然跑近林平，卸下他肩头重物自己扛起，便是一阵嘘寒问暖，殷切关心。
前日，莫然从晓州启程，心急莫晓晓之事，一路未曾歇息，马不停蹄赶往青州城，一个时辰前来到清凉河畔。此地，改变了悲苦的命运，同时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看着活泼的少年，林平极是开心，影影绰绰，又察觉些许异样，询问道：“小然何时到的这里？天色尚早，怎不好好歇息？莫非有急事？”
莫然放下衣物，弯腰蹲在河边，迟疑半晌，轻声道：“我要取回放在林大哥那处的银子！”
林平呵呵一笑，拍了拍莫然肩膀，温和道：“我当是什么大事，那些银子本来就是你的，何必忸忸怩怩，你等我，现在给你取来。”
莫然拉住林平，微笑道：“林大哥不用着急，洗完衣服再取不迟。”
林平含笑点头，拿起一件衣服，弯腰蹲下。
东方天际冉冉升起金色的太阳，斑驳流光映在碧水，正如往日一样美丽。白驹过隙，物是人非，曾经的少年早已不再青涩，少年身边那个小男孩儿，历经时光洗礼，脸间刻下了为情忧愁的烙印。
“林大哥，这些日子三小姐好吗？”
“自从你走了以后，三小姐整日闷闷不乐，时常伫立山庄门外，静静盯着那条青石大道。小然，回来吧！事隔多日，老爷怒气早消，趁此机会解释清楚。”
莫然停下手中动作，紧盯河面，眼中闪过无奈的亮光。
清澈的河水悠悠流去，卷起花般漩涡，旋旋转转，尔后化为平常，过了半晌，再度旋转，仿佛多舛的命运，变化无常。
“人正不怕影子歪，师傅和三小姐是明理之人，终有一天会知道往日恶事不是小然所为，只是苦了三小姐，不该让她白白忍受这种羞辱。”
林平叹息道：“哎！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若不解开深锁的情结，永无宽心之日。众人皆知你俩的情意，无论做何选择，应当同三小姐说清楚，对她，对你，才会公平。”
莫然深深一笑，笑容有些牵强，淡淡道：“谢谢林大哥指点，我记住了。林大哥，若是自家姐姐被逼入青楼，你会怎么办？”
“青楼！”
伴随一声惊呼，林平斜出身子，险些掉入河中，幸好及时抓住伸来的手臂才稳定，随后不可思议般紧盯莫然，惊奇道：“你姐姐尚在人间？”
“对，但是……”
莫然舌挢不下，极是难为情，林平见他有所顾忌，倒是猜出一二，安慰道：“身缝乱世，命运多半不能受己所控，不要太伤心，好好面对生活，更不要责怪你姐姐。”
莫然面色阴沉，眼含青光，显然接近愤怒边缘，忿忿道：“姐姐的疼爱之情实有天高海深，她是迫于无奈堕入青楼，我固然不会责怪。要怪，就怪那些千刀万剐的黑衣蒙面人，是他们逼得姐姐颜涂铅华，是他们害得我痛失双亲，所以此次前来见林大哥，则是取回银子替姐姐赎身。”
林平奇道：“听说为青楼女子赎身需要许多白银，一百五十两未免不够吧！”
莫然点了点头，拿起衣服放入水中，平静道：“林大哥不用担心，我会去京都找江师伯，投身震远镖局。押镖辛苦，但能挣到许多白银，只有这样才能让姐姐尽早脱离苦海。”
冷漠的表情透出毅然的决心，相处十年，林平早是清楚莫然的脾性，叮嘱几句便不再多言。
草木浓郁，如绿毯铺在大地，幽幽花香随风飘散，灌满茂密山野。沿蜻蜓飞过的路径望去，不远处，一少女漫步向前，好似万花丛中一点红，白如凝脂的脸间隐藏几分忧郁，水汪汪的眼中略含淡红血丝。她止住步伐，站在一簇野菊前，紧紧凝视那朵停有紫色蜻蜓的小菊花。她慢慢弯下腰，紫色蜻蜓好像感觉到危险，振翅飞去，恍如飞出视线的人儿。她悄无声息盯着紫色蜻蜓飞去的方向，似回味，似期盼。过了良久，摘下一朵野菊，放至鼻前，慢慢合上双眼，深深嗅着，一丝笑容浮现。
一道白影掠过密林，沿着崎岖小径走下山去。没有回头，没有滞留，一步一步，离身后的少女愈来愈远。
一锦缎缠身之人伫立一棵大树旁，手捋胡须，脸间闪过苦笑，说了句傻瓜，消失无影。
“咚！咚！咚！”
房门打开，林平惊讶道：“老爷！”
问长云略蹙浓眉：“堵在门口做甚？难道不欢迎我来此？”
“小人万万不敢，老爷请进。”
自从林平来到问剑山庄，一直居住这间卧房，十余年了，问长云来过四次。第一次是带领林平到此，之后两次因莫然而来，这一次不知是为所何。
问长云踏进房内，目光投在小桌上那柄木剑，毫不犹豫，拿在手中。林平静立一旁，不作声色。
问长云询问道：“你能让我带走这柄木剑么？”
林平支吾其词：“这……这……”
问长云哈哈笑道：“十四年来，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必是言听计从，如今却为这柄木剑不念收留之恩，可想而知，你与木剑主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林平双膝跪地，怯怯道：“当年若非老爷救小人于危难之中，想必早已不在人世，老爷对小人恩重如山，没齿难忘。这柄木剑是……是莫然留下的唯一物品，小人确实有些不舍，假如老爷喜爱，愿意双手奉上。”
问长云严肃道：“罢了，问长云岂会夺人之爱，还是你留着吧！其实这些年我有愧于你，想你小小年纪来到问剑，一直为弟子洗衣，然而他们……枉我授徒一生，时常将勤奋挂在嘴上，却忽略洗衣也属勤奋。本以为可以让众弟子有更多时间习剑，没想到竟是放纵他们，仔细想来，是做师傅的考虑不周。从今往后，不用再为弟子洗衣，傍晚期间到厨房帮忙即可。”
林平俯首轻言：“谨尊老爷吩咐！”
问长云扶起林平，和声道：“我有话问你，必须详实说来。”
林平点头称是，静静等待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