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当第一声鸟鸣划破长空,沉睡的大地赫然惊醒,莺歌燕舞,熙熙攘攘,张罗繁忙新一天。
今日,阳光摒弃风雨投洒大地,风雨后的春晨如少女笑靥,灿烂而美丽,迷人且醉人。
青河边,一灰衣少年挽衣卷袖,身旁放有大大两堆衣服。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个头适当,体形均匀。俊秀脸庞,似清空白云,一尘不染;眉宇洒缁,浓淡分明,俊气飘飘;空灵双眸似青河碧水,淌着清澈,闪出亮光。
少年将衣袖卷到胳膊,继而蹲在河边开始洗涤。此少年长相颇为俊秀,纵然谈不上面若冠玉,比起常人家的孩子也是俊美许多,有一股书卷气息。如此俊秀少年却是一洗衣之人,不禁令人倍感意外。少年神色平平,双眼注视手中衣服,认真洗涤。
青河之上,水雾浓浓,影影绰绰,一片茫茫。远处水面,正飘浮一条无蓬小船,小船悠悠,缓速向下飘去,飘去的地方正是少年所在的位置。少年正在认真洗涤,全然不知河面有小船飘来。
“砰!”
少年被陡然而来的声音惊吓一跳,愣了片刻,待缓过神来,才发现眼下河边竟有一条小船。
“谁家人儿这般粗心,让自家小船来到了这里。”
少年心里默念到,淡淡含笑,站起身来。就在他目光投落小船的时刻,脸间的微笑截然消失,顿时瞠目结舌,傻傻矗立。
只见那小船中积聚大量清水,一个小男孩儿静静躺在清水中,身盖一件破旧布衣,布衣已经湿润,苍白脸上挂着水珠,岿然不动。
“他睡着了吗?”少年喃喃自语,仔细端量船中小男孩儿。
“哎呀!不对!”
少年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跑近小船。左拉右拽,几番折腾,将小男孩儿抱在手中,发现尚有气息,只是如同风中残烛,飘摇微弱,稍不留心,这丝缕气息就会被风吹灭。
少年不假思索,更顾不了河边衣服,抱起小男孩儿撒腿跑去。
阔丽大殿内,一锦缎缠身之人独坐其中,左手落于雕有龙凤双腾的木椅扶手,右手握一书卷,正仔细观阅。
此人年方五十左右,接近艾服之年。双眉如松,挂雾斜横;双眼含光,凝神似柱;一绺胡须似脱笔水墨,染于颚下;脸颊饱满如峰,赢得片片朝霞相拥。
气宇轩昂之人正是问剑山庄庄主——问长云。
山庄内备有书房,不知是何原因,问长云总是置身大殿,手捧厚厚书卷,桌放淡香美茶,悠然品读。
此时,从殿门进入一青衣老者。他身形枯瘦,白面严肃,高高额头爬上些许皱纹,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睿智的光芒,炯炯有神。
“老爷!”青衣老者俯首轻言。
“何事?”洪亮的声音含着温和,一掠而过。
“老爷,林平在青河边拾得一昏迷小孩儿。”
“哦!”问长云脸上掠过惊讶。
“这当如何是好,请老爷吩咐。”
“那小孩儿现在何处?”
“在林平卧房内。”
“你随我前去。”话毕,问长云站起身来。
简洁卧房内,一光溜溜的小男孩儿躺在竹床上,灰衣少年刚脱去他湿淋淋的衣服。
“老爷!请!”
灰衣少年闻声看向门口,俯首轻叫:“老爷!”
问长云轻声应答,快速走近竹床,审视片刻,用手摸了摸小男孩儿,立即掀起被子盖住小小身子。
“林平,你是如何拾得这小孩儿?”
“回老爷,小人正在河边低头洗衣,不知身边何时来了一小船,这小孩儿就躺在小船上,已是全身湿透。”
问长云踌躇半晌,咕哝道:“遗船孤儿,看来此子命不该绝,只不过……”
林平怯怯问道:“老……老爷,这小孩儿有生命危险吗?”
“这小孩儿身体冰凉,气息微弱,能否存活下来,就看他造化了。”
“老爷,这小孩儿或是那青河一畔陈家村孤儿。”
问长云面色一肃,厉声道:“陈总管,休要糊乱猜测。”
陈总管微微低头:“是,小人失言。”
“林平,你发现他时,是否注意到可疑之人?”
“没有!”
“你抱他回来时,有人瞧见么?”
问剑山庄到青河有一段距离,虽是不远,但也不近。林平洗衣的地方在青河分岔处,平常行人繁多。
林平眼珠一转,想了片刻,轻声道:“没有!”
“你好好照顾这小孩儿,今日之事不许与他人说起。”
林平谨慎道:“庄中人问起,我该作何回答?小人愚昧,还请老爷明示。”
“庄中人无须介怀,大可直言相告。”
“是,小人谨尊老爷吩咐。”
“你随我来,取些草药煎煮喂这小孩儿服下。”
“是!”
三日前,火焚陈家村在次日四处传遍,问剑山庄作为武林一尊自然早是知晓。此刻,问长云深陷事因当中,百思不得其解,缓缓步于夜下湖边,惆怅满怀。
青河一畔的陈家村,无财无宝,渔民更是朴素善良,与世无争,为何落得如此下场。火焚全村,七十六户人家惨遭屠杀,三百四十九人命丧狂刀,陈家村共有三百五十二人,其余三人又在何处?那些丧命之人皆亡于刀下,惨不忍睹,如此凶残的手段只有……不对,五年前他们弃恶从良,不再做这烧杀抢掠之事,莫非另有所谋,还是……
那遗船孤儿是否陈家村小儿?是谁将他放于船中顺水而下?假如他真是陈家村遗孤,救他那人应在当晚将其放于船上,那么林平发现他时已是三日四夜。姑且不说那小儿如何在船上,三日四夜飘浮于青河上却无人瞧见,进而被我庄中仆人拾得,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应当是巧合,陈家村到此,虽是渔舟商船颇多,但前几日的萧萧大风,足以使多数船只不敢出行。这些大风,为何没有掀翻装这小儿船只?是他得到上天眷顾、是他命不该绝于青河……怎会如此奇怪?
这小儿遭受重创,深度昏迷,又是三日四夜风雨侵袭,而今则是风寒攻心,命在旦夕,饶是如此,还有丝缕气息,若是其他孩童,想必早已命丧黄泉。哎!此子勉强撑到今日,也是命若悬丝,日后能够醒来,兴许成为癫傻之人,可惜,浪费了一习武人才。
罢了!人事已尽,天命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