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算什么。”
皇帝轻轻笑着,又道,“凭她?你也敢来威胁朕。”
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随后又落到手中的净瓶上,甚至看都没看云浅夕一眼。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果然是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
那一刻,云浅夕清淅的听到自己的心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喉间竟是那般哽涩生疼,她想哭,却偏偏勾唇笑了起来,“常公公,听到没,在皇上眼中本宫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笑声浅浅,薄如蝉翼,明明是一张平凡的脸孔,此刻忽然却生出了一种慑人心魄的美丽,就连皇帝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她数眼。
“皇上……”
常碌呆呆的看着皇帝,握着短刀的手终于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竟然没用?一瞬间,他心魂俱裂。
皇帝皱了眉,淡淡的看了常碌一眼,问:“怎么还不动手?”
云浅夕止住了笑声,她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果然是她太天真,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爱上皇帝,却偏偏沉沦在他的片刻温情里无法自拔。
明知是戏,又何苦当真。
她用尽气力,身子朝前倾去,瞬间,那短刀划破衣裳刺入她的腹部,常碌被她的举动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夏侯弘烨脸上一阵惊骇,他忍不住跨步上前,在他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将倒地的云浅夕揽入怀里。
她可是贵妃,皇兄的妃子。
心里忽然一阵胆战心惊,夏侯弘烨下意识的朝皇帝看去。
却见他双手垂下,凤眸一片冰冷,那微利的眼神淡淡的落在他手中的人儿身上,随后皇帝又轻撇了自己一眼。
“皇兄,贵妃受伤,请恕臣弟一时冒范。”夏侯弘烨将云浅夕靠着墙壁放好,衣摆一甩,却是跪了下去。
皇帝凤眸眯起,浅浅笑开,“十三说的这是什么话,说起,朕还该赏你呢。”淡淡目光从云浅夕身上掠过,皇帝扬眉,“吩咐下去,内务府副总管常碌贪赃枉法,又行刺贵妃,现处以极刑,即刻执行,而被他污下的财物,统统充入国库。”
“臣弟领旨。”夏侯弘烨直起身子,抱拳道。
“嗯。”皇帝轻应一声,他走到云浅夕身边,伸手将她扶起,轻揽入怀。
云浅夕倚在他怀里,忍不住向他看去,却见皇帝凤眸狭长,幽深晦暗,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回宫。”
皇帝的声音依旧轻淡,他弯腰将云浅夕抱起,迈步走了出去。而夏侯弘烨则留下清点财物。
出了府门,云浅夕便看见,那门口正停着辆华丽的马车,而奕忻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外面。皇帝径直走了过去。
帘子掀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便如此刻他身上浅淡的气息。
皇帝走到车里坐下,却并未将她放下,马车起步微晃,使她向皇帝怀里更深处滑去。
“你胆子倒是不小。”皇帝撇了眼她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宽厚的手掌重重的按了下去,他轻哼道。
云浅夕伤口本就疼痛,此时被他一按,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她咬牙轻轻一笑,眸中却一片冰冷,从刚才起,她便已经明白了她的位置在哪。
“多谢皇上夸奖,本来这些珠宝臣妾是想当作皇上的生辰贺礼呢。如今看来却是臣妾莽撞了。”
“生辰。”皇帝重复着这两个字,凤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不解的看了皇帝一眼,又低头朝自己的伤口看去,那汩汩的鲜血此刻正从皇帝掌中缝隙流了出来。
小声的哀叫一声,云浅夕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双眸一闭,竟是昏了过去。
晕倒前,她还在想,明明自己并没用多大的力,怎么伤口会这么深?
皇帝回过神来,他看着怀中的人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不禁扬了声音,“奕忻,快点。”
***
深夜,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宫外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宫,绕过几道宫墙,马车在凤鸾宫前停了下来。
此时的凤鸾宫灯火通明,早有数个太医在此候着。
帘子掀开,皇帝抱着云浅夕快步进了寝殿,他凤眸轻扫,太医们顿时跟了进去。
轻轻的将她放平在床榻上,皇帝起身,一个白色苍苍的太医便快步上前,拿过一条绢帛覆在云浅夕的手腕上,这才开始把脉。
片刻后,太医起身,行至案前,伏身开了一张方子,递给立在一旁的环儿,又细细的交代了番。
“她怎样了?”皇帝转过身,坐到床边缓缓的将她的手握到手心。
“回皇上,贵妃娘娘只是失血过多才昏了过去,其他并无大碍。”太医躬身道。
皇帝颌首,示意他们退下,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数十颗夜明珠安置在殿内各处,却偏偏在床榻前隔了一层红色的纱幔,明亮的色光便添上一丝朦胧绰约。
皇帝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云浅夕身上,修长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她苍白的唇上,他忽然想起,今日里她明明被人挟持着,一双唇却还是笑意浅浅。
那个瞬间,一股绝代风华由她身上散出。就连一向内敛沉静的自己也不禁微微乱了心弦。
明明不过是一场交易,她为他办事,三年后他便放她自由。可为何在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后,这个三年之约,他便不想再继续了。
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隐约觉得不想就这么放她离开。
下意识的皇帝的手拂到了云浅夕的耳后,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痕迹,正是人皮面具的揭口,他的手顿住,只要,只要他的手微微用力,这张假面下的真实面容便会出现在他眼前。
皇帝的手指收紧,凤眸深沉。
半晌。
他的手移开,越过她的头,轻轻的将她带进怀里。
他要等,等某一天,她自愿的将这个假面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