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作作不吭声。陈云意接着说:“就像上帝给对他不好的人补墙,夺走对他好的人家里的牛那样。有很多事都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懂了吗?也许上帝带走你的初恋,是为了给你更好的。”
霍作作听着月光下陈云意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想入非非起来。
陈云意把霍作作横抱起来甩了几圈,又抛了两下,说:“哦,给作作抛掉霉运,以后找个好老公哦!”
霍作作被吓到了,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
两人平静了一下,陈云意依然抱着霍作作,很认真地问她:“你知道林冰月对我的感情吧?”
霍作作:“知道,不是我做的媒吗,那天我们看《大话西游》,紫霞仙子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云霞来娶我’,冰月想的是,有一天你驾着一叶小舟乘风破浪来娶她,对了,你的一叶小舟最好大点,杨峥嵘说不定也要跳上去的。”
陈云意:“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是我只能辜负她们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家里很穷,我妈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必须要回去给他们养老的。我们那里发展慢,工作机会很少,本地人还很多待业的,我姐姐就在家待业好久了。她们不可能找得到工作的,我养不了那么多人。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养活我自己。我只能娶我们本地的女孩子,生活成本低一些,你懂吗?你回去替我好好地感谢她们的一片心。好吗?”
霍作作想着孤寂的干娘,掂得出陈云意这样一个家庭中独子的分量。她知道他这次是在给她掏心窝了。霍作作岂不明白,这句句都是说给她听的。
朦胧的月色下,言语归于无声,两个人的心贴得那么近,“咚咚咚……”一起有力地跳着,就好像今夜的主角不是紧紧相拥的那两个躯体,而是这两颗相互响应的心。她知道,过了今夜,这两颗心将隔着天涯各自跳了。
明明紧紧拥抱着,为什么怀里还是感觉空空的呢?
坐公交车回学校,霍作作仿佛梦游了一场,一步一步像在云中浮沉。
薛芙讪讪地走过来看霍作作下蚊帐,问她:“你去哪了?这么晚没回来也不交代一声,我们都准备去报警了。外面坏人很多的。你都不知道大家担心你!”
霍作作有气无力,恍恍惚惚地丢了一句:“是啊,外面的坏人好多啊,我差点被掐死了,你看,我脖子上是不是还有掐痕?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眼冒金星这个说法是真的啊。”
薛芙惊讶极了:“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霍作作得意忘形了:“咬他手指呗,明天你们去看他中指上有没有咬痕。敢掐我霍作作,不要命了!”
姚喜窜了过来:“啊?明天去看还行?那这么说是我们认识的人咯?是谁欺负你了?”
一听有案情,301全都兴奋起来,想听霍作作说故事。霍作作偏又学姚喜,及时打起呼噜来。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爱你,因为你能唤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爱尔兰)罗伊。克里夫特。
这首诗,也许是610和301之爱的最佳诠释吧。短短的一年,因倾情投入而如此丰美。
610来送告别礼了。下周他们将陆续离校。
文质彬彬的赖漫青把一封50元的红包交给杨峥嵘,发下雄伟的宏愿:“送什么都不如送钱!301的招财进宝箱一定要继续下去,以后多搞活动,多多开心,哥哥们出去赚钱了,等我们发达了,拿钱回来填满招财进宝箱!填满301!610和301永不离婚!”那慷慨奔赴前方的表情,让301女生们都低头拭泪了。收下这分外沉重的50元,就如同收下生死契阔的订金。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死前钱没花完;人生最大的幸运是,钱花完了,人正好死掉。
610走得很是时候。爱情太重,友情拖不动,这带着镣铐的跳舞沉重得眼看就要超出他们的预算……此时毕业离开,真正可谓“钱花完了,人正好死掉”的最佳死亡时机。
而对于霍作作来说,610这一去则正如人生最大的痛苦……人还活着,钱没了。她还在这里,陈云意走了……
祸水陈云意终于要离开这个他一举一动都搅起风浪的301了。
大家都得不到,杨峥嵘心理平衡了,对霍作作态度渐渐好起来。霍作作感觉自己真是太贱了,竟然为杨峥嵘对她的和颜悦色感恩戴德,倍加珍惜起来。
化敌为友,比缝合友情容易得多。友情一旦破裂,当初的情有多厚重,捅进心里,洞便有多大。霍作作一直不知如何面对薛芙,想在她怀里痛哭,她怀里却埋葬着霍作作亲爱的兄弟的爱情。
两天后,杨峥嵘提了两大袋礼物送到工学院给610。
301送的礼物还是以抽签为基础,每人先送一份礼物给自己抽中的人,其余自便。
霍作作早就为每个610的兄弟精心挑好一份含意深刻的礼物,一件件挑,一件件配包装纸,每一个细节都像给女儿备嫁妆,细心而考究。追求的不是完美,而是那过程中独有的深情意味。品味着,也延长着一次次的告别。
301姐妹们围在一起包礼物,写送别信。
就像在举行一场重要的祭祀,301姑娘们围着杨峥嵘准备的大袋子,一一放入自己的礼物,放入最后一件时,最容易激动的潘笑笑哭了,最煽情的杨峥嵘哭了,最柔韧的薛芙哭了,最爱装酷装高深的霍作作哭了,最潇洒的林冰月哭了,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满春哭了,最冷峻的姚喜哭了,最沉默的莫朴芳哭了……
全哭了,八大金刚哭成丑八怪了。人哭起来,真的好丑。
陈云意收到的礼物最多,有6份。帅哥的魅力果然大。
霍作作送给林雪原的是一把礼品刀,流线型极美。
潘笑笑看到霍作作送给林雪原的刀,想起林雪原那忧郁的样子,他总是低头默默为她们削苹果,林雪原是两个宿舍中唯一能把苹果转着圈削皮不断的人,每次他削完,总是得意地举起一条长长的漂亮的苹果皮笑,挂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手上当手链。潘笑笑黯然说:“以后可吃不到他削的苹果了,不知他要去给谁削苹果了。没的,我觉得610比谁都好,比谁都顺眼,眼看他们就要一个个地落到别人手里了,以后他们结婚不知会不会请我们吃喜酒。如果他们要请我们吃喜酒,我一定要和你们抱头痛哭一场。”说完,大幅度地抹起眼泪起来。大大的牙,大大的伤心。
杨峥嵘说:“老潘,你都要成诗人了!我听得心都要碎了!”301还有一颗未碎的心么?
霍作作送给陈云意的,是一把黑色的天堂伞,大大的,正好遮陈云意这高大的身躯。她始终为第一次见他,没有答应和他换伞而耿耿于怀。他的伞是很破了,不适合带着去面试,去上班,但是她的更不适合他,太小,太花。她总算给他买到一把适合他的大伞了。她用黑色圆珠笔在伞上密密麻麻写满她对他的爱和疯狂的眷恋,在最后一点空隙里写上:“送你一把伞,好让它,挡住我的泪。”想了想,又覆盖了一处写上:“你总说我是你的阳光,送你一把伞。从此,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