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冷很冷,风彻骨的寒。霍作作躲在温暖的棉衣和毯子里,脚冻得生痛。她想:“杨峥嵘,我欠你的,今夜都还给你了。”
早上霍作作被刺目的阳光照醒。把身上的毯子和棉衣扒下来晒。
薛芙开门出来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叫醒我我无论如何要给你开门的。”
昨夜敲门声那么大……晚归本来就是自己不对,霍作作不想多说什么。就说:“刚回来没多久,过两天考试了,不想吵你们。”
薛芙犹自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她居然反锁起来。”
杨峥嵘早上心情好了,也笑嘻嘻过来问霍作作:“昨夜你怎么不叫我开门啊!干吗睡在外面好像我们不给你进宿舍似的。给人家看见说我们多坏啊。”
霍作作看着杨峥嵘,慢慢说:“不好意思,连累你的名声了。我看见从来没关的窗子都关起来了。我想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听见的,就不叫了。
杨峥嵘想了想:“窗子?窗子没关啊。哦,我想起来了,昨夜她们说太冷了,受不了了,要关窗子的。”
对与错,是与非,这个时候再理论,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她再也不欠杨峥嵘的了。
累坏了的霍作作钻进洗澡房,打开水龙头冲冷水澡,那冰冷的水,遇到温热的身体,倏忽腾起阵阵白雾。霍作作徒生一种恶狠狠活着的痛快。
洗完澡,霍作作就补觉去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杨峥嵘在外面对其他宿舍的女生大声说霍作作一夜不归,一大早就在外面晒毯子和两件男人的棉衣……霍作作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她告诉自己,这是个梦,这是个梦,是个梦……
春华如梦,越是青春多情,越是处处离殇。熬过寒冬,那些最早的春意,总会突然出现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吧。
电大二分校的原则是尽可能让每个学生都当一次班干。一是为锻炼能力,二是为写简历时每人都有光辉的历史可写。
薛芙霍作作等第一批班干退位后,新班长是沈夫。
当初那滑稽小子,经过大一两个学期四处抱胸吹斜刘海,大家终于读懂他的狷狂邪魅。
沈夫去精神病院吹过他的斜刘海。也就是说,祝馥桂住院以后,他去探望了,虽然他和他发小千敏是背靠背,两股颤颤地挪出来的,害怕得只恨自己没学过“滚地刀”圆润而出了。但事实上是只有他们俩去看祝馥桂了,也只有他们俩想到去看了。霍作作想起阿基对她说过“怜悯之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悯。”沈夫,必蒙怜悯。
主任申哥那砖头一样的“大哥大”很神气,锃亮的摩托车更神气。这些都是当年的大奢侈品,单位福利房,80平米左右的三房一厅一厨一卫,也不过是2万多元,商场金价99元每克。申哥的摩托车据说就一万多,“大哥大”据说也要五千多。电大二分校学生们对申哥的奢侈装备极为艳慕。其实他们都是这些装备的“小股东”之一。
那年头大家都傻,都唯老师马首是瞻,申哥拉回来的纸质极渣的盗版自考用书总是被以原价抢购一空。后来沈夫找到一处自考用书书店,6折。申哥的原价书只卖出了三四本,至于是哪个马屁精买的,大家都很想知道。
申哥在他们身上赚大发了。他以学校之名组织参加本科段自学考试,除自考报名费外,格外收每人每科200元。
霍作作交了800元后,忽然觉得非常蹊跷非常亏,要考十几门呢,考完预计要近4000元。听人说自考报名费只需要每门34元。如果毕业后再考,这几千元就可以省下。那么他们毕业后考和现在考对于自考办来说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现在考要多交200元每科呢?既然交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说明没有原则上的矛盾。所以应该是可以想办法免掉那每科200元的额外收费的。
霍作作老是和沈夫琢磨这事,因为她也知道谁是能办事,敢办事的人。这一次在申哥手底下捋走他的大财,成功与失败,后果都难以预料。
既然申哥的原价渣质书都有马屁精买,行事必得非常小心。他们的档案还在申哥手上。
沈夫探得在读学生是不可以以专科毕业生的身份参加本科段的考试的,也就是说不知申哥用了什么手段帮大家建了档。其实申哥虽然对他们的钱包下手甚狠,但他们还是感激他为他们打通的门路。这也使事情更为复杂起来。
不过每科200元实在太狠了。他们班不少人每月伙食费才150。
沈夫吹了吹他的斜刘海,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说:“虽然桥是申哥搭的,但是过桥费他也收了不少了!我们班40多人报自考,现在基本上每人至少给了他400元,他收我们的钱够多了。就这样吧,我们先去探路,能拆就拆了这桥,不能就当没发生过。”
如同起义前的夜晚,聚在301议事的核心人物们都誓不漏口风,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让年轻的霍作作热血沸腾,也心惊胆寒。此刻看着沈夫淡定地吹着他的斜刘海,简直是宁神补脑的享受。就连沈夫斜刘海掩映下旺盛的青春痘,都成了革命的探照灯,红彤彤的预示着胜利的果实。
大家公推沈夫和霍作作当代表,越过申哥去自考办交涉。因为已经有档案了,不过是换个人收钱去交而已,没费多大事就办成了。虽然前进的途中他们抛弃了申哥,但是也并无多少愧疚与害怕,回去后,稍微谨慎行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申哥见大势已去,自己也收了不少好处,就势撒手不管了。精明的他总是留有余地,见好就收。面上的关怀备至,不落痕迹。
从此大家不必再受每科200元的压榨,精神大爽!
毕业后的兰开和能哥,深知沈夫精干。都曾特邀沈夫去他们任教的班级吹他的斜刘海。在他们天花乱坠地推介沈夫时,沈夫总是深不可测地抱胸吹斜刘海。当他的余光读出学生们单纯的眼眸中那浓浓的钦佩之后。沈夫就开始谦虚地对能哥说一句:“团长!你再说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所有的奖状加起来还没有你的十分之一呢,要不是当年有幸在你手下,得到你的栽培,我不可能有今天!”学生们顿时发现,原来他们那谦逊的老师才是隐世高人,侠之大者。沈夫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霍作作大笑,非常不屑:“要有真本事就直接摆,你们这样哄骗单纯的学生,简直是卑鄙无耻!”
沈夫深沉地笑了:“切!迂腐!你说我们骗学生,学生损失什么了?他们越崇拜他们的老师,学得就越尽心。对他们自己也有好处。你以为兰开哥和能哥没有本事?他们能干着呢!我这一去,他们以后教学不知省多少劲。把他们的名声捧出来了,他们以后再捧我更有分量,互惠互利。捷径就在这里,你不走别人走,累死你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