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高鸣,草木生发,凝碧了一个冬天的竹叶终于迎来了新鲜的力量,春的气息渗透到三清门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在那终年积雪的寒林中,抬眼望,你也能看见那枝头钻出的嫩芽,更不论那些林间之物了。
雨水漫天飘落,纷纷扬扬,整个天地,都是它的舞台,世间万物,都受它的滋润。
晨阳拢了拢独孤明珠额前被雨水滋润了秀发,微微感叹,春分一吹,这丫头仿佛一夜间高出了不少,皮肤上散射着亮丽的青春光泽,相比之下,春华秋实、几度春秋,自己已经老了啊。
只是,独孤明珠依旧那样调皮,尤其喜欢捉弄人。
“师兄,你弄疼我的头发了”
独孤明珠仰起了天鹅般白洁的脖子,嘟着小嘴道。
“头发会疼吗?疼死你这淘气鬼”
“你又不是头发,你怎么知道头发不疼呢?”
“感觉都是神经末梢接触到讯号,传递到大脑中所作出的反映,发丝里没有神经末梢,传递不出讯息,又怎么感觉得到呢?”
独孤明珠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她原本就想着用“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典故来挤兑晨阳,却不想得到了一个奇特的答案,神经末梢这个词语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莫非是人体经络穴道的一部分?
晨阳哑然失笑,跟她讲什么科学理论干嘛,在这个奇妙的道仙界又用不上,这里的人个个比蜘蛛侠、蝙蝠侠要厉害得多,自有它一套行之有效的理论。任凭独孤明珠如何缠着他,晨阳都不再跟说什么新词了,免得对她起到坏的误导,那就罪过大了。
“明珠,来三清门三年多了,不想爹娘吗?”
晨阳连忙转眼话题,这丫头好奇起来简直要人命,果然,听到晨阳提起家中的亲人时,独孤明珠脸色一暗,紧咬嘴唇,吐出两个字“不想”。
晨阳倒奇怪了,年纪轻轻便被送到这道仙界内,怎能不思念父母呢。
“我爹太偏心,家里那么多人他不选、,偏偏将我选了来,明珠很生气,决定不再想他了”
“那你娘呢,你就不想你娘吗?”
晨阳心道哪是不选别人,定是只有你才入了仙家的法眼了,你爹才会将你送来,这道仙界,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我娘她,她”,独孤明珠突地呜呜哭了起来,蹲坐在地上,脑袋低埋进膝盖之间。
“好了啊,不哭啊,不哭”,晨阳连忙将她抱了起来来,独孤明珠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哗哗直流,片刻便将晨阳的衣襟湿透。
“不说了啊,咱回去”,晨阳连忙安慰道,这丫头要这样哭下去,非将他整个衣衫都弄湿了不可。
“我偏要说,我娘她,听爹爹说,生下我便走了,不要我了,我从来没见过她一眼”
晨阳感叹多半是独孤明珠的娘生下她后便离世了,以凡界的卫生水平,婴儿出世危险性是极高的,他爹爹却是好意谎言隐瞒于她。
“不哭了啊,你看师傅、师兄、师姐还有师弟们都不知多喜欢你呢,这儿就是你的家,再苦就成大花猫了,丑死了”
“你才丑呢”,独孤明珠反驳了一句,破涕为笑,却是晨阳头顶不知何时立着一只乌雀鸟儿,用小爪扒弄开晨阳的头发,寻觅着食物。
晨阳看着她嗤嗤笑着如阳光般灿烂,便也不忙于驱赶那只胆大包天的乌雀。
“师兄,要不我介绍我姐姐给你认识吧,她可漂亮了,比妙音师姐还好呢,她不像我,性子可温柔了,要不,爹爹也不会将我送来了”,独孤明珠语气越来越低沉,撇了一眼晨阳,自己就是那个没人要、讨人厌的孩子。
晨阳惊诧地张开了嘴巴,自己就变得这样招风引蝶了吗?岑长老强压下来的桃夭夭是、门主安排下来的妙音师姐也是,而今这还未发育的小丫头片子也来给自己牵红线?
“似你这般丑的一个小丫头,你姐姐定也漂亮不到哪儿去”
晨阳愤愤嘟噜了一声,用衣袖擦干了独孤明珠额头及脸上的雨水,拉着她快步往“竹海”居室跑。
刚才,晨阳耐不住她的哀求,便带她到山顶上去看彩虹,回来半途中,便赶上了这一场轻雨,雨水未来得及淋湿的衣衫,被她带到鼻涕的泪水给湿透了一大块。
夜澜,雨歇;空山静,“竹海”宁。
洞箫声起,幽幽低鸣述情怀,旋即一支应和的曲调从一墙之隔的伴涛阁中发出,婉转、清扬远胜晨阳许多,声音高处,情转深处,却只有一支箫音在那孤鸣,实显凄凉。
洞箫含于嘴边却无半分声息发出,晨阳神色冷凝,并不是他吹不出那高亢地音调。
一曲孤独地高山流水毕,“竹海”静悄悄地再无一声声响。该说的话,该明白的心意,尽在一曲之中,怎样的决定,也已定下。
次日清晨,晨阳踏入伴涛阁的房门,屋内人影空空,只有一管碧翠的洞箫安放在茶几之上,起音处半抹微红惹人眼。
妙音已经辞别了碧青子,回去向门主复命去了。
玉清真人打量了这个徒儿一眼,神色间有几分垂丧羞涩气,“是师尊失算了,你回去静心潜修数日吧,到时随为师一同前往青城剑宗”。
“是,谢师尊体谅”。
出殿途中,妙音碰见了岑天子,她并非岑天子的徒弟,但面对这个师伯,却恭敬更甚,尤其是在竹海的这段时日前后,岑天子便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却没想到今日这位师伯却主动地安慰她好好准备前往青城剑宗,倒让她摸不清头绪,更不敢松懈,说不定大师伯要借机寻她难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