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您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到您的面前,譬如说是天下。】
刚下了早朝,闵子荆便直接摆驾去了御书房。
内监在他身后,垂头跟着前面黑底绣盘龙的靴子,心中纳闷,只觉得陛下有些不大对劲。先是昨日点了贵妃侍寝,后来却独自宿在勤政殿,害的他被狠狠的数落了一顿。然后就是往日这个时候他都会去御花园走走,今日却破了例。还有……不过究竟是何故,做奴才的也不敢多问,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
进了御书房,闵子荆屏退了所有宫人,“出来吧,姑娘莫非还要做梁上君子?”
“陛下很准时啊。”夏歌薰笑,从御书房大梁上一跃而下,不偏不倚的落在离他一丈的地方。长发仍是随意的束起,不过少了面具,真实的容颜展露无疑,没有精心描摹的妆容就已经很美了。
“我们未曾约定时辰,又何来准时一说?朕只不过是下朝之后回到御书房而已。”他慢条斯理,忽然觉得口干,有些后悔刚才连奉茶的宫人也一并挥退了。
“好了,我们直接谈正事吧。”她不多纠缠没有意义的话题。
“在谈之前应该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夜。
夏歌薰皱眉,她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冷冷的问:“这很重要吗?”
“当然。”毋庸置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只需要记住,但凡是您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到您的面前,譬如说是天下。”她说的诚恳,目光缓缓上移,毫不避讳的看着闵子荆的眼睛。
“朕不喜欢欠别人的,作为回报,你想要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样的道理闵子荆怎么会不明白?
“一个心愿,等到陛下得到了您想要的东西时再同我兑现吧。”她狡黠的一笑,巧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然后补充道:“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同时看向殿外的方向,目光锐利,似是要将合着的殿门洞穿一般——有人在接近。很快,殿外响起了内监的声音:“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不……”他正要回绝,却被夏歌薰打断:“娘娘一夜没有等到陛下,想必是着急了,您还是见见好了。”说完她转身,隐匿在屏风后,贵妃的来意已经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果不其然,低头请安的时候,一双狐疑的眼四处打量着。昨晚闵子荆没有去她的寝殿,于是锦贵妃心生怀疑,担心他临幸了别宫的妃嫔、甚至是低微的宫女,一夜都没睡好。清早便等在御花园,无奈没有等到人,于是这就立刻赶了过来。
这里没有脂粉的气味,陛下也端坐在龙椅上,没有丝毫的凌乱,想必是自己多心了吧。奉上带来的“亲手做的”点心后,锦贵妃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贵妃娘娘风华绝代,陛下真是不该冷落她啊。”夏歌薰哂笑,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口吻像是的纨绔子弟。
“还不是因为朕有了你吗?”话音未落,他竟然毫无征兆的凑近,身上淡淡熏香的气息愈发浓郁。
然而在被拥进怀里之前,夏歌薰闪开了,不着痕迹的后退,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轻挑玩笑。“既然是小小的交易,我们就来约法三章吧。第一:请您不要再问我是谁,这个不重要。第二:我们之间的一切,源于信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是臣,不是臣妾。”
“你这倒好,堵得朕没话说了,不过,总要有个称呼吧。”
“止音,陛下可以叫臣夏止音。”
“好。”他伸手拿起案角的托盘,递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只绿檀木的盒子。
打开鎏金的搭扣,夏止音掀起四四方方的盒盖,愣了一下,随即将里面的物件拿起来。那是一张面具,不同于昨晚她戴的乌木般若,五色华彩用特殊的手法凝固在了水晶般澄澈的琉璃中,由细细的雕琢,每一条曲线都优美华贵。微凉,却又触手升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昨日弄坏了你的面具,算是赔礼。”
奇珍异宝她从来不缺,但这样大的一块琉璃却是头一次见。出于谨慎,她把所有的欣喜都压抑在了心底,淡淡道:“那么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她戴上面具的一瞬,闵子荆在心底不被察觉的笑了,这笑,意味深长。
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他也向来不是会因为美色而昏聩的人,甚至反过来,越是接近的人他越是疑心重重。
密函是他亲启的,确认之前都没有人碰过,她却可以知道这个绝密的消息。甚至她还知道自己与莫嶈之间的暗语,就更不简单了……这样的人可以信、可以用,但不能不防!好在她刚才没有察觉出异样……唇边勾起邪邪的笑,他提笔,龙飞凤舞的字在明黄卷轴上落下。
………
“夏止音。”她笑,信口胡诌的名字,倒是很顺口啊,从今天起,自己就不再是夏歌薰了。
现在是白天,在皇宫里大摇大摆的走未免也太嚣张了,于是她挑了人少的道,走过转角进了一处偏僻的园子,想要休憩一下。
都说一入宫门深四海,此话不假。那么自己才从一座宫殿中走出,又走进另一座宫殿,算不算是自讨苦吃?抬头瞥了一眼天际,这里连云都要低一些,可是她想要一点阳光,驱散寒冷的阴霾。
“什么人?”女子的呵斥声传来,夏止音心头一紧,蓦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