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开始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雨丝,细如牛毛,触肤寒凉。渐渐地,雨势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地一直连绵到了深夜。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潜入者的脚步气息。乌云浓重,亦遮蔽了冷月的清辉、繁星的微芒。
身形高大的男人,着了一身夜行衣,动作敏捷地翻过了潇湘苑的围墙。他动作迅速地查看着每一个房间,不多时,便在沐兮裳的门前停了下来。
男人似乎知道沐兮裳会功夫,所以并未直接闯进屋去,而是先用一个竹管悄悄捅开了纸糊的窗子,向里面吹了些许的迷烟。
直到听见屋里传来平稳的沉睡声后,男人才将竹管收入怀中,轻松地撬开了门内的门闩,悄无声息地潜入屋内。
装饰简单别致的房间里,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楠木床上,面容清秀的女子沉静地睡着。
男人迅速点了女子的穴道,手脚利索地将她扛在肩头,如来时一般悄声出了门,翻墙离开了潇湘苑。
沐兮裳是被兜头而下的一盆冷水浇醒的,她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算很大的房间,阴暗潮湿的墙壁和地面,简陋的桌子上,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
木桌旁边,坐着面容沉郁的徐嫣儿,还有双眼愤恨的徐正龙。他们相对而坐,眼神交换间,徐嫣儿缓缓起身,走到沐兮裳面前。
“潇湘姑娘,只要你肯乖乖地把房契交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沐兮裳不喜欢做困兽之斗,所以她并未用力挣扎,而是微扬起脸,不明所以地问道:“这,就是徐二小姐说的,不为难么?况且,我不明白二小姐的意思!”
徐正龙噌的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奔到沐兮裳面前,“你少在这儿跟我装傻充愣,还不是你让姓尧的那小子,设计陷害,骗去了徐家大宅的房契,怎么,该做不敢承认啊!”
徐嫣儿抬手制止了徐正龙的咆哮,语带威胁地劝道:“潇湘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徐家大宅的房契在尧襄手上,你要是让他乖乖交出来便罢,如果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姑娘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沐兮裳闻言轻笑,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潇湘的确是贪生怕死的人,不过这无凭无据的栽赃,潇湘也是断然不能认的,不然别人会以为,我好欺负!”
“姑娘的意思,是执意不肯交出房契了?”徐嫣儿的眼神逐渐森寒。
徐正龙朝着地上,轻啐了一口,恨恨地道:“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沐兮裳低头轻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蓦然阴冷,像是覆上了一层冬日的寒霜,又似裹挟着冷风飞雪。她眼神冷而蚀骨的盯着徐正龙,好像恨不得要将他碎尸万段。
“徐正龙,不过区区两年未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么?”沐兮裳语气冰冷地问道。
徐正龙被女子浑身上下的冷冽气息,吓得后退了几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见过吗?”说罢,他便凑近身体,仔细地端详着沐兮裳的容颜。
虽然女子的脸上多了冷酷,多了阴狠,但是她如画的眉目,还是渐渐的同徐正龙记忆中的,那一张苦苦哀求的脸重叠开来。
“是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徐正龙猛的倒退了一大步,跌坐在地上。
“大哥?”徐嫣儿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不停地在两人之间徘徊。
沐兮裳慢慢地咧开嘴笑了,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我是死了,可是我死不瞑目,因为你们还活着,你们这些肆意践踏了别人的国土,无耻地进行了烧杀抢掠的强盗,你们都还好好的活着,我如何能死得安心!”
徐正龙摇着头,眼神惊恐地望着笑声狰狞的沐兮裳,“不,不,你就想骗我,那丫头早就死了,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你不可能是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无边地狱里的修罗!我是阎罗烈焰中的鬼魅!徐正龙,两年前你造下的杀孽,欠下的债,今时今日,我要一并向你讨回!”沐兮裳语气癫狂,眼中泛起了嗜血般的殷红。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徐嫣儿被近乎失控的场面惊呆。
徐正龙踉跄着起身,走到近前一手扼住沐兮裳的脖颈,嘶声道:“老子战场上杀的人多了,才不相信什么鬼魅一说,你到底是谁?说!说你到底是谁!说啊!说啊!”
沐兮裳被捏住了喉咙,逐渐开始呼吸困难,脸色发白。她双眼染霜般,紧紧盯着濒临崩溃,不停质问她的徐正龙。
“你到底说不说!”徐正龙咆哮着,扼住沐兮裳脖子的右手缓缓收紧。
“尧襄,你再不现身,是想看着我死么?”沐兮裳费力的,用气声说道。
几乎是在沐兮裳话落的同一时刻,尧襄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两人中间。他右手轻而易举地拎起徐正龙的后衣襟,略一用力,便将他直直地摔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
徐正龙从墙壁上弹下来,滚落在地上。新伤加旧伤的他,忍不住喉咙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大哥!”徐嫣儿见状,惊呼了一声,忙跑到徐正龙跟前。
尧襄盯着自己的右手,稍微皱起了眉头,“哎呀,出手,似乎有些重了呢!”
“少废话,还不快过来给我松绑!”沐兮裳沉下声音,神色不悦地道。
尧襄似乎才想起来,沐兮裳还被捆成粽子一样,绑在椅子上呢!他眯起眼睛,瞬移到沐兮裳背后,一边动作轻柔地解着绳子,一边面有愧疚地道:“哦呀哦呀,我的大小姐,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沐兮裳站起身,揉了揉被麻绳绑的泛红的手腕,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虚伪!”真是的,明明就是一直躲在暗处看好戏来的,还以为她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么!
沐兮裳一步一步地走向昏迷的徐正龙,眼神愈发的冷冽森冷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残忍而且嗜血。
“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呃•••”徐嫣儿话还未说完,就被心领神会的尧襄,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真是吵闹!”尧襄一脸不耐烦的抱怨道。
沐兮裳接过尧襄递来的一瓢冷水,毫不犹豫的全泼在了徐正龙脸上。然后,她蹲下身子,素手紧抓着徐正龙的前襟,神情肃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徐正龙喘着粗气,吼道。
沐兮裳勾唇轻笑道:“我说过,我是来讨债的!”她松开手,拍了拍徐正龙的胸膛,语气瞬间冷如千年寒冰,“说,李杭在哪儿?”
“我不知道!”徐正龙将头别到一旁,语气干脆地道。
沐兮裳冷笑了一声,从头上抽出一枚雕花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划过徐正龙的左脸。
鲜血顿时沿着外翻的伤口,溢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徐正龙像杀猪般尖叫了起来。他用左手捂住伤口,可是鲜血还是不停地从指缝中,缓慢渗出。
尧襄嗅了嗅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鲜血的气息,舔了舔嘴唇道:“哇哦,好诱人的鲜血的味道啊!”
“说!如果不想你的脸上再添一道伤疤的话!”沐兮裳毫不怜悯地威胁。
徐正龙瞪大满是恐惧的双眼,嗫嚅着道:“好,我说,我说,他在京都梵城,他不叫李杭,他是当朝镇国将军的幺子,叫欧阳彻!”
梵城,镇国将军府,欧阳彻。
沐兮裳的双拳渐渐收紧,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遍布恨意的冷笑,“欧阳彻么!他居然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你放过我,我都说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徐正龙匍匐在沐兮裳脚下,抱着她的腿,像一条丧家之犬般摇尾乞怜。
沐兮裳一脚将他踹开,径直向外走去,“杀了他,这是命令!”她冷冷地吩咐道。
“是,小姐!”尧襄身体微弯,语气恭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