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六个月零十三天,也就是两千零十八天以前,她遇见他,从此思念无涯。
月光如水,穿透雕花楼空窗户,照射到地面,投出颗颗圆圆的光影。女子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风拂过时,衣袂飘飘,轻纱朦胧。月光照到她的半张面孔,绝色倾城。
男子躺在床上,睡得安静,呼吸均匀而平缓。女子的玉手抚上男子的脸庞,细腻的指腹轻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她还记得当年的他,也是这样的一袭白衣,立于瑟瑟寒风之间,皑皑白雪之上,恍若仙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突然,男子一下子伸出手,抓住了女子手腕。男子皱紧了眉头,但觉触手之处,柔软却寒冷。
“你醒着?”女子问。
“自我踏上江湖起,便再也没有过安稳的睡眠。”祁言之答,“你是谁?”
“我是你的故人。”女子轻轻说道。
“既是故人,你又为何要蒙面?”祁言之道。
“蒙面,只因为不想以真面容示人。其实你早已看过我的容貌,而且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看到我容貌的男子。我不会加害于你,并且我也知道我无法加害于你。到了适当的时机,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是谁。”女子说罢,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竟化作一滩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祁言之惊讶不已,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是触摸到一阵冰凉。他以为这是梦,便掐了自己一把,然而那清晰的疼却告诉他,这不是梦。方才化作水的女子,是真实存在的。
离露华阁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湖,湖水清澈透明,还未结冰。湖中央,有一处水慢慢慢慢结成了冰,冰又呈现着人形。最终,一位女子从湖中走出,身上不沾一点水,微风拂过,衣袂飘飘,轻纱朦胧。
次日清晨,祁言之告别了众人便要离去。正要出门时,苏月婵奔了过来,一把拉住祁言之,问道:“阿言,你身上,是不是一直带着一把剑?”
祁言之点点头。
“能给我看看吗?拜托了。”苏月婵说道。
“好吧。”祁言之自背后取出一把剑。苏月婵看了,但见那似乎是一把青霜剑,剑鞘与剑柄皆是纯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坚硬无比,上面刻着流云翻涌,丝丝卷云逼真无比。打开剑鞘,只露出一道寒光凌冽,剑刃锋利,青莹若霜雪。
“哇,”苏月婵感叹,“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流云。”祁言之道。
“这是你师父赠与你的吗?”
“是啊,这是我离开他之前,他送给我的。”
“哇,太棒了,”苏月婵又是一脸崇拜,“这把剑有什么作用吗?比方说斩妖除魔?”
“没有,这只是一把剑而已。”祁言之道,他收回那把剑,对着苏月婵微笑道,“我走了,告辞。”
苏月婵有万分不舍,不过还是说道:“嗯,下回再见。”
转身离去的祁言之细细抚摸着那把剑,他记得师傅曾经告诉他的话。
“将其插入敌人心脏中,可使修行在千年以下的妖魔鬼怪灰飞烟灭,千年以上的妖魔鬼怪受到重创并且损失一半修行。也能使正在渡劫的修仙之人灰飞烟灭,故此为摄魂剑。”
祁言之离了露华阁,来到一处僻静地方,吹一口口哨,天上飞下一只浑身雪白的白雕。那白雕落到祁言之肩上,祁言之对着那白雕道:“攒雪,去找炭泉。”然后将一张小纸条绑在那只名为攒雪的白雕腿上。
一个时辰后,祁言之与慕容凌空在一处山洞相会。
慕容凌空来时,肩上站着那只白雕,背后飞着一只炭一般黑的雕。攒雪看见祁言之后,便对着那只名为炭泉的黑雕鸣叫了两声,两只雕便一齐飞走了。慕容凌空走进山洞,看见端坐在那儿的祁言之,闭着眼睛,仿佛打坐中的道人。
“你来了?”祁言之问。
“是啊。”慕容凌空答。
“我,想和你聊聊,”祁言之道,“你有亲人吗?”
“亲人?我从来不曾见过他们,我师傅说过,我的亲人只有她和我师兄妹,而且听她说我师兄妹和我一样,都是她抱来的孤儿。”
“是吗,那你的境遇倒是和我有些像。”
“你也是孤儿吗?”
“不,我和你不同,我没有师兄妹,自小与师傅在一起。而且,我见过我的亲人,在梦中。”
慕容凌空对这句话有几分不解:“在梦中?”
“对于一个失去了人生最开始的八九年的人来说,只能在梦中见到自己的亲人,并且还是一个噩梦。在梦中,他们尽数被杀死,而我在人生的前八九年所记得的,也就只有他们被杀死这些内容。”
“也就是说,在你八九岁的时候,有人杀了你的亲人,并且消除了你的记忆,但因为亲人的死对你打击太大,因此你在梦中又梦见了他们?”慕容凌空提出了这样一个猜想。
“这倒不是,我师傅说,那个人本来打算杀我的,我师父赶到及时阻止了她。但那个人使得我的脑部受到重创,师傅费了很大劲儿将我救活,却无法使我脑袋里的淤血散清,因此我的记忆无法恢复。”
“你师傅不会是骗你的吧?”
“不可能,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那你要怎样找那个凶手报仇呢?”
祁言之看向慕容凌空:“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
“师傅曾告诉我,找到那个人的关键,是《忘川谱》。”
慕容凌空蹙眉:“《忘川谱》?你……想要的是这个?”
“它能帮我找到凶手,并且,得到《忘川谱》也是我师傅的愿望。”
“但……我与师兄妹之所以出来闯荡江湖,便是受了我们师傅之命,打破《忘川谱》中机密,并且找到宝藏,尽管,我们出来五年多了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可是,师傅曾交代过,《忘川谱》除了我们三人外不能让任何人看。师命难违,请你原谅。”
祁言之紧紧攥着的拳头又松下了,他看着慕容凌空,叹了一口气:“罢了,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