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贵妃笑着走近,也不知道听进她的话没有。就见她上前握住林雀儿的手,微笑着细细打量林雀儿:“嗯,今天脸色看起来倒不错,看来你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了。”
林雀儿赶紧称是,被胡贵妃这样牵着,她觉得极不自在,但她也不敢有任何不悦的表示,反而要笑着说一些客套话。
两人寒暄过后,胡贵妃便对林雀儿道:“看我,妹妹来了这么久,我还让你站着。妹妹,坐下来喝杯茶吧,我们好好聊聊天。”
林雀儿拿不定主意,便去看晴雪,晴雪却别开眼,没有看她。林雀儿心里有些慌乱,不过面对胡贵妃的笑脸,她很快便镇定下来,点头笑道:“好。其实姐姐你也一直陪我站着,是妹妹不对才是。”
胡贵妃极为受用她这句话,笑着携她入座,又让宫女去泡茶。那茶倒是很快就沏好了,端上来便满室清香,飘逸着淡淡的茶叶香味。林雀儿不由赞道:“好香,一闻便知道是好茶。”胡贵妃笑起来,让宫女给她沏了一杯,不疾不徐道:“这茶么……妹妹你先尝尝再说。”
林雀儿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端起茶来,狐疑地喝了一口。这茶确实是好茶,她没有说错啊,入口虽有点苦,但吞下后,喉间留香甜,是最上好的茶叶。而泡这茶叶的水,也是清香味美,而且温度适中,不太烫,但也比温水热上一点,刚刚好。那么,刚刚胡贵妃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暗示这茶其实不好喝吗?林雀儿想了想,放下茶杯,道:“姐姐,这确实是好茶。”
胡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有些得意神色:“这茶是皇上前日命人送来的,说是下边进宫上来的。”
原来是要告诉她,这茶是野玦延专门送来的,难怪她刚刚的神色那么古怪,却完全没有一丝不悦。林雀儿想到野玦延这几天既没有亲自前来,也没有派人来嘘寒问暖,心下不由微微发苦,可她不能把这种苦涩表露出来,只能强作笑颜,道:“难怪味道这样好。”
胡贵妃一笑,像是很满意她的赞叹。她缓缓喝了口茶,把目光投向站在林雀儿身后的晴雪,道:“这位应该就是公主从明夜带来的晴雪姑娘吧?”
她话一出口,林雀儿和晴雪俱是一惊,都拿不准胡贵妃这么一问的意思。只可惜林雀儿坐着,而晴雪站在她身后,她们无法对视来传递心情。林雀儿很快回过神,点头道:“是的。晴雪,还不快见过胡贵妃。”
其实刚刚她们进德惠宫时,所有宫女都给胡贵妃请过安了,不过胡贵妃是单独问起晴雪,晴雪上前再请安一次,也并不为过。晴雪在身后应着好,微微福身,道:“晴雪见过胡贵妃。”
胡贵妃连忙摆手,脸上堆笑:“快别客气。”她含笑细细打量晴雪面容,又从上到下扫视一遍,点头笑道,“果然俊俏标致。”
晴雪忙答:“娘娘谬赞。”然后恭敬地低下头去。
胡贵妃心情大好,赞道:“不止容貌俏丽,言行举止更是有礼有度,不错。”她笑着看向林雀儿,道,“晴雪姑娘这般人物,要她当一个小小的宫女,实在太委屈她了。”
林雀儿听得疑虑四起,可她也不好询问胡贵妃的意思,便只有顺着她的话,道:“姐姐说得是,晴雪和我一起长大,我是最知道她品行的,要她在我身边服侍我,我真觉得委屈了她。不过娘娘也知道,我和晴雪一直焦不离孟,如果她不在身边,我又会想念得紧,所以来大野时,我便也将她带了过来。”
胡贵妃笑着点头:“妹妹和晴雪姑娘情谊深厚,我很是羡慕。不过你和晴雪姑娘的友谊固然深厚,但晴雪姑娘的前途妹妹你也不能不顾,对不对?”
林雀儿以为胡贵妃是要借此向她发难,忙道:“姐姐说得是,是我不够关心晴雪,竟然让她这种委屈,还是姐姐你想得周全。”
胡贵妃一笑,深深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晴雪,道:“妹妹不必紧张,我相信晴雪姑娘也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刻意顿了顿,将林雀儿尴尬的表情看在眼底,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缓缓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想必妹妹你也知道,我姐姐是宏儿的母亲,前几年已经过世,而我母亲这几年很是思念我姐姐,那次在册封宴会上,我母亲见过晴雪一面,便说晴雪有我姐姐几分当年的风韵。我见母亲那日看着晴雪姑娘的神情,没有悲怆,倒多了些欢愉……妹妹,姐姐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只是怕……”
说到这里,林雀儿和晴雪哪里还不懂得她的意思?林雀儿勉强笑了笑,道:“姐姐请说。”
胡贵妃轻轻叹气,目光落在晴雪身上:“想必妹妹也猜到了,我母亲想认晴雪做干女儿,将晴雪接出宫外,陪我母亲住一段时间,然后有了合适的人选,便将晴雪许配给好人家。那时候虽然不常伴在母亲身边,但好歹知晓晴雪过得好,我母亲想必也会开心几分。”
她言辞恳切,目光更带了几分肃穆神色,林雀儿和晴雪虽然心下诧异不已,却也为她这种孝心感动。就听胡贵妃继续道:“本来要向妹妹借人,我是十分为难的,因为我知道妹妹和晴雪姑娘的情谊,可母亲那边……眼看她因为思念姐姐,身体逐渐消瘦下去,我……还望妹妹和晴雪姑娘体谅我的一番心意……”
林雀儿和晴雪此刻是心情,大约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其实刚刚胡贵妃还没有说出来时,林雀儿就已经猜到,不过胡贵妃说得这样情真意切,还是给了她很大冲击。她迟疑了会,才小心翼翼答道:“姐姐的孝心,我自然是懂得的。晴雪能够被胡夫人所喜爱,自然也是晴雪的福分。只不过这件事……还得问问晴雪的意思,而且……姐姐也知道,我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晴雪的。”
胡贵妃笑着点点头:“妹妹的意思我懂,晴雪现在在这里,也听到我的一番话了,想来心里应该有个底,不过我现在并不会问晴雪的答案,也不会逼妹妹这么快就回应。妹妹和晴雪姑娘可以回去后再商议商议。”
林雀儿勉强笑了笑,胡贵妃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她哪里敢拒绝,便道:“姐姐请放心,我与晴雪一定会好好商量,不管答案如何,我们都感谢胡夫人和姐姐你的一番好意。”
胡贵妃笑笑,温和地看向她和晴雪:“其实如果妹妹只是舍不得晴雪,那你不必担心,晴雪即使出了宫,成了我妹妹,也不会就此与你隔绝,她可以随时进宫来看望你我嘛。”
她一句“成了我妹妹”,林雀儿和晴雪听了,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林雀儿心想这句话怎么那么怪异,她们在宫里,各位妃子也都是以姐妹相称,这会她又这么称呼晴雪……就好像晴雪也是后宫里的妃子似的……不过她很快收敛情绪,点头道:“姐姐说得是,我和晴雪一定会给姐姐一个好的答复。”
并不是“满意的答复”,而是“好的答复”,说明她们可能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这件事,其中的意味胡贵妃想来也听得出来,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转开了话题。
两人又说了会话,把一杯茶喝完,林雀儿不想继续呆下去,便向胡贵妃告辞。胡贵妃也没有留她,一直送她到宫门口。两人手挽着手,如果要是在寻常百姓家,肯定会有人说这两个夫人情同姐妹,可这里是皇宫,再说胡贵妃心意难测,林雀儿是断断不敢把胡贵妃当做可以信赖的人看待的。
他们出了德惠宫,又往明玉宫走去,林雀儿还得去给玉贵妃请安。不过林雀儿还记得刚刚在德惠宫里,晴雪不理她的事,在路上的时候,便悄悄问晴雪:“刚刚你怎么不理我,还故意转开眼睛……”
言语里不无委屈。晴雪被逗笑,顿了下,轻声道:“这是很简单的事,以后肯定常常要面对,你得学会自己应付。”
一句话,便把林雀儿心里的疑虑消了,还让她对晴雪油然产生一股敬佩,当然心里更是感动。晴雪不光照顾着她,连那么复杂和长远的事都替她想了,她怎能不感动?而晴雪想得这样周到,她又怎能不敬佩?
然后她想到刚刚胡贵妃的那一番话,眉头不由得就皱了起来,道:“晴雪,你说胡贵妃她母亲怎么突然就有了收你做女儿的想法?而且看样子,胡贵妃也是欣然同意的,不然不会表现得这样热络。难道胡贵妃的家里人都同意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难道是真的因为你长得像她姐姐,而她母亲确实太思念女儿,所以才把你看做她姐姐,想……收你做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