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玦延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拿她绣了一半的荷包看。林雀儿见他拿起那东西,不由得赧然,忙解释道:“这是给晴雪绣的。”
野玦延捏着荷包,颇有兴致地问:“这是什么?是你们明夜特有的么?”
林雀儿愣了下,飞快道:“这是荷包。”
野玦延诧异,啧啧道:“原来这就是荷包。”言下之意,好像他不认识荷包似的。见林雀儿满眼怀疑,他一笑,给她解惑,“宫里很少见这种东西。其实说起来,各国应该都有荷包的,只不过我是男子,你知道的,一般不带这些东西,更何况还是在宫里,也用不着。”
林雀儿想想,也对,皇帝的吃穿用度有专门的人负责,哪里用得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又想起自己唯一擅长的就是女红,不禁有些赧然。
不过野玦延好像很感兴趣,接着问道:“这是你自己绣的?很好看。”
林雀儿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觉得女红这种技艺实在上不了台面,于是笑笑,问道:“皇上,您用过晚膳没有?”
野玦延闻言,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回她身上:“你是不是饿?要不我叫人送点吃的来?”
林雀儿很想拿掉野玦延手上的荷包,不过她当然不敢动作,只得摇头,道:“我刚刚也吃过东西了,还不饿。”顿了顿,她又试探道,“皇上,要不我陪您下棋吧?”
虽然她棋艺不怎么样,但总比把上不了台面的荷包暴露在野玦延跟前的好。而野玦延听了她的提议,一来起了兴致,二来也不想拂她的意,便高兴道:“行啊,早听说你棋艺高超,我正好可以学一学。”
林雀儿顿时哑然,心想呆会要是皇帝看到她下棋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怪罪,主要是她棋艺确实不行啊,她觉得还是先跟皇帝报备一声的好。想到此处,她顿了下,踌躇着道:“皇上,那些都是别人说笑的,其实我琴棋书画的功底一点也不好,甚至比不上寻常人……总之非常的名不符实,等会皇上就知道了,到时候还请皇上见谅。”
野玦延笑着摆手,并不将她这番话放在心上,只道:“不管棋艺如何,我们也就是消磨时间,你别太有压力。”
听他这样说,林雀儿倒真的放下心来。不一会,宫女就将棋盘和棋子端了上来。等摆好棋局,野玦延这才不舍地将荷包放下。林雀儿见他终于放下那东西,心里不由得一喜,可还没等她笑出来,就听野玦延说道:“这东西很好看,你手艺真好,婉妃,也替我绣一个吧。”
“……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林雀儿觉得天不如人意也莫过于此——她最不希望野玦延把注意力放到荷包上,就听他提出要求,竟然要她帮他绣一个!她当然是可以绣的,毕竟她也很喜欢女红,但……这是给大野国的国君绣啊,她觉得很拿不出手。不过她心里也明白,野玦延大概是图一时的新鲜,而她是完全没有拒绝的能力的,所以只能答应下来,而且还必须表现得受宠若惊。
野玦延显然满意于她的反应,微笑着放下荷包,目光落到棋盘上,柔声道:“你执黑子吧。”
“谢皇上谦让。”林雀儿当然知道执黑子的人赢面要大一些,而野玦延这样给她面子,她自然是高兴的,很快就谢了恩。而野玦延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下子。
两人都没再说话,将注意力转到棋盘上。结果没过多久,两人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林雀儿觉得尴尬,她的棋艺真的不怎么样,所以才输得这么快。而野玦延的表情则是复杂的,他之前听林雀儿说自己棋艺差的似乎,还以为是她自谦的话,可当他跟她对弈一盘后,他才知道,那绝对不是她谦虚,而是她实力确实就那样,她棋艺确实一般,很一般!
野玦延觉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就在他目瞪口呆间,却听林雀儿开口了:“皇上,我刚刚说过,我棋艺确实不怎样……抱歉,扰您兴致了……”
她语气和表情都是可怜兮兮的,带着歉然,又有些害怕,大约是怕野玦延降罪于她。野玦延看她半晌,最后轻声叹口气:“婉妃,今天你淋了雨,腿又受了伤,我想你应该是累了。这样吧,改天我们再找个机会对弈,我相信你。”
相信她?相信她什么?林雀儿欲哭无泪,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对她如此烂的棋艺感到不可思议,所以拒绝承认,反而猜测她应该是太累了所以有失水准。可她的棋艺确实不行啊,她又没有骗他。林雀儿沉吟着,终究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是微微笑了笑,算是回应。
而她因为一整天身体都不太舒服的缘故,脸色也不太好,所以那笑看起来就有些虚弱了。野玦延看在眼里,便自动认为她赞同他的话,以为她的确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导致棋艺差劲,顿了顿后,他关切道:“你身子是不是感觉不舒服?这样吧,你好好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他的意思是要她好好休息,而他会离开。而这句话说出来,林雀儿却是吃惊的。之前晴雪跟她说的那番话,她一直记着,并且也因此,神经一直紧绷着,就怕野玦延提出要在婉灵宫过夜,并且其实她是做好了这个准备的,毕竟如果野玦延提出来,她肯定是没办法拒绝的。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野玦延竟然会提出自动离开,这当真让她惊讶不已,同时又松了好大一口气。
野玦延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微微一笑,并没有拆穿她,而是温柔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改天再来看你。”他轻轻抚摩她额头,轻声叹息道,“两天后就是册封大典,所以这两天我可能有点忙,而御书房离婉灵宫太远,我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来陪你。你乖乖在自己宫里养伤,册封那天,我再派人来接你。”
林雀儿一直紧紧听他说话,等听完最后一句,她一下子就愣住了,支吾着问道:“皇上……那天的册封仪式,我也要参加?可我的腿……我怕到时候不方便……”
“没有关系。”野玦延笑着扶她躺下,替她捻好被子,动作轻柔,语气更加轻柔,“只是让你出席一下,并不需要露面。你腿伤没好,我怎么舍得让你劳累。”
室内的烛火明明灭灭,野玦延俊逸的脸庞就在这明灭的烛火下闪烁,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动人。林雀儿一下子就看呆了,她能感受得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当然,这种心跳,一大半是因为野玦延亲口答应不需要她在宴会上露脸——只要不让她展示琴棋书画这类技艺,那怎么样都是可以的。林雀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立马露出笑,道:“那多谢皇上。”
接下两天,野玦延果然没再出现婉灵宫。倒是野宏,这两天一直留在这里,而胡贵妃那边竟然也没有派人来接。林雀儿起初还感到奇怪,后来才听晴雪说起,野宏提出来想跟她在一起呆几天,皇上和离王都同意了的,因而就留在了婉灵宫。于是这一大一小,两个腿都受了伤的人在婉灵宫里玩得不亦乐乎。
说是玩,也不尽然,其实两个人都很安静的。林雀儿就不说了,她性格向来温和,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得过且过的那种人,因而非常的随遇而安,能快速适应各种环境。至于野宏,别人都说他是如今最受宠的殿下,虽然不是皇帝的亲弟弟,但皇帝和离王都把他宠在手心里,更何况他还是胡贵妃的亲侄儿,而大野国的宰相则是他亲外公!
这么多层关系,他身份这样显贵,在外人眼里,他是有骄纵的资本的,也应该是骄纵的,可其实全然不是。野宏很乖巧,非常非常的乖巧,每天跟林雀儿在一起,不吵也不闹,林雀儿在一旁绣荷包,他便拿起书籍来看,饿了便吃宫女放在桌上的糕点,渴了便喝宫女准备的茶水,却绝对不会打扰林雀儿。
林雀儿惊异于这个孩子的乖巧懂事,其实在她认知里,六、七岁的小孩应该是最顽皮的,可野宏却这样听话,反倒让她觉得心疼。野宏的情况野玦延跟她说过,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母,想来给他心理上造成的伤害也不小,因而林雀儿更加心疼他了。而除了心疼外,她还有些无奈,不知道要怎么逗他开心,或者说,让他脱离这种有些自闭的样子。
不过除了话不多之外,野宏其他方面还是挺正常的,会朝她笑,她问什么问题他也会回答,虽然很简短。林雀儿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总之在跟这小孩相处的两天里,她身心都是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