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宴会,林雀儿确实感觉到自己没有精力撑下去,因而在宴会刚开始没多久,便向野玦延说明了情况请求退场。野玦延看她神色确实很倦怠,因此不光是怜惜地同意了她的请求,更是亲自送她回寝宫,这才又返回宴会。
本来野玦延有心留下陪林雀儿,不过宴会上有明夜的使臣,还有大野的文武百官及皇亲贵族,他总不能在宴会一开始就扔下他们,所以只得返回去。在离开前,他微笑着给她捻好被子,让她先睡,说是不用等他。
可林雀儿哪里睡得着,今天可是她被册封的日子,按理说晚上皇帝一定会过来,即使她腿上有伤不能侍寝,但规矩不能坏啊。因而她只是笑笑,对野玦延道:“没有关系,我等你。”
这样温和的目光,柔软的面容,野玦延哪里能够拒绝,可他心底又有些怜惜她,便道:“那你先睡,我来的时候,再叫醒你。”
商定后,野玦延便离开了婉灵宫,赶去御花园主持筵席。林雀儿已经卸了头饰,厚重的衣服也都除下,不过躺在床上,她也有些睡不着,更何况既然说要等野玦延来,虽然野玦延已经恩准她先睡,但她作为妃子,又是这么重大的日子里,肯定不能失礼,所以她必须得让自己在野玦延来之前保持清醒。
幸亏有晴雪在,能陪她说说话,她也不至于太无聊。
晴雪跟她很亲,如今见册封的事尘埃落定,晴雪自然是高兴的。她笑吟吟地望着林雀儿,虽然很少说话,但看得出来她很高兴。林雀儿在绣东西,就是那个打算送给晴雪但只绣了一半的荷包。有时候抬头,看到晴雪欢欣的笑颜,她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起来。她知道晴雪是真的开心,而她也是。
“公主,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别再绣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了。”晴雪知道这个荷包是林雀儿打算送给她的,也知道林雀儿花了很多心思,是真心要让她开心。不过……这么一个日子,林雀儿却在这里修东西,她当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林雀儿却不以为意,笑着看她一眼:“我反正无聊。”顿了顿,又道,“晴雪,这段时间你一直忙紧忙出的,现在事情都办妥了,你去好好休息吧,不要管接下来的琐事了。”
晴雪笑着摇摇头:“没有关系,我又不累。我再陪你说说话,等皇上来了,我便下去。”
说着,还朝林雀儿暧昧地眨眨眼。林雀儿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脸瞬间就烧起来了,幸亏是在灯火下,即使通红也很难看出来。晴雪却多少能猜到她的反应,不过也不忍心再逗她,笑意笑,便没再说话。
两人一时都沉默起来,林雀儿忙着绣荷包,而晴雪在收拾屋子,又给林雀儿换了壶热茶。过了一会后,见林雀儿一直低头绣东西,晴雪想了想,问道:“饿不饿?我去叫她们送点吃的来。”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林雀儿听到她声音,刚想说自己不饿,不用麻烦,可晴雪已经走出寝宫了。她只得无奈地笑笑,复又低下头去继续手里的活计。
晴雪出了寝宫,让守在院里的宫女去御膳房端些吃的来,又想到呆会皇帝应该会来,又交待她们多端些东西。
因为皇帝可能要在这边过夜,不止她们婉灵宫,就连皇帝那边的人,也都派了一些过来伺候着,就怕出什么差池。也因此,婉灵宫里比平常多了很多侍卫和太监宫女。晴雪是随婉灵公主从明夜嫁过来的,跟林雀儿的关系最好,最得林雀儿其中,当然算是这一宫的管事,因而今天晚上她也必须时时照看婉灵宫里的情况,总之是不能出一点事情的。
在院里巡视一番,又跟从皇帝寝宫里派过来的太监宫女打了招呼,她这才满意地舒口气,打算回屋里去,可正当她打算转身的时候,却好像瞟见有人在院门口正跟一个侍卫说些什么,而那侍卫正好是今天晚上负责婉灵宫安全的。她借着昏暗的灯火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人好像正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弟弟,也就是大野国最有权势的离王。
晴雪不解离王怎么会来婉灵宫,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宴会上才是。她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就见离王正好往她这边瞧过来,她不禁一愣,既而微微叹口气,认命地走上前,脸上还要带着笑,道:“晴雪见过离王。”
离王望着她走近,淡淡嗯一声,又转向正低头听他命令的侍卫,道:“就这样吧,你想下去,今天晚上你让他们要多注意一点,辛苦你了。”侍卫听了他的话,很快离去。离王这才慢悠悠转向晴雪,一向清冷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点头:“皇上派我过来看看。”
一句话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过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难道要她开口表示感谢?可也轮不到她来说吧,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晴雪哦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迟疑了下,她还是低声道谢道:“多谢皇上和离王挂心我们公主。”
其实说起来她早该改口叫林雀儿“婉贵妃”的,不过野玦延特别恩典,说是他们这群从明夜来的侍从不改口也没关系。
离王一双厉目上下扫视晴雪,听她道谢,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轻轻嗯了一声。晴雪见离王不搭腔,她就更觉尴尬了,陷入进退两难里,离开也不是,继续也不是。最后离王像是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突然开口道:“你多大了?”
晴雪本来低着头的,听到问话,她顿时抬头去看离王,来不及掩饰眼中的差异。她长这么大,很少有人问过她年龄,更何况现在问她的,是大野权势滔天的离王,这……她怎能不觉得讶异?
“禀离王,奴婢今年十七。”虽然不知道离王问她年龄的用意,不过她还是很诚实地回答了。她比陶子灵和林雀儿都大,不过三个人相差不了多少,林雀儿和陶子灵都是十六,而她比她们大一岁。
离王点点头,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开:“婉贵妃可休息了?”
咦?怎么突然转了话题?晴雪愣了愣,这才答道:“还没,在等皇上过来。”
离王闻言,沉默了一会,道:“我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就不进去叨扰婉贵妃了。等会我会提醒皇上早些离席,早些赶过来。”他看了看晴雪,“你面容憔悴,想来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去休息吧。”
难得离王说这么多话,还是替她着想,晴雪更加怔愣了,她心里感动,又觉得疑惑,不过很快又想通,可能离王也只是随口一提,并非真心关怀。如果真是无心,晴雪反而庆幸,她可不想跟被这个离王特殊看待。
当年她和晴雪跟在陶子灵身边,林雀儿最是善良,虽然容貌只算清秀,但她觉得林雀儿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因而也就填补了林雀儿容貌上的不足。而她呢?当初她们小姐陶子灵说过,她最是聪明伶俐,能看透世事,所以陶子灵教她读书认字,让她多读圣贤书。可在其他方面,她却没用林雀儿心灵手巧,好比做女工,她是一点也不会的。林雀儿略通琴棋画,可她却只懂“书”这一个方面。
其实陶子灵有一点没说透,而那一点晴雪自己也是知道的,那就是她的心比林雀儿狠。而当初陶子灵打算逃婚时,选林雀儿做替身,而并非是她,也是出于这一层考虑。后宫里人心叵测,完全没有一点心机是不行的,但太过狠心也不行,因而心狠的人善斗,而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一旦陷进去,就很难脱身。晴雪虽然聪明伶俐,心思也重,但在后宫里,恐怕她还不算厉害的。陶子灵怕她陷进去而不得善终,故而并没有选她。
林雀儿虽然太过纯良,也不适合在宫里生存,但陶子灵考虑的是,林雀儿毕竟有明夜公主这一层身份,即使被排挤,应该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更何况她心底善良,也没什么争夺之心,想来那些人不会太为难她。
至于晴雪,因为她的性格,不适合做公主,但她在林雀儿身边,却能时刻提醒和保护林雀儿,因而陶子灵离开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并没有带晴雪走,而是把晴雪留在了林雀儿身边。按陶子灵的话来说,就是晴雪虽然不适合做公主,但有她在林雀儿身边,却能护林雀儿周全。
晴雪时刻谨记着陶子灵的话,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总是替林雀儿打理好一切。她当然是不希望自己被谁惦记上的,特别是这个大野国最有权势的王爷,如果被他瞧出什么端倪,知道林雀儿其实不是真的公主,那就麻烦了,所以她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见离王墨黑一样的眼睛灼灼看她,她不敢再与之对视,赶忙回过神,低头答道:“谢离王关心,晴雪这就回房。”
离王看她片刻,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晴雪身子僵了僵,只觉得尴尬不已,压抑的气氛让她想转身离开,可离王没有开口,她是不敢擅自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