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彩云归
锦绣郡主薨。
这个消息向瞬间长了翅膀飞向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这个并没有皇族的血统却一直占据郡主之位的颇有争议的女子最终还是结束了她尴尬悲情的一生。
圣旨下,锦绣郡主温婉淑德,可堪女子典范,今急病逝去,念其德行,予以厚葬于皇陵。
身为皇后亲妹且一向与皇上关系暧昧的锦绣郡主逝去,皇上毫不在意破坏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严谨形象,罢朝一日,痛表哀悼,并且不顾群臣的反对,执意将没有分毫皇族血统的锦绣郡主厚葬于皇陵之中。宫中全体披麻戴孝,法事整整做了七七四十九日,那规格,竟是按照贵妃薨逝的礼仪而来。
锦绣郡主一生未嫁,自然是既无后人也无亲族的,太子殿下感念其养育教导之恩,充做孝子向来吊唅的宾客回礼……
这种种的一切,都显示着锦绣郡主在今未两代皇帝心中不凡的地位,她的丧日,往宫中吊唅之人络绎不绝,似乎只要是有资格进入皇宫的人都去拜祭过了。也难怪,当今皇上是出来名的不近女色,比之先皇过犹不及。曾经有多少趋炎附势,想要依靠裙带关系的小人期望着能献上女儿亲族得皇上一朝荣宠,结果证明这些人不过都是白费了心机。其中固然是因为皇上对当年皇后一片深情,痴心不改,但此次看皇上的反应,焉知这里不是有锦绣郡主的一些作用,所以,不管存不存在拍马的心思,还是去了的好。
谙宁与丈夫是第二日同去宫中吊唅的,看到这一切,谙宁也不禁感慨一声,“皇上为绣儿做了那么多,未必待她是无情的。她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她几乎算得上是凌绣唯一的朋友了,虽然也并没有太多交情,但平日看她的落寞伤心,到底是有些感同身受的,现在她突然地去了,虽然这原因令朝中绝大多数怀疑,但这是皇上的私事,没人敢去查实。她也不过是为她伤心一时,感慨几句。
不知为何传闻中与锦绣郡主姐妹情深的皇后娘娘,却一直没有到场!坐着马车回赵王府时,谙宁暗暗思索。
看到许多原本不问朝事的世家公子都跟着父辈去宫中吊唅,许多人心中都十分清楚,这些人,哪里是为了平日里毫无交集的锦绣郡主去得,分明是想见那闻名天下的皇后娘娘一眼才是,可是,自始至终,皇后娘娘都没有出现,这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看着坐在身边待自己愈加体贴温柔的丈夫,又想到孤零零离去的凌绣。谙宁忽然感到很庆幸,庆幸丈夫幼年时是跟着公公在军营中渡过的,没有遇见那个风华绝代的凌罗。
那样的女子,是侵入骨髓的毒,让人只要见她一眼,就会在心上刻下烙印,难以忘怀。而她,不必跟这样的女子去争夺丈夫的心,不必像绣儿一样伤情一生也不过只得个死后的风光大葬。十多年的日日相伴,到底等来了丈夫的深情,她,很幸运!
锦绣郡主的葬礼办得豪华而盛大。这一切无不昭示了皇上想要尽力弥补亏欠的心情。可是死去的人到底是去了,活着的人看了。也不过落得一个唏嘘感慨。
葬礼结束之后,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如它突兀的开始一样也突兀的结束了。
说到底,凌绣也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了,她与天子之间的情伤远远影响不了家国天下的大业。百姓们自有他们日日关心的柴米油盐,而官员们更多考虑着自己的仕途前程。
绣儿不过像一颗石子,搅乱了一池的水波,却也只有那片刻光景。
皇陵外的山头上,绝丽的女子远远望着那新建的华丽墓冢,心头叹息。
她没有去见绣儿最后的一面,甚至连绣儿最后的葬礼都不曾出席。
忆起幼年时光,半岁之间,父亲,母亲和二娘三人皆丧。一瞬间,天地翻覆,对于两个只有八岁的女孩子来说,不啻于天塌地陷的灾难。
那时候,绣儿小小的,每天躲在角落里哭泣。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弥漫着一种伤心绝望地气息。让人看了直心疼。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抱紧她。——自己血脉相连唯有的亲人,对她说,“我会保护你,照顾你,我是姐姐。”
想起那时,两个小女孩相拥在一起的哀伤绝望,想起那时她故作坚强的承诺。凌罗不禁叹息,自己这个姐姐竟是如此的不称职。那承诺,她没有做到,甚至,由她带给绣儿的伤害,却是更多,更多!
如果那时,她们没有离开江南那个小小的院落,没有北上寄居勤王府中,是不是就没有了以后的种种,伤害和背叛,爱恨和纠缠……
那么,她和绣儿的人生会变得如何?会像许多江南的女子那样,平淡地在山水如画的地方过完一生吧!
可是,世上的事又哪有如果?绣儿舍下一切寻求她的解脱,让曾经的种种随着逝者逝去,长埋地下,只留下活着的人心中——
永远的伤!
耳边,传来叮铃的马车声,凌罗转回头,一辆极普通的马车正停在她的身后。
京城是她的伤心地,有她这一生也不愿再触碰的惨烈记忆,容她怯懦一次,逃避一次。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象般地,那么坚强!
今天,是她,离开的日子。
“阿罗。”马车里钻出的人很熟悉,也很陌生,正用着她十多年未曾听到的略带宠溺的声调,微笑着叫着她的昵称。也让阿罗微微错愕了片刻,竟是——谙瑜!
十多年了,她再不是那时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孩了,而他,为家业所累,鬓角染上了沧桑的痕迹。
“今日谙程又闯了祸,被罚关在书房里面壁思过。我替他,来送你。”
“好久不见!”故人相逢,一切都显得那么恍惚的不可思议。那曾经年少不识愁的日子早已离他们而去。如今,她再也不能亲昵的叫着他们哥哥了。只是这样淡淡的问候,显出了别样的凄凉。
好久,不见了!
套马,上车,漫无目的的旅行,找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结庐而居,也许,还会收养一个孩子相伴吧!
凌罗踏上马车,看着里面简单的布置,十分满意——这些都是迟蕉一点一滴的帮她准备下的。带着所有关心她的人的祝福。她终于迈上了此后的人生道路。
谙瑜望着那马车渐渐远去,带着他一生都烙刻在心底最深处的人走出了曾经的一切。忆及阿罗忧郁平淡的目光,心中叹息,有多少次都想不顾一切的拉住她的手,同她一起去游遍那江山万里,海阔天空,哪怕只是默默地相伴左右,都好。
可是没有了勇气,那曾经不顾一切的年少轻狂再也不复存在了,那一生缭绕心头的苦涩情愫,最终只在送别时化为淡淡的一句话——
一路,顺风!
(本来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不过为了写喜剧的番外,所以又要加上一节。亲们表急,这两天为了英语四六级考试没有及时更新,以后会不断更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