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公司还是一片清闲,大家互相交换从家乡带来的特产,更新网页收拾心情,下午要开一个例行会议,每个人还要准备新年工作计划,会上有可能让任何一个人发言表态。李林水对这项嗤之以鼻,说这是洗脑的表现,二缺姑娘说她就是太缺乏团队精神和纪律了,有机会一定要给她从头到脚整顿一番。
倪二雀倒是从内到外好好收拾了一遍,她剪了个清爽的短发,画了淡淡的粉红色的妆,相比以前的职业女强人装扮,现在的她有点儿像海报潮人,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开会的时候李林水昏昏欲睡,昨儿晚上她被折腾得不轻,几乎就没合眼,她打着哈欠偷偷用眼神控诉赵晓坤。
谁知下一秒,赵晓坤一张嘴就把她给吓精神了。
“我先说几件事,总公司下达了几项人事变动的命令。”
倪二雀被调到了业务部,兼任业务部主管的老皮哥被掉回数据部,运营部的主管则暂时空缺,具体事宜等总公司再做安排。
公司里最重要的部门莫过于业务部和运营部,总公司这一手翻云覆雨的戏码简直是给公司大换血啊!
张姐听到这项安排简直把赵晓坤的脸瞪出俩血窟窿来——她对业务部始终不死心,以为自己只要发光发热夺人眼球,在Grace回来之前她总归有机会,没想到等来了离婚和再婚,新娘仍旧不是她。
至于倪二雀,她倒是表现的一点儿都不激动,晚上下了班与老皮哥稍微聊了聊,等明天来做交接工作。
李林水一直蹲在角落里,赵晓坤的办公室门紧闭,屋里是他和几位高层在开一个属于领导层的会议。
她刷着围脖,心思却不在网页上,这项变动实在太可疑了,即使不用二缺姑娘跟她条条分析,她也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首先,二缺姑娘被调到业务部,以后Grace回来了怎么办?这两个人只有一个能做主管,难不成公司想挤走另一个?
想了想,这个可能几乎为零,她俩任何一个都不是李林水这种存在感为真空的菜鸟,走到哪儿都是闪闪发光的领导者,公司才不会让这样的人才流失。
把业务部的问题放一边,还有运营部要怎么办?从来还没有主管暂时空缺的前例啊。
回家的路上她把想法都告诉二缺姑娘,表示头很疼,“领导,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以后谁罩着我啊?”
二缺姑娘开着车也不忘白她一眼,“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能想得深远点儿?我还刚想夸你有进步,知道主动探寻和思考了呢,真是三句话就露馅儿。”
她们跑到李林水以前高中附近,那边有个文艺青年聚集的巷子,两边儿全是装逼圣地。
李林水点了一份意面,二缺姑娘则点了牛排、薯条、披萨和咖啡。
等waiter走远了李林水才恶狠狠地问:“你怎么还这么胡吃海塞啊?不是说好了开始新生活不再堕落嘛?你就不怕肥死啊!我说二缺姑娘多大点儿事儿你……”
“闭嘴,我姨妈来了,这两天比较能吃而已。”
吃着饭,李林水还在不停地发表她的看法,嘴里的培根差点儿喷出去。
二缺姑娘恨不能端着盘子到隔壁吃完了再回来,“行了水姑娘,你的眼皮子实在太薄了,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公司肯定要有更大的变动,具体是什么我不好说。”
她话说了一半儿,李林水更好奇,非缠着她讲清楚。
“讲嘛,我是讲不清楚的,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肯定讲得清楚。”
“谁啊?”
“你们家赵晓坤。”
“讨厌,才不是我们家的呢。”李林水居然脸红了。
“那好,我们家的。”二缺姑娘面不红气不喘,“反正以前你还帮他追我的。”
“滚你大爷,不许瞎说,跟我抢男人可是死路一条。”
二缺姑娘哼哧笑了,“我跟你说,就咱这脸,咱这胸,咱这腿,根本不用我抢,就有男人屁颠儿屁颠儿围上来了。”
看到她如此狂傲自大不要脸,李林水安心地笑了。
她特意带了份儿抹茶蛋糕回去当宵夜,果然赵晓坤还在书房忙,厨房里冷冷清清,看来他连晚饭也没吃。
李林水本想直接把蛋糕给他送去,转念一想,进厨房煮了碗面,把她能找到的所有食材都扔了进去。
“爷们儿,来吃面啊。”
赵晓坤硬着头皮看着那碗有青菜生菜芹菜胡萝卜火腿肠和几根金针菇的面,后悔死为什么刚才不弄点儿吃的,如今劳烦了这位姑奶奶,他的胃可能到明天都不会消化完。
“这是……?”
“我做给你的‘杂烩面’,快尝尝。”
她的表情太过阳光灿烂,赵晓坤如果拒绝,那就好比兜头浇她一盆洗碗水,下场会比这碗“破烂面”更惨。
他在心里默念:味蕾味蕾,请你死一会儿谢谢。
“赵晓坤啊,公司出了什么事儿啊?”
“咳……什么?”
李林水托着腮,把二缺姑娘告诉她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说要我问你,你肯定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决定都是总公司今天才下达的,我比你们早知道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那吕程海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
赵晓坤嘴里咽到一半儿的面条卡在喉咙,给他噎得直翻白眼儿。
“等等,你激动什么,难道你把他调到外地去了?”
赵晓坤凉凉地说:“我是那么公报私仇的人?”
“是。”
赵晓坤被她憋得内伤,“少诬赖我,吕程海辞职了,公司正在受理他的离职申请,明后天估计他会来公司一趟,把东西收拾收拾就行了。”
“什么?吕程海辞职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赵晓坤把筷子一放,“你现在问的是公事还是私事啊?如果是公事,那我不方便透露,如果是私事,那是人家隐私,还有问题么?”
合着今儿晚上问的问题,没一个得到答案?
李林水不死心,跟在他屁股后面从这屋走到那屋,“就告诉我嘛,也省得我直接打电话问他了啊。”
“不说。”
“那我约他出来问清楚。”
赵晓坤把书合上,认真地看着她说:“无论你怎样胡闹,不能告诉你的就是不能,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既然他不想说,你打探又有什么用?难道你知道他辞职回家接手他爸的公司,事情就能有转机了?吕程海虽然二了点儿傻了点儿白痴了点儿,总该知道轻重的,他自己选择抛弃梦想面对现实,你还能做什么?”
李林水眨巴着眼睛看着赵晓坤,他笑得云淡风轻十分优雅,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所以说,吕程海他……”
“他辞职了,that’sall,这个话题结束吧。”
“那公司……”
“公司的事情是上面决定我来传达倪雀执行你们配合,除此之外,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这些职场的基本准则还需要我一条条告诉你么?我以为你工作了这么多年,就算智商是硬伤,起码情商不至于无可救药,怎么我今天才发现,李林水你情商比智商还让人着急啊。”
李林水让他一番话堵得够呛,心里又生气又委屈,上班这么久,她如同没有天敌的物种,在强大的二缺姑娘的帮助下生活得如鱼得水,从来不用过多考虑职场黑暗的事情,毕竟她地位太低,连黑暗面都接触不到。
难得经过各种事情她开始学着思考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就让赵晓坤一顿打击。
但他的话没有错,在工作的问题上,她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的,两人考虑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交集,他想的是大局布控,她想的是具体实施,高度和宽度都有太多的不同。
她抱着一肚子心思,一句话不说的回屋睡觉了。
赵晓坤不是没看到她表情中的失落,但他很忙,手里还有一大堆事情,比起安慰她,他更需要处理其他的事。
过了两天,吕程海到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他路过办公室时,安妮她们都跑去跟他道别,与他私交很好的老皮哥拉他出去抽了最后一支烟,他回到位子上收拾箱子,路过李林水身边时明显停留了两秒钟,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李林水甚至没有转头。
吕程海都已经走了一会儿,忽然又折了回来,跑李林水位子边,对着那个不肯转头的人说:“水姑娘,我都要走了,你不送送我?”
好歹朋友一场,你丫辞职都不告诉我,还指望我送你?
李林水没好气地说:“你是要走了,又不是要死了,十八相什么送啊,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别来撞枪口,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吕程海苦笑一下,也不知这个“以后”,要多久多久了。
他终于走了,李林水霍地站起来,安妮被她吓了一跳,还是倪二雀有眼力,一把抓住她,笑道:“瞧瞧,走了个能被你压榨的同事你就舍不得了吧?没关系,很快会招新人的,下礼拜也有实习生来面试,到时候任你挑选。”
李林水本来想追出去,让二缺姑娘这么一阻拦也来不及了。
二缺姑娘小声说:“姑奶奶,求求您哎,能不能不在公司里上演狗血剧,这年头打个电话就能跨越半个地球,你非要这么招摇啊?”
李林水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她还没来及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