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情,眼前的刀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刀上沾血的寒气和血腥缕缕入鼻。身体却在刀刺入一瞬,腾空而起。
落入一个怀抱,一个漂亮的旋空翻踏在要杀我的汉子的胸口,痛的他呕的吐出一口鲜血,一手拿剑,一手搂着我往后退去,个个环节,丝丝入扣,如同行云流水。
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俊朗侧颜,冷眉薄唇,长发束起,面目因染血变得有些妖魅,手执一剑,满身血污,如同暗夜罗刹。
这样的皇上,我从未见过。
杀戮,无休止的厮杀,身边的人渐渐倒下,他左臂衣袖破了一道口子,臂上的伤口裸露着,血不断地流,他这样的身手,该是刚刚救我受的伤。
我于心不忍,扯住了他道:“先包扎吧。”太多的疑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私自出宫可会牵连太后、王爷还有父亲?他晓得我和煜人的事吗?
我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吐出了那句。
他飞快地穿过人群,几个护卫在身边死死地保护着他。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道:“皇上快走,我等断后。”
他一个飞身上马,“将军自己保重!驾!”身后立刻出现了一批人马,又是新一轮的厮杀...
我呆在他怀中,耳边脑中全是刚刚的血腥场面,心脏仍跳个不停。颈后一凉,片片雪花飘落,掩盖一抹血迹。
我受了风,头开始疼了起来。一个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拽下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身上掖好。
天寒地冻,我看了他落满积雪的眉梢,把外袍裹住两人,一人一半,相互取暖。
马突然地一声嘶吼,一群人马前前后后堵住了我们的去处,皇上脸上满是不悦,却未有丝毫畏惧。
来人一脸奸诈嘴脸,笑嘻嘻道:“贵人着急赶路,打赏小人几个小钱,弟兄们拿去喝酒暖暖身子。贵人不会不知趣吧?”
原来是路上打劫的匪人,这还是冤家路窄,我瞧着身后的几人有些面熟,应是那日劫车的寨子里的人。
我拉了拉衣帽,遮住脸怕被他们认出来。却依旧听见后面的几人的低语。
其中一人的衣角处的荷包让我一惊,抹了眼睛再瞧,不会错了,那是煜人的荷包!不会有错,我瞄了花样,让琉璃帮我绣的。
煜人现在定在他们手上,我立刻担忧了起来,被抓回去岂会有好果子吃,身上的东西定是被他们分瓜了去。
这些东西自是不打紧的,只是皮肉之苦不可逃脱,更甚者...我不敢深想。心中想着主意该如何。
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告诉皇上,可是也不能白白白丢了煜人在那群寨子人的手里,是死是伤,我也要亲眼看到才行。
下定了决心就想下马,他却以为我害怕,越发搂紧了我。
两难之下,他让几个侍卫解下了身上的腰包丢给那几个匪人,冷言道:“滚开。”霸气的语气让那几个匪人一愣。
“贵人倒是爽快。只是这些碎银还不够弟兄们塞牙缝呢。不如...”他阴笑地瞄着我道:“把这小妞留下,贵人自便。”
皇上的脸色无常,手却狠狠地握成了拳。我深知他已是怒火难耐,这样下去怕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且不说后面还有那群不明人的追击。
果不其然,那群人见他没有妥协的意思,手持刀剑团团围住了我们。刀虽没有架到脖子上,那威胁之意显然不言而喻。
我趁着混乱匆忙跳下马,他立刻就想拦住,身边的匪人却拿着刀举在身前。我冲他安慰一笑。
独身走到领头匪人面前道:“我跟你们走,放他们过去。”
匪人奸笑:“小娘子倒是个懂事理的人,不如...”
“别得寸见尺了,小心说话闪了舌头!到时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面色一冷怒言道。
匪人一愣讪笑道:“得了,兄弟们。走!”
让开了路,我见皇上仍然满面怒容的死瞪着我,不禁莞尔“快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将军和三个士兵冲了出来,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经历血战。
见我们还在这里不由大喊:“快走!要追来了!”
眼看越来越来近,皇上才狠狠地打了马鞭,马驹一身嚎叫,绝尘而驰。
声音洒进风中虽然远去,却威严不减“苏璎珞,你听好了。你的命是我的!你若出了任何差池,我让苏牧、江煜人统统陪葬!”
我低头苦笑:“皇上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二哥,我们回来了。”和一众人上山,又回到了寨子里。
“好,大哥和三弟刚刚下山到醉花荫喝酒去了。我守着寨子,你们拿上些银两也去玩玩吧。”我被蒙着双眼,听到他们的对话。
“得嘞,谢二哥!弟兄们喝花酒去喽。”一阵阵吆喝声叫嚷道。
“二哥,这是刚刚从山下掳上来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就当孝敬二哥了!哈哈哈。”我被一人一推搡,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少废话,快去吧。”周围才静了下来。
“姑娘,别怕。我是白老二,我是...”他替我摘下眼罩解释道。
我裹紧身上的锦袍,起身回了个礼:“小女子见过大哥,明白大哥和那群乌合之众的不同。我...”
“姑娘,此地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来吧。”他看了四周没人注意到道。
我点了头随他而去。
他点了灯,又把炭火烧的更旺些,煮了茶叫我坐在炉边。我谢过“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复又挑起炭火缓缓道:“姑娘这次上山的想法恐怕不同与往日吧?”
我伸手靠近炉火,烤烤身子道:“大哥还记得当日与我一同上山的公子吗?我是为他而来。”
我没有绕圈子,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他抬头笑道:“你果然不同于平常女子,被掳到寨子的女人不是每日哭哭啼啼的寻思就是唯唯诺诺为保住一条性命,你好不容易逃下了山去却为了一个男人上山而来?你难道没想过自己不仅救不了他还会把命丢了吗?”
我拎下炉上煮沸的铁壶到了杯茶递给他道:“我若是贪生怕死之人自然不会前来,女儿家的坚贞大哥应该也是明白的。”
“好个烈女!”他接过杯子叹道。
“你想的不错,不仅是那位公子连带着你们那一众人马现在都被关押在暗牢里。大哥拿了马车上的财务带着弟兄们喝花酒了。我考虑着你们的身份应该也是不简单,真是有人来了,尽力保住寨子就行。”
他咽下茶说道,又拿了吃食给我。
我谢过“大哥多虑了 ,现在这种局势下哪里会有人来救我们。我也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圣人君子,我一介女子只能最先考虑我的爱人,其他的只能等我们出了寨子再另作打算了。”
他笑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道理我明白。你要救你的夫君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可以帮你。只是有一件事还要劳驾姑娘。”
我放下杯子给他行了个大礼,他连忙拦下了。我郑重道:“多谢大哥救命之大哥有事吩咐,有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姑娘不必如此,大哥其实在乎的不过是马车上的财务,对这些人倒不甚在意。留下的人不过是做奴仆,女人做禁脔。寨子容不下太多人,孱弱的都赶下山去自生自灭了。我的家乡在泉州,当年少不更事离开家独自出来闯荡,欠下赌债,被人卖到山上所幸被老大赏识做了二把手。家里有个妻子也不知现在处境如何,托姑娘稍封信给贱内胭脂。若是不在了就罢了。”
说到最后他脸色黯淡:“若是她还在劝她改嫁了别等我了。”
我微微诧异没料到这样的汉子还有这样的往事所在,静默许久。我开口道:“我一定尽力把家书送到嫂嫂手中。只是我有句话还望大哥不要见怪。”
“姑娘有话直说就是。”他坦言道。
我想了想道:“大哥也不是这狼豺虎豹般凶恶之人何必干这杀人越货的的勾当,年轻气盛时的教训也受够了。大哥不如和我们一道离开寨子如何?”
他听到一愣随即大笑:“姑娘还真是菩萨心肠,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忘恩负义一走了之,现在寨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老三的个性又...我不能走。”
我怀着几分敬重的的目光注视着他,见他眼神坚定,终是咽下了规劝的话。
“今夜大哥和老三到酒肆喝花酒,估计不会回来了。把手的弟兄也不多,我去暗牢把公子救出来。姑娘就在此等候公子再一道下山就好。”他交代道。
我点点头又起身谢过,他披了件披风出了门。
炉火灭了又着,茶水凉了又倒。天越来越黑却没有煜人他们的半分动静,我死死的守住前门不漏过一点有关他们的声响,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晨旭已经露出微光,我越发的不安起来。莫不是信错了人...
正焦急万分,门外传出一阵声响,我挑了折窗瞧。冬日的破晓前夕,雾气极重,朦胧之中看不清来人是谁。
我不敢轻举妄动,隔着窗纸悄悄观察。身形看起来是个男子,他在往前走但脚步却很慢听起来很吃力的样子,空气中不断有他吐出来冷凝成雾的哈气。
他前行中似乎是身上携带着兵器,不断有叮叮咚咚地摩擦声,却听着分外刺耳...
我有些忍不住,一把拉开门栓,冲了出去。走了几步,离他几步的距离我轻声叫道:“白大哥?是你吗?”
他好像有了丝反映,向着我的方向走来。我一阵哆嗦,但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会是煜人吧,我心里忐忑着。
近了几步,透过雾气,果然是熟悉的面孔,身上月牙色的白袍上血迹斑斑,手臂、肩膀、胸口都有很重的烧伤,整个人已经晕厥过去,软绵绵地靠着白大哥,脸色苍白,若不是鼻息间的呵气,说他是个死人都不为过...
想着几日前还是翩翩君子模样的煜人,现在被折腾了成这样,他身上的伤我仿佛感同身受,泪一下就下来了。
一把揽过他,泪不住地落,止都止不住。
“姑娘,这儿不是久留之地。大哥不知从哪知晓了公子的身份,一直严刑逼问要寄信给家中要赎金,公子宁死不说被折磨成这样。我拉他出来时颇费了一番功夫。”白老二解释道。
我抹了泪恶狠狠道:“大哥对我们有恩不假,但一码归一码。这个寨子我迟早会灭了它!大哥还是早日离开吧!”
白老二叹了口气:“姑娘心性如此之高不知是福是祸啊!还是快走吧,等大哥他们回来就不好走了。这是鄙人的信,还请姑娘转交胭脂报个平安。”
我解了信,又道了谢。转身扶着煜人打算离开,却听见他缓缓说了句:“他怕是得了失心疯!姑娘还请保重。”
我一怔,扶住煜人的身子险些站不稳。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