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柴奴的话,老者握着的拳头慢慢放下了,再三思量之后,他上下打量着凌天痕,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一时没有开口。
见老者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凌天痕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隐约猜到了必然和柴奴有关。
看着老者打量的眼神,凌天痕心里不仅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警惕,手心里全是冷汗。经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老者绝不是目前的自己所能够撼动的。
紧了紧手中已然出鞘的雨花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老者,仔细观察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两人就这样,你望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打算开口说话。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气氛竟有些沉郁。
上上下下打量了凌天痕后,老者又暗自低头自语,好像是该寻思着该如何开口。
“公子的朋友身份有些特殊?”老者先是试探性地问了句,打算探探口风。
“无可奉告。”凌天痕把剑横挡在身前,做出防御的架势。
“他的伤势不浅,若公子执意隐瞒,怕是于你于我都没好处。”
凌天痕沉默着。
“公子若执意,那还是请回吧。公子这样,老夫也无能为力。”老者故意透露了点东西,想让凌天痕道出身份。
“你有办法?”凌天痕果然听出了关键。
“没有。”
“你耍我!”
“没有。”
再次沉默。
“我没办法不代表我不知道谁有办法。”老者笑着说道,多次试探,从凌天痕的种种反应来看,老者已经断定凌天痕与那谭门弟子之间是友非敌。
“谁?”凌天痕还没有发现老者态度的转变。
“呵呵,公子朋友是谭门的人吧?”明明是疑问的句子却被老者说成了肯定的语气。
“你早知道?”凌天痕面色更加不善。
“还请公子领我们去见见云少。”
“云少?”
“就是你的朋友谭家内门谭云之。”
“你们又是谁?”
“我们都是谭门外门子弟,老夫是外门大长老。”
“我凭什么相信你。”
“古榕之下,云梯之顶。这应该是云少告诉你的吧,所以你才会沿河下来寻找古榕树。”
凌天痕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但是那份警戒还是没有消除。
“不知公子可否见过这物,”这时柴奴从腰带中取出一柄长箫。凌天痕一看,简直就跟谭云之经常使用的一样,只是这是竹箫,“我们也正是通过这箫才敢断定公子的朋友就是云少。”
“你的不是玉箫。”
“哈哈,自然不是。玉箫是箫缚门最为杰出弟子的象征,我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拥有。”
听完这话,凌天痕沉吟了下来。他觉得,对方应该没有必要骗他,论武学,论资历,论目的,老者都没有必要和凌天痕在这废话。
“姑且信你。”凌天痕收回雨花剑转身就走,老者和柴奴跟在后面。
到了住处,推开房门,就可以看见床榻上闭目不醒的谭云之。
“云少。”老者和柴奴首先行了礼,然后才走近前去。
看到谭云之印堂发黑,老者急忙为他号起了脉。
“公子,之前是我们得罪了,毕竟谭门这个组织也是需要保护,还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点了点头,凌天痕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怎么样?”看着老者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凌天痕问道。
松开了手,老者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云少伤势之重,已超出老朽行医范围。”
“柴奴!”
“在。”
“赶快去召集另外五大长老,让他们速过木高桥回合,我要开启古榕神印。”
“是。”应了之后,柴奴很快出去。
“公子请跟我来。”不等凌天痕开口,老者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看来谭云之的伤势已经丝毫不能再拖下去了。
默然点头,凌天痕背起谭云之,紧跟在老者身后。
三人穿梭了大半个镇子,拐进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胡同。进入胡同之后,凌天痕竟然发现了一些雨花石机关之术上记载的奥秘,看来这胡同也是大有名堂。
“难怪我之前怎么也找不到。”心里想着,脚下的速度也不禁加快。
不记得到底拐过了多少道弯,一条木桥突兀地出现在面前。这木桥架在一条小溪之上,桥面全是齐整地铁木,桥顶用宝盖盖住,宝盖之上卧着一条巨龙,栩栩如生。
呆了几秒,老者已走出好远,凌天痕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前去。
在桥上之时,对岸的景象完全模糊不清,就好像被重重迷雾给笼罩,看不分明。
然而,刚一踏上对岸的地面,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极其明显的变化。
笼罩住视线的迷雾全都向四周散开,景象也是逐渐变得清晰。最后,呈现在凌天痕面前的就是一颗苍天的古榕树,那古榕直径可达三丈,高度可入青云,估摸着至少也是千年的古树。
古榕枝繁叶茂,枝条上又垂下来许多倒枝,插入土里,就像是又长出了一棵新的榕树。
抬头看上去,一眼竟还望不到古榕的顶端。凌天痕顿时就目瞪口呆了,不得不为大自然的雄奇壮丽感到叹服。
“公子,我们只能为你开启古榕神印,让你得以进入云梯上,至于能不能登到云梯之顶,进入内门,这一切都得看你自己。”
“老伯你不去?”
“外门弟子是不得随意进入内门的,我们有我们的职责。”
说话间,柴奴领着五个白胡须的老人陆续过了桥,应该就是老者所说的五大长老吧。
“各位长老,各司其职吧。”见人已到齐,老者说道。
“嗯。”五个长老各自点头,总共六个老人一字排开,手中做出凌天痕从未见过的古怪印法。
柴奴和凌天痕都自觉地退后。
“这是我们谭家外门的秘术,对外称之为巫。”柴奴轻声说道,似是了解凌天痕心中的疑惑。
“呃。”
两人谈话之际,六个长老已经完成了那繁杂冗长的奇怪印法。
“古榕神印。”大长老大喝一声。
“启!”六个长老同时厉喝。
只见每个长老合在胸前的双手都缓缓分开,恰似那慢慢打开的大门。
这时,就连凌天痕也明显地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不寻常的波动,耳边还充斥着嗡嗡嗡嗡的声音,让人心烦。
烦躁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才逐渐平息下来,等到凌天痕从繁杂的心绪里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古榕正面被剖开,露出一个人宽的缝隙,隐隐约约地,还能从里面看见一点点白色的荧光。
走近看时,才发现缝隙之中一条白色的云梯成六十度角屹立,直达天顶,凌天痕竟没有看到尽头。那云梯就像是用白色的玉石堆砌而成,淡淡地散着银白的光辉,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转身,凌天痕看着满头大汗的六个老人,拱手道:“多谢!”
六老和柴奴也都拱手回礼,然后退回了木桥,只留了凌天痕一人。
再次转身,凌天痕背着谭云之,毅然走进了那道缝隙之中。
完全进入缝隙之后,身后也变成了不计其数的云梯。
这个时候,凌天痕不禁有种错觉,那就是他已经在这上面走了很久,却依然望不见顶。前面和后面,都是一样,一样地遥不可及。
稍稍定了定涣散的心神,再看看背上脸色更加阴黑的谭云之,凌天痕努力坚定了决心,就毅然决然地迈出了第一步。
不愧是云梯,每走一步,凌天痕都能感受到脚底板传来的柔软,如棉花,如云层。
第一步跨出之后,后面就变得容易许多。一步接着一步,节奏轻快,步履稳健。
只是走一步之前和之后所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模一样的,走了这么久,周围还是跟最初一样,就连凌天痕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在原地踏步。
太阳仍然在云梯的尽头不曾移动,一如既往地散发着他的光芒,连强度也没有任何变化。
“吧嗒吧嗒”,汗水很快就积聚成了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最后滴在云梯之上,被阳光照射着,然后蒸发掉。
头顶的太阳还在原地,但是凌天痕分明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几个春秋。困倦折磨着他的眼皮,力乏摧残着他的躯体,唯有他的意念支撑不倒,每次看到谭云之的伤势,他就会再度加快速度。
数不清具体有多少步,这无尽的云梯之上只有他落寞的一个人,甚至连风都不曾吹起。这样的孤独,让凌天痕熟悉得很。
抬腿,放下。抬腿,放下。
固定的姿势似乎已经让凌天痕养成了习惯,他现在大概只是木然地跟着感觉在往上攀登,全然没有了意识在里面。
汗水已经从头湿到了脚,而凌天痕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他紧紧盯着更上方的云梯,目不转睛。
他的脚开始发颤,他的手因为力乏而几次差点没能托住背上的谭云之,云梯之顶的太阳变得越来越模糊,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
如果他回头看,会发现他所经过的每一步云梯都沾满了他的汗水,那是他走过那一步梯子的见证。
“云梯之顶,云梯之顶!”他的脑海中不住回响着这四个字,借以支持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