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地只知向前,向上,走过的云梯总共不知有多少步,流下的汗水不知得蒸发成多少空气,凌天痕感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
视线的周围都模糊了,只剩下云梯的尽头那一轮明日,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引领着凌天痕一直不停地攀爬。
背上的谭云之似是变得更重了,直压得凌天痕弯下身子,手脚并用地往这玉白的云梯之上前进。
何时,凌天痕只感觉眼前一白,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一道人声。
“云梯无底亦无顶,何须汗道铺金陵。”
“谁?”一听这声音,凌天痕立即把手探向腰间,摸着雨花剑,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神剑化实形,何为上云顶?”那声音就像是自己和自己说话,完全不理睬凌天痕。
“谁!”睁眼看见四周全是玉白之色,他现在只能依仗听觉。但是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也识别不出那声音的方位。
“年轻人,回去吧。”
“回去?”
“回去?回哪去?”
“哪来的,便回哪去。”
“他从谭门来。”凌天痕耸了耸肩,向这看不见人影的人示意。
“他可以留下。”
“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要上云梯之顶。”
“为何?”
“情谊。”
“情谊?哈哈,笑话!”
“笑话?”
“没错!笑话,可笑的是你居然会懂情谊,可笑的是你居然为了情谊自投火坑。”
“火坑?”
“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回去我可以放你。”
“你到底是谁?”凌天痕依然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依然不知道说话声在哪个方位。
“走,还是不走?”
“……”凌天痕沉默了。
“走,还是不走?”那声音变得急促了,似是在催促凌天痕,又像是在诱导。
“你无权干涉!”凌天痕索性不再去管,双手紧了紧背上的谭云之,继续迈步朝前走去,即使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呵呵。”那声音先是淡笑,接着慢慢飘远了,最后淡出了凌天痕的听力范围。
一手握紧雨花剑,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另一只手从后面环住谭云之,以防他摔下去。
看不见了,凌天痕的步子就走得更加缓慢了。他全靠脚步,一点点地在前探路,直到确定自己是在云梯中间行走时才敢迈出去。
出奇的是,那声音再没有出现,而云梯尽头的那轮红日依旧不曾移动。
慢慢地,凌天痕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视力缓缓恢复了,起初是视线的最外面一圈可以隐隐约约看清一些玉白的光晕,接着那光晕逐渐往视线中间缩小。
随着光晕范围的扩增,凌天痕可以看见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直到视线完全恢复,经过短暂几秒的适应时间,让人喜出望外的是,眼前不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云梯,而是巍然屹立着一座城堡。
环顾四周,凌天痕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广场上,比起武林大会那会场,真是大得不能形容。
不过他面对的正前方,确实高耸着一座青铜城门,城门的匾额之上有着两个大字,隔着老远就可以看见它的熠熠闪光。
“谭~门。”凌天痕咬着牙齿,生涩地念出了那两个字,竟然就连简单的念出来就带给了他一种威压之感。
“这谭门果然非同一般。”凌天痕在心里念叨着,沉重的步子因为终于到达的喜悦而不禁加快了速度。
走得越近,就看得越清。他这才看见,那巨大的城门两侧各站着一个大汉,大汉魁梧雄壮,身高七尺,给人一种仰视的感觉。
两个大汉手持长枪,挺立门前,就像完全没有看见慢慢靠近的凌天痕一样。他们银白的战铠反射了太阳的光辉,竟连“谭门”两个大字的光芒也被抢走了些。
凌天痕远远看着这两个大汉,就像是看着两座不倒的山峰,背如壁仞,脊似悬梁,身若青松,态做峰銮。
就这样看着,凌天痕居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压迫,连呼吸都变得急迫了许多。
等到接近城门到了一定距离,硕大的青铜巨门自动敞开,而那两个守门将士依然不动如钟。
大门张开,里面黑黢黢的,凌天痕感觉那就是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无数人钻进去,然而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自投火坑?哼~”凌天痕这时想起之前视力受限时听到的这四个字,不禁觉得这地方有些森寒。
蔑视了一下城门上的两个大字,也算是给自己一种心理安慰,凌天痕大步向前。
那两个守门的人就如同两个死人一般,对于凌天痕的到来,就连正眼也没有看一下。
凌天痕背着谭云之很轻松地就进了城门,这在外面看着黑咕隆咚的,一进来却全然不同。
然而,凌天痕来不及细细观赏周围的景色,就看见前面背对着他站着一道人影。
这人影虽没之前的两个大汉的冲击来得那么猛烈,但是柔和之中更是带了几分危险,这让凌天痕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
“你,还是来了。”这声音竟有些飘渺,捉摸不定。
“是你。”但是凌天痕只凭这一句话就断定了,这人正是之前云梯之上劝他回去的那人。
放下谭云之,他右手按在雨花剑剑柄之上,随时准备出击。
“念在你救了云之一命,你本可早走,又何必自投进来,多生事端。”那人缓缓转身,坚毅的脸庞轮廓让凌天痕也呆了片刻。
“你是谁?”
“你为何苦苦纠缠于这个问题?”
“你是谁!”
“谭门家主。”
“谭兄的父亲?”
“非也。”
“既然人已送回,我便离去。”
“没那么简单了。”说这话时,家主的身影已经不在远处。
“什么意思?”跟着声音,凌天痕转过身来。只见家主站在城门中间,摆明了拦住了凌天痕回去的路。
“我并不是想为难你,只需要你在我这谭门待上九个月就行了。”家主说这话时,不知从何处出来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把谭云之架起。
“住手!”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恶意,唰一声,凌天痕直接一剑砍出。
可是平日里威力巨大的雨花剑气却完完全全地从那两个大汉身上穿过,没有一点效果。
等到凌天痕再出剑招时,谭云之已经被抬到了十丈之外,很快就进入城堡里去了。
“什么意思?”横剑在身前,凌天痕把左指按在剑刃上,时刻准备发动大招。
“我早说过,你不该来。”
“谭云之去哪了?”
“这你大可放心,云之作为我们谭门种子级别的培养对象,谭门是不会让他有丝毫损失的。”
“但愿如此。”凌天痕竟还敢与对方讨价还价,完全没有深入龙潭虎穴的觉悟。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九个月?”
“对。”
“凭什么!”
“这不是我的要求,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凭的是什么。”
“笑话!”
“笑话也好,实话也罢。”
“不可能!”凌天痕直接打断了家主的话,闪电一般掠了出去。他的傲气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被人囚禁九个月,况且现在江湖之中他还心存牵挂。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家主淡淡地说了一句,随手一挥,一条紫色的真气绳索凭空出现在凌天痕身前。
“唰!”
“唰!”
接连劈出两剑,可是平日里所向披靡的雨花剑今日竟彻彻底底吃了瘪,无论是剑体还是剑气都没有对那真气绳索产生哪怕一丁点的作用。
真气绳索直扑向凌天痕,无计可施了,凌天痕就只能左右闪躲,与那紫色的真气绳索纠缠起来。
“真是麻烦啊。”看着凌天痕不停地躲闪,几次差点被捆住,却也被逃了出去,家主似是有些不耐烦了,五指并拢,那真气绳索立马做出反应,速度陡然翻倍。
而凌天痕更是郁闷,真气绳索加速了不说,他的身体竟然突然之间不能动弹,看着家主那和煦的笑容,凌天痕知道肯定是他搞得鬼。
于是凌天痕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色绳索一圈圈地缠绕到自己身上,任凭自己再怎么用力挣扎,却也逃脱不得。
万般无奈之下,他心中意念陡起,眼瞳之中红色开始蔓延。
然而还没等红芒扩散,家主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凌天痕身后,一掌击打在凌天痕颈上。
背部吃痛,凌天痕只觉一股麻木传入大脑,瞬间他就全身乏力,眼里的血色收敛,直愣愣地摔倒在地。
“把他关到囚仙笼中,好生照看。”家主留下一句话后,眨眼之间,已经飘出百丈。
“是。”又是走出两个大汉,把捆绑着的凌天痕抬起,朝城中某个方向走了去。
“谭家内门?”等到几个人都走远了之后,空间里慢慢显现出一道黑色人影,“还想留住他?”
黑影似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表达自己满腔的不信,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好,我就将计就计,好好陪你们玩玩。”
望着谭门家主消失的那个方向,黑影咧嘴一笑:“师兄啊,你在人界选的这代言人怕是有的忙了。嘿嘿……”
“不过,这可不能怪我。总得有人来推翻暴政吧,就像那商纣王,总会有结果的。”黑影越说越起劲,抬头望着天空,咯咯的笑声竟让人听着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