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日晚上,苏苏本以为段景飞会来找她,至少要问问自己为何突然跑了回来,分明话已说的那样决绝。可是找来的并不是段景飞,而是卓凤仪。她对她没有好感,自然也说不上恶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特别是在知道她那样子算计自己之后,就更加的不喜欢。
也实在是因为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单纯的小女子,竟有这样多弯弯曲曲的心思。
她没有请卓凤仪进来的意思,两人便僵在门口上,却是卓凤仪把她的手一推,跟着走了进来,一点不把她阴沉的脸色放在心里。
苏苏咬了咬牙,转脸问她:“表妹深夜造访,不知意欲何为,不会是要来杀我吧?”
“姐姐真爱说笑!”她笑得多欢畅,像是自眼睛里笑出来的,苏苏想她真果是演技功夫了得,不做演员太过可惜,听她道,“姐姐,请我喝杯茶好么?”
苏苏总不好自己先坏了风度,进去把呛呛叫了起来,命她去沏茶。呛呛顾自抱怨:“这大半夜的,厨房里早没人了!”可到底还是乖乖去了。
卓凤仪见呛呛去了,才道:“姐姐,坐!”倒好像她是主人,而苏苏却是客人一般。
苏苏也没多想,在她对面坐下,她原本想把话挑明了说,问问她怎么这样子厚的脸皮呢,既然要杀自己,又怎么跑来自己家住。
然而不等她开口,卓凤仪已抢着道:“姐姐,妹妹前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苏苏深吸了口气,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事求她,分明她们分开的时候还是和和气气的,在那时候,苏苏是真和气,可是现在,她们彼此敷衍,其实就连敷衍,苏苏也做不来,她现在只想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太不痛快。
可是卓凤仪并不这样想,她突然跪了下去,抱住她的腿,她这一切行为动作都太突然,做得又是这般行水流水,苏苏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怔了怔,回过神才要伸手拉她,她却死死抱住她的腿不放,抱得苏苏两腿生疼。苏苏武功原不如卓凤仪,这时候要去扳对立的手,却是如何能扳得开!她一壁疼得吸冷气一壁道:“你有事说就是了,你起来说,还讲什么求不求,只要力所能及,我定然帮你!”
卓凤仪仰了脸看她,那样纯真的脸,眼睛这样大,幽幽动人,有泪光涌动,苏苏都要被她骗过,慌地别开脸去。卓凤仪道:“我求姐姐,把景飞让给我,你知道的,我们两情相悦,姐姐怎么忍心把我们拆散呢!”
苏苏咬紧牙道:“若然你们果然两情相悦,他却为何要娶我?”
卓凤仪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恨意:“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那样逼他,他是这样一个重情意的人,你那样逼他,他没有别的选择!”
苏苏倒冷静了:“不,我没有逼他,没有逼任何人,所有选择,都是他自己做出的!”
卓凤仪猛然松开了手,苏苏的心也跟着松了,然而卓凤仪站起身来,陡然伸手死死掐住了苏苏的脖子,生色俱厉地吼:“你若不是以死相逼,段郎绝不会娶你!”
“你错了!”苏苏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硬是自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脸红如同满山开遍的红杜鹃,“他娶我,是因为他喜欢我,他爱我,从很久以前,久到你还并不知道他存在的时候,他就开始爱我了!”
卓凤仪掐得愈发紧,眼睛深得想两口井,映出一点光:“你胡说,段郎是爱我的!”
“你是,自己,骗,自己!”
“胡说!”
“既然我是胡说,你又为何,让风池来杀我呢,你既笃定他那样爱你,又何必在乎我,我,我从来也没有,打算,同你争过!”她说到这里,气也喘不上来,脸已涨成紫色,那门恰好被人推开,呛呛端着茶壶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得尖叫出声,手一松,托盘与茶壶滑出去,摔在地上,哗啦啦脆响,那滚烫的水溅在她的光脚上,她也顾不得,慌慌跳过来要扳开卓凤仪掐住苏苏的手。
她太慌乱了,一点章法也无,虽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又哪里扳得开卓凤仪的手。
苏苏已然背过气去了,眼睛上翻。
呛呛急得尽管乱叫,卓凤仪倏地抬一只手,把她一推,她便如破布娃娃一般飞撞到了墙上,直撞得头晕眼花,等她再醒过神来,屋里哪里还有苏苏和卓凤仪的影子。
她急得一壁哭一壁往外跑,要去把这事告诉苏浩然和苏夫人。这秀园原本偏僻,这里出了事,里院难得能够得知。自然,苏浩然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情,连苏苏也没有想到,不然无论如何她也不肯来住这秀园了。
一时间苏家上下再次乱作一团,只有段景飞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呛呛气不过,去质问他,他只说:“你放心,凤仪绝不会伤害苏苏的,她连只鸟都不敢伤害,更何况是自己的亲表姐呢!”
呛呛气恼不过,说他胡说“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表小姐曾经让那个风池来杀小姐的,你什么也不知道,这次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她要如何,除了给苏苏殉葬,她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这个立场。
苏浩然起先也并不以为然,以为一对亲表姐妹,也还不至于因一个男人这样势同水火起来,却是奈不住苏夫人哭哭啼啼,吵着找他要人。他只得命人四下里找,也不在意,想着一两日她们自然回来了,可是直到大年初一,人也不见,他们年也不曾过得,这才急得焦头烂额。
两日后人没有找到,却有一个小乞儿送来了一封书子,苏浩然看那上面内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心内慌急。
他叫来段景飞,把书子给他看,上面是卓凤仪的笔迹无疑,只有了了几句:欲要苏苏活命,必取消苏家与段家之婚约。
虽说婚姻不是儿戏,奈何事情到了这个关头,命自然更重要,苏浩然试着与段景飞商量:“贤侄是个什么意思呢?”
他本以为段景飞定然会说“自然一切听世叔的吩咐”哪里想到,他随手把书子丢在一边,无所谓地道:“世叔,这上面全是些孩子话,凤仪不过是顽皮,她绝不敢对苏苏乱来,不理她就是了!”
苏浩然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口堵住了喉咙,捂着胸咳了半日,方才喘过这一口气。可到底不好在一个小辈面前失了仪态,只得强忍怒气道:“我也知道凤仪这孩子自小顽皮,可是事关苏苏性命,不得不谨慎!”
段景飞猛地起身道:“既如此,世叔这样担心苏苏,我便去把苏苏找回来便是!”他说着转身去了,不管身后苏浩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