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傻傻的一个孩子听到他说以后会娶我，我便真的以为，我以后是会嫁给他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哽咽，“其实这些事，你应该都知晓。但我却总忘不了，我总不敢去想，那日在殿中看见了他写给我的信。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开心，我想，在我一半灰败一半明媚的童年中，竟然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将我放在手心，捧在心间。后来，我总想着等他回来了要真心实意地同他说，我央绮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一辈子！却不曾想，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怎么补救也还是错过了……”
我看着她这样痛苦，本想说些话来安慰安慰她，却不知到怎样开口才好。我走近了些，刚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却忽地发现，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那绰绰的人影……
我好奇地去看，却感觉自己又仿佛跌入了另一处虚空。
我听到有鸟叫的声音，还有……女子压抑着的哭泣声。
眼前的景物渐渐的清晰了起来，我最先看到的是一片华丽的茜红色裙摆，然后便是央绮苍白的脸。
她的脸色很不好，颊边还挂着泪痕。怀中的小公主睡的很香，即使母亲的泪水打在她的脸上她也是毫无知觉地嚎啕大睡。
她的背影十分寂寥，仿佛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般，她缓缓地开口，“即使，你不愿见我这最后一面，你总要见见我们的孩子……”
话音未落，房间内便传开了瓷杯落地的破碎声，尔后便是江还粗暴的声音传出。“你走吧！带着她一起走！”
“你竟连这最后一面都不愿见我……”她这样说着，原本挺直的腰却慢慢弯了起来。我心中一惊，这是，心力枯竭的征兆。
她慢慢地弯下腰，郑重地吻了吻小公主的额头。然后才将她放下，放在那人的门前。
她站起，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却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她终于退到了尽头，她如愿以偿地一脚踏空从高高的台阶上一路滚下。而这个时候，小公主还睡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一路滚下，如同被人抛出掌心的明珠，磕磕碰碰了一路最后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那最低的一级台阶上。
我突然发现，有一颗已然黯淡无光的琉璃珠从她的身上滚了下来，滚出很远，最后，被一名慌乱的宫女一脚踏碎。
我眼前的景象渐渐的模糊，仿佛是有谁的泪水打湿了眼眶，脑袋似乎也开始晕了起来。那么多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似乎有开门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在叫央绮。我只觉得太吵了，却独独听清了那一句。
有个人同我说，“请你，照顾好我的孩子……”
“她叫锦瑟……”
还未等我开口拒绝，周身的困顿却一寸一寸的褪去了，我突然发现我已经醒过来了。夏言仍坐在一边，就着清茶嗑着瓜子。
我几乎以为我真的只是做了这么一个离光怪陆的梦。
直到我醒来后不久，便有消息传遍繁都的大街小巷，他们说，王后辞世，国君哀恸之下放火焚了王后曾经的寝宫。一同失踪的还有王后唯一的女儿。
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这或许并不是一个梦。
后来我找了许久，在城中问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小公主去了哪里。甚至，连江还也不告诉我，他只是摇了摇头，道小公主被他丢弃了。
我找了多日无果后，离开的日子也终于是要来了。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却在出城时发现了那个被安放在路边灌木丛中的小小襁褓。
那是一名女婴，女婴的怀中还塞着一块锦帕，锦帕上绣着两句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无端地抬头，突然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山林中，有明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随后便没入了葱翠的草中，快的让我几乎以为看错了。
我念着那句诗，不禁感叹，果然是惘然啊！
他与她之间原本该有那么多的锦绣年华，却也终是在这一日复一日的惘然中错过了！
【秋锦瑟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