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歌！”她连忙伸手去抓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原本便是被她紧紧拽着的。
“傻瓜啊！”她听见素歌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是说让你和我一起啊！”
后面的话语被被纷乱的水声掩盖，但她还是听到了，听到那声无比熟悉的呼唤，他叫：“素歌！”
于是，她便知道，刘执来了。
湖水开始搅动，就像一个突然从睡眠中苏醒过来的野兽，涟漪一圈圈的扩散出去又在靠岸处一圈圈的弹回来。一圈又一圈，仿佛波动的没有止境，容宣便在这幽暗的湖水中拼死挣扎。
沉浮间，她好像看见一个身影从岸上跳了下来，她就仿若垂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死死的拽住了那人的衣袖。但也不知是因为那人的力气太大还是她的力气太小，他只轻轻一挣，那捏着的袖子一角便从她的手中挣脱开去。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过她游向另一个同样在水中沉浮的人。
那一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泪水便那样流了下来，和湖水混合在一起，涌入她的口中，无比的苦涩。
她觉得很累很累，身体很沉重，脑袋也很沉重，尤其是那腹部，就像千万根针再往那上边扎。她已经打算放弃了，她不会游泳有没有人愿意救她，多挣扎一会儿只不过是晚死一会儿罢了。
早死一会儿和晚死一会儿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正当她放开双手时，耳畔却突然想起一句话。那是很多年以前，她母亲临死前对她说的。她说：“一定要坚强，我的宣儿……”
“娘……”
她张口，便有更多的湖水涌进口中，涌进耳朵里，涌进她的身体。她不记得这样过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被侍卫拖上岸的，等她开始记得时，看到的便是满裙摆的血在湖水中随波扩散的鲜红。立在岸边的下人们都静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她觉得很可怕，为什么都要这么看着她呢？为什么都不说话？
“这些血是谁的？”她问。
这时，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名女子，神色很冷，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刘执一样。
她走到她的跟前，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说：“孩子没了，王妃不用太伤心，身子要紧。”
“什么？”
她吐出一口湖水，突然便晕了过去。
后来的后来，在那些孤单枯燥的岁月里，她总会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的呢？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在自己的丈夫抛下自己去就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在得知自己骨肉便这样失去的时候。她可怜的孩子在她还没来得及知道的时候，便这样悄无声息的逝去了。
而最不堪回首的却是那夜，小院难得的喧闹，白纱帐幔如摇动的灵幡般飞舞。她坐在床上，地上是一碗已经撒了的药。她只要微微低一点头，下巴便能碰到那柄泛着寒光的剑。
“她死了吗？”她问。
回答她的却是眼前男子如狮吼般的咆哮：“为什么要推她下去？”
她说：“我没有，我没有推她！”
男子红着眼，将剑推进些，又问：“为什么要推她下去？”
她又答：“我没有推她！”
整整一夜，他一直问着同一句话，而她也只是机械而又麻木的重复着用一句话。
她真的没有推她，可是他不信。
素歌的的确确是死了，她曾远远望见她的尸体，躺在一簇又一簇的鲜花之中，还是那样美丽。那时，她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拖着从王府大门而去。素歌死后的第二天早晨，她被赶出来王府。
但毕竟她的父亲曾是相国，刘执再怎样恨她也不可能放任她流落街头。于是便为她寻了一处居所，指派了一个侍从。此后十年，再也没有管过她。
后来，她爱上了听戏，尤其喜欢那出《惊梦》。
就像那戏文里所说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一场场，一幕幕，悲悲喜喜，可是都已经快与她无关了。
她就像那戏里的丑角，无论心中有多么的不甘也总归是个举无轻重的配角。她在他的心中就只是个配角，也只配当一个配角，没有丝毫意义可言。
多么悲凉！
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