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溪站在山花丛里,虽闭着眼,却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睁开眼后,果不其然,看见了远处站着的陈菱悦。
此时看见陈菱悦,赵羽溪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说不讨厌她绝对是假的,但凡有机会,赵羽溪一定会狠狠报复回去。但是想到陈菱悦刚小产后,自己陪着皇后去看她时,她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又绝望,整个人都几乎崩溃。那时候赵羽溪甚至想过她会不会就此疯掉。可是过了几日,她便好了起来,只除了处置琴贵人的那一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后便再无异常。
而在赵羽溪看来,这本身就是异常。
依着陈菱悦平素的性格,绝不应该这么快就平静下来。
还有自己陷害她用巫蛊之术害人的事情,那时候看着她怨恨的眼神,赵羽溪还以为陈菱悦下次见到她必定会扑过来同她拼命。
赵羽溪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她不能斗倒别人,便会被别人斗倒,这就是这个后宫里的生存法则。更何况陈菱悦本就同自己有过节,若是让她得了势,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先下手为强,晚下手遭殃。
而陈菱悦现在却表现的这么平静,不合乎常理……除非她心里已经有了什么打算,有了让她觉得一定能够斗倒自己的打算。
赵羽溪收起思绪,看向陈菱悦,浅浅一笑,“悦贵人也来御花园散步?你看这山茶花开的真好。”
陈菱悦听到她同自己说话,带着宫女走过去,却并未行礼。“溪妃也在啊。”心里却觉得赵羽溪的那一声悦贵人必然是在羞辱自己。
赵羽溪并不理会她的失礼,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悦贵人还是应当多在宫里歇歇,毕竟……”
“溪妃说的是,我这就回去了。”陈菱悦怒极反笑,“溪妃也要多保重身体,早日为皇上生个小公主才是,想必皇上必然会高兴。”讽刺她落了孩子?真是好笑,她陈菱悦起码怀过龙胎,赵羽溪可没有!便是她怀上了,也未必能够生的下来,便是生下来了,可不一定是皇子还是公主呢。
“这就不劳悦贵人费心了。”赵羽溪勾勾嘴角。
待陈菱悦走后,赵羽溪嘴边的笑却隐去了。看见陈菱悦,想起她曾经怀过的孩子,赵羽溪只觉得心里憋闷。
时时刻刻提醒着司马枫林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丈夫。
赵羽溪看着手边一朵花瓣已落了大半的山茶花,心中都是苦涩。
当晚,皇上依然来了赵羽溪宫中。
赵羽溪正坐在案前专心作画,却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一回头便看到了司马枫林站在她身后,急忙站起身行礼,眼睛却在四处寻找小雪的身影。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小雪怎么也不提醒她一声……
司马枫林看赵羽溪四处看,便猜到她定是在找她的那个丫鬟。“你的丫鬟我进来前把她打发出去了。”说完视线落到了书案上未完成的画上,赵羽溪急忙伸手欲抢先一步将画收起来,动作却没快过司马枫林,被他拦下了。
而司马枫林看着案上的画,虽未画完,却也能看出画上是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白衣坐在妆台前,男子一身蓝衫在她面前,看动作是在为她画眉。而纸上的男子,赫然就是自己无疑。不由自主的把画拿到了手上。
赵羽溪看皇上将画拿起来,心里不安极了,猛地跪了下去,“臣妾只是闲来无事,想以作画打发时间,万万没有亵渎圣颜的想法。”圣意向来都是最难揣测的,若是司马枫林因此觉得自己逾越……赵羽溪几乎不敢继续想下去。
司马枫林看她跪到了地上,眉头微皱,先是不解,又听她后面的话,才明白过来。伸手扶起赵羽溪,脸上带着笑意,“你从哪看出来朕是生气了?爱妃心里这样挂念朕,朕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爱妃。”
“臣妾谢皇上不怪之恩。”赵羽溪心里松了口气。
司马枫林却将画重新放回桌上,自己也在书案前坐下,拿起了赵羽溪刚刚放下的笔,“爱妃为我磨墨吧。”说完便提起笔画了起来。
待一幅画完成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赵羽溪看着原本的半幅画被画完,还有纸上栩栩如生的两个人,心中满满都是感动。
而司马枫林看到赵羽溪脸上的感动之色,轻笑道,“朕自登基以来,政事繁忙,便再也没有作过画了。爱妃可还满意?”
赵羽溪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忍不住扑到了他怀里。
一室温馨。
第二天,司马枫林一大早就要起身去上早朝,因此赵羽溪也早早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
待一切都收拾好,赵羽溪打算送司马枫林出门时,却被他拉到了妆台前,然后按着她的肩旁让她坐了下来。
赵羽溪心中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司马枫林却神秘一笑,便从妆台上取过赵羽溪平日里描眉用的笔,嘱咐她不要动。“这可是朕第一次为女人画眉,溪儿可别乱动,否则画丑了可是平白污了朕的名声。”
赵羽溪已经感动的几乎说不话来。虽然不信他口中的第一次为女子画眉,这却是他第一次要为她画眉,第一次叫她溪儿……
到底是第一次画,司马枫林看着赵羽溪被画的歪歪扭扭的眉毛,平生第一次,心里生出几分心虚来。悄悄的将妆台上的菱花镜收起来,清咳一声,“朕要去上朝了,溪儿你莫要送我了。”说罢便头也不回急匆匆的走了。
赵羽溪有些迷茫,这是他第一次走的这么急。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小雪,正欲问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谁知小雪一看到她的脸,一副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赵羽溪看她的表情,隐隐约约是猜到了什么。伸手拿过妆台上的菱花镜,看到菱花镜中惨不忍睹的眉毛,赵羽溪忍不住黑了脸。终于相信了司马枫林说他是第一次为女子画眉。这么有特色,若不是第一次,赵羽溪定然要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故意整自己。
又过了几日。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赵羽溪倚在榻上假寐,却被小雪叫醒了。
皇后派了宫人宣溪妃。
赵羽溪心中隐隐有猜测,定然是这几日皇上都歇在自己宫里,皇后心头不悦了。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劝着皇上雨露均沾,可这几日,赵羽溪几次想开口,却都欲言又止。把她爱的人推到别人的怀里,她越来越做不到。就算明知道这样有可能会让之前经营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果然,到了皇后宫里的时候,皇后看见她时神色明显不好。
又怎么能好呢,皇后看着赵羽溪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的样子,再想想自己上了厚厚一层脂粉才能勉强遮去脸上的憔悴,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她几乎经受不住。
便是再悉心保养,她又怎么能同今年才入宫的赵羽溪比呢。
可是又怎么能甘心,她费了多大的力气,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坐上这一宫之主的位置。可是,为后者,便要胸怀大度,要替皇上料理好后宫诸事,更要时时为他安排贴心的人,将一位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到他的床上。谁又能明白,纵使是皇后,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啊,看着他宠幸别人,心里怎么可能不嫉妒,怎么能不怨恨。可是便是再嫉妒,再怨恨,她也只能生生的咽回肚子里。因为皇后如果妒忌,便是不贤。
而不贤两个字,已经足以作为废后重立的理由了。
有时候皇后也会看不清,自己究竟爱的是司马枫林这个人,还是中宫之主这个位置。她想要得到司马枫林的宠爱,也想抓住皇后的位子,可惜总是难以两全。
母亲劝她,宠爱只是一时,可是皇后这个位置,却关系着她的以后。作为皇上,宠妃可以有很多个,皇后却只会有一位,只能有一位。她心里也明白母亲说的都对,甚至作为皇后,等她以后生了儿子,名正言顺的就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而不需要像其他妃嫔那样拼了命去谋划去争。
可是一代贤后又岂是那么容易做的。
皇上宠幸陈菱悦的时候,得知陈菱悦已经怀有身孕的时候,中秋之夜皇上歇在了溪妃宫里的时候……她都几乎忍不住心里的嫉恨。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至少表面上,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皇上宠幸谁的时候,她为了迎合皇帝,也要跟着夸别的女人好。比如赵羽溪。
皇后转过头看向赵羽溪。一开始赵羽溪进宫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女子比陈菱悦难对付,果不其然。陈菱悦最先受宠,最先怀上龙胎又怎么样,头脑简单的人从来最容易对付。自己再简单不过的一个计策,同时除去了两个眼中钉不说,陈菱悦在落胎之后更是再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爱。
唯独赵羽溪,成了扎在皇后心头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