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向自己投诚的时候,她还当这是个识时务的。中秋夜皇上向来应该留宿于正宫皇后的宫里,今年却去了赵羽溪那里,皇后咬咬牙,也忍下了。毕竟赵羽溪教给她的一些按摩手法,确实让她在一段时间之内留住了皇上的人。那时候皇后心里头甚至有微微的感激赵羽溪,之后陈菱悦挑拨说赵羽溪背地里不拿她当回事,虽然听的时候十分不悦,皇后还是派人细细查了,并没有找机会处置赵羽溪。
还有赵羽溪做的那件事。什么巫蛊之术,什么陈菱悦要害她,皇上向来一心政事,不了解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皇后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所谓的陈菱悦借巫蛊之术害赵羽溪,实际上也只是一场赵羽溪自导自演的戏罢了,而这些,更是她早就玩腻了的把戏。之所以不拆除,一是她本身也不喜欢陈菱悦,不想帮她,二就是想还赵羽溪当初教自己按摩手法的人情。可是如果知道陈菱悦只是简简单单被禁足了一个月,赵羽溪会因此晋为溪妃,皇后绝不会替她隐瞒。
待到封妃的圣旨已下,皇后便是想拆穿她却也只能忍下了。此时她若多说什么,皇上必然会觉得自己是不甘心让赵羽溪晋位,所以故意陷害她。而且事情已定,中间的蛛丝马迹,怕是也被赵羽溪早早的善后了。而且皇上的想法,她也隐约能猜个大概,这件事只是赵羽溪封妃的一个契机,皇上之所以对陈菱悦处理的那般轻巧,便是为了让赵羽溪显得在此事中受了委屈,然后名正言顺的以补偿的名义下了封妃的圣旨。
不过念着赵羽溪一向在她面前做低伏小,而且原先还会劝着皇上雨露均沾,皇后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不曾多说什么。直到这段时间,皇上频频歇在溪妃宫里,赵羽溪却什么都不做。恃宠生娇?还是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皇后冷冷一笑,若是只有明面里的那些手段,她又怎么能坐上皇后这个位子。无论赵羽溪心中怎么想,她都绝对会让她后悔。
一个不听话且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棋子,是没有存在的价值的。
而一旁的赵羽溪等了皇后许久都不见她开口,心里已然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皇后,怕是已经想着怎么除掉她了……
想了想,赵羽溪对着皇后嫣然一笑,先开了口,“皇后娘娘这么急匆匆宣妾身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从皇后宫中回来,赵羽溪把自己关在屋里了许久。
皇后明显已经恨上了自己。
说实话,虽然一直对皇后心存防备,她却自认为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皇后的事情,反而一直向她示好。
果然如进宫前赵夫人所说的,后宫之中所有的交好与交恶,都不似表面那么简单,而是必定有利益牵扯关系。而你永远都看不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因为后宫里,从来不会有真心。
皇后以前一直表现的对自己很好,甚至陈菱悦挑拨的时候她还向着自己,如今不过是赵羽溪受宠了几日,却已经容不下她了。
赵羽溪心头有些黯然,却很快散去。
不论怎么样,管她真心假意,她都必须要在这个皇宫之中,深墙之内,好好的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死去的赵羽溪,为了赵夫人为了小雪,也为了她深爱的司马枫林。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能够退缩,更没有退缩的资格。
这是从进宫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从成为溪小主的那一天,她的命运就不在她自己手中了。
她只能够,努力的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这,赵羽溪打开门,喊了小雪进来。待小雪进屋重新带好门时,她才开口,“小雪,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
小雪听她这样说,心头猛地一惊,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定。“娘娘请说,不论什么事情,小雪都在所不辞。”
“小雪,今日皇后唤我觐见,我隐约能感觉的到,她怕是再容不下我了……”赵羽溪神情严肃的看着她,“常言道,先下手为强,晚下手遭殃。此时此刻,如果没有应对之策,便只能够束手待毙了。”
“娘娘,你且说是什么事情,为了娘娘,小雪必定能办得到。”
“你去皇后那边的宫人里打听打听……”
小雪再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嬷嬷,一路都未曾抬头。
那老嬷嬷给赵羽溪行礼时才抬起头来,赵羽溪看到她时明显有些意外,这不是……小雪不会是中了皇后的计划吧。
那老嬷嬷大概也察觉到了赵羽溪打量时的不信任,遂开口道,“老奴知道娘娘不信任老奴,的确,老奴曾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左膀右臂,可是只因为老奴的女儿奉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皇后娘娘竟命人杖毙了她……”说到这时那老嬷嬷的眼中明显带上了怨恨。“老奴只有这一个女儿,而且才刚刚十一岁啊……所以,老奴必定要替我的女儿报仇。”
老嬷嬷向前几步跪下来,磕了个头,“老奴敢以这条残命起誓,今日所言,字字非虚,若有一字不实,便让老奴天不打雷劈……”
“嬷嬷快请起,小雪快把嬷嬷扶起来。”赵羽溪听她如此说急忙让她起来,心中已然相信了她的话。古代不比现代,这里封建迷信思想深入人心,对于他们而言,誓言是绝不可亵渎的东西,否则定会被天惩罚。因此,那老嬷嬷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自然所言不虚。
“嬷嬷想必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赵羽溪顿了顿,“人无害虎意,忽悠伤人心,皇后娘娘那里,我不得不防。只是我进宫不久,又怎比得上她根基深厚……”
“老奴明白。若不是皇后娘娘做事实在是心狠手辣,不念旧情,老奴今日也定然不会站在这里。而皇后娘娘的事情——”那老嬷嬷嘲讽的笑了笑,“老奴不敢说全都知道,却也知道个十之八九,想必定然能够帮的上溪妃娘娘。”
“娘娘可知道几月前悦贵人小产的事情?”
“这件事宫中怕是无人不知,我也自然是知道的。不是琴贵人在茶水里下了红花吗,而且事后琴贵人还被皇上打入了冷宫。”赵羽溪皱眉,难道……
“正如娘娘心中所想,此事另有内情。”那嬷嬷看到赵羽溪的反应,知道她已经想到了。“邀悦贵人喝茶,然后在茶中下红花致其小产……容老奴逾越了,那琴贵人又不是个傻的,这样拙劣,一眼就能看穿的手段怎么会使。这件事,原本就是那一位安排的,琴贵人的亲信宫女实际上是那一位的人。劝着琴贵人邀悦贵人来宫中喝茶拉拢感情在先,又趁人不备偷偷在茶中下了红花。最后琴贵人与悦贵人两人俱损,那一位却在一旁当好人……”
那一位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未等赵羽溪开口,老嬷嬷接着说,“老奴知道,凭着这一件事,也许会让皇上对皇后生出不满,可毕竟是一国之母,皇上却未必会彻底厌弃她。而若是让皇后逃过一劫,等她查出来这些事情,咱们都是跑不了的。因此,老奴这里还有一桩事要同娘娘说……”
赵羽溪带着小雪站在冷宫门口。
看着杂草遍生,十分破乱的冷宫,心里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来冷宫,若不会亲眼所见,她必定不会相信这繁华奢贵的皇宫里,还有一处破败的成了这样子的宫殿。
赵羽溪让小雪把早就准备好的银子给了守着冷宫的侍卫。两人进了冷宫的门,处处都尽是灰尘。而赵羽溪要来找的人正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发呆。
赵羽溪万万想不到几个月不见,原本光鲜亮丽的琴贵人竟会变成这副样子。不止是衣裳破的不像话,头发乱蓬蓬的,而且脸上已经生出了皱纹,明显衰老了许多。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琴贵人抬起头看了看,又重新低下了头,眼神木然。“你也是和陈菱悦那个贱人一般,要来折磨我的吗?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赵羽溪听到她的话心头一惊,怪不得后来陈菱悦竟然那么平静,原来竟时常来冷宫折磨琴贵人出气。而琴贵人如今这副样子,怕也大多是拜她所赐。赵羽溪看着琴贵人,神情不自觉的带上了怜悯。
琴贵人久久都没有听到来人的动静,有些疑惑,“溪贵人莫不是有其他的事情?”
“我家主子如今已经是溪妃娘娘了。”小雪开口。
“溪妃娘娘,溪妃娘娘。呵呵,哈哈。”琴贵人笑了两声,“我自从到了这冷宫,外面的事情便一概不知道了,溪妃娘娘见谅。”没想到她已经是溪妃了,而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陈菱悦似乎依然是悦贵人。
“琴贵人在这冷宫里着实是受苦了……”赵羽溪几乎不忍心看她的脸,未老先衰,她是有多痛苦多绝望。
“哪里还有什么琴贵人……”入了冷宫,一辈子怕都是出不去了。冷宫里又哪来的什么贵人。
“如果我说,我知道当初悦贵人小产那件事,你是无辜被人陷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