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被如墨扶着,一瘸一拐回到了自己房中,身上冷汗犹自未褪,疼得呲牙咧嘴。在如墨的帮助下,脱下靴子一看,脚上竟然青肿一片。不看还差点,一看之下,似乎脚上更疼了三分。
如墨慌慌张张地出去找跌打酒,韩秋却寻思开了,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学武的材料,不但这点苦楚受不了,刚一动习武的心思,竟然就把脚给砸伤了,这要被那知府公子范松知道,还不知在背后怎么嘲笑自己呢。不妥,等如墨回来以后,定要嘱咐他一番,莫将今日之事传将出去,否则这脸面可是丢大了。
一座幽静的小院中,几丛不知名的花草争奇斗艳,淡淡的清香弥漫着整个院落。院中靠近花丛的石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两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正在对坐品茶。
“韩兄,秋儿不过就是不小心被那石锁砸肿了脚面罢了,你急匆匆跑来讨要什么药酒,小弟虽然是医生,好些的刀伤药倒也有不少,可惟独没有这跌打酒。你还是打发下边人去外边药铺买两瓶去吧。”回春子一边细细地品着茶,一边漫不经心地对一旁的韩百川敷衍道。
“贤弟,为兄知道你手中暂无现成的药酒,但以贤弟绝世医术来说,配一副药酒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以贤弟这等绝世神医在此,为兄再若去外头求药酒,岂不是有损了贤弟美名?”回春子一口回绝,韩百川却丝毫不以为忤。相交二十多年,回春子那脾性他还不了解么?回春子生性孤傲,医术通神,根本不屑于出手诊治这些小伤小患。在回春子看来,要给人治病一文不取也非是不可,但必须得是当世罕见的疑难杂症,或者病入膏肓的病症或者是回天乏力的伤势才会引起他的兴趣。而韩秋仅仅是被一块石头疙瘩不小心砸肿了,这等的小伤小患一般医生都不屑于费神,回春子岂肯轻易伸手?
韩百川知道回春子脾性,但是更是心疼自己儿子,跟回春子泡了半天的蘑菇,最终从回春子这里得了一个药方,如获至宝地揣入怀中。
回春子好笑地说道:“怎么,看韩兄这意思,有意让秋儿习武?”
韩百川闻听摇头叹息道:“秋儿如今这年龄还谈什么习武?不过是三月前出门吃了那一次大亏,心有不忿罢了。依为兄看来,他也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去后边凑凑热闹。这回被个石锁砸伤了脚,量他也是个吃不得苦的,定然不会再去后边校场了。”
回春子手捻美髯,哈哈大笑。
回春子所配置的药酒果然神效,过不得几日,韩秋脚上青肿早消。这一日韩秋起了个大早,一番梳洗之后,命丫鬟找来劲装换上,如墨贼头贼脑地迈步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公子,知府公子范松早已在前厅等候了,遣小的来催催公子。小的跟他说公子尚未用过早膳,可范公子却说要去苍云长街上对付点,省得误了出城的时间,打不着猎物。”
韩秋不在乎地说道:“去外头吃也无妨,本公子这几个月来酒虽喝了不少,可还未在外头吃过早点,如此就去尝尝苍云街上那些美味,也不枉来此一回……”一句话出口,悚然一惊,顿时闭口不语。
如墨当然注意不到韩秋这些小动作,便是听出有异也不敢质疑公子,只是陪着笑道:“公子去外头吃早点自无不可,只是苍云长街上那些小门小户做的东西未必就能入得了公子之口,若是公子吃了不合口味,岂不是扫了兴致?不如就让厨房准备点,您和范公子用了再走不迟……而且,而且,咱们自家的厨子做的也干净不是。”
韩秋听得好笑,估计这最后一句才是如墨想说的,想是怕自己吃了外头不卫生的东西闹肚子,也真够难为这当小厮的了。明知他是好意,但韩秋还是摇头道:“还是去外头对付点吧,让范公子久等已是不对,再扫了范公子兴致岂不是本公子这做朋友的不够仗义了?废话少说,前头带路!”韩秋最后八个字出口,顿觉心情大爽,怪不得都拼命往上爬呢,原来居高临下说话这么舒服呢!这种冲人指手画脚,气指颐使,旁人只能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感觉,以前还真是少有体会,一旦体会到这种感觉,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迷恋进去!
韩秋和范松溜溜达达走在苍云长街上,左顾右看,想找个地方打发打发肚子。他们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家人,各自牵着马,如墨和范松的另一个书童牵着两位公子的马匹,连人带马一大片,行走在苍云长街之上,那叫一个浩浩荡荡!
韩秋心里这个美啊,虽然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电灯电话,可是前世没有这里威风啊!后边一群仆人跟着,人强马壮威风凛凛,街上行人纷纷躲避,韩秋面露几分矜持之色,洋洋得意,虽然尚未显出骄横嘴脸,看上去也不远矣。
又过了几家布庄,一家药店,再走两步,便是饭庄比较多的地段了。有几家卖吃食儿的铺子挨得比较近,小门脸不大,人还不少,有人看见了带人浩浩荡荡走进的韩秋和范松,便有人指指点点:“看见没,就是前边那个穿白衣服的,那就是咱们韩家堡韩堡主的公子韩秋,听说前一阵子在这苍云长街上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被一路见不平的大侠撞见,差点就打死了。”
“是啊,我也听说过这事儿,那韩堡主何等菩萨心肠,修桥补路,泽被乡里,做了多少善事?要不然人家怎么能被称为万家生佛呢,可他这个儿子太不争气了,简直就是缺德带冒烟啊!你说他家里有那么多钱,想找个女人还不简单,就算不愿意去青楼,家里买上十个八个通房丫头总行吧,可他偏偏就干这缺德事儿,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有个好爹,不一定就有好儿子,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不信,现在怎么样,连当街强抢民女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估计以后挖绝户坟,踹寡妇门这样的事儿也少不了……”
隐隐约约的话语传入韩秋耳中,韩秋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虽然这事儿在他看来不是他干的,但是这阵子他可一直就这么琢磨着要干点强抢民女什么的,这还没行动呢,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焉能不生气。韩秋拉着脸就冲那一群人走去,范松慌忙将他拉住,劝道:“韩兄,何必要同这些市井小民一般见识,你我还是去寻些东西吃了,莫耽误了出城打猎。”
韩秋道:“这家买卖不错,口味定然差不了,就去这家看看了。”说着硬是冲那店铺走去。
那些围在店铺前吃东西的一看韩秋拉着脸过来了,生怕韩秋寻衅,也知道惹不起他,慌忙丢下几个铜板,各自慌慌张张地散去。让他们家长里短说三道四可以,但是要让他们面对韩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同韩秋这样的富家公子作对,谁有那个胆量?
店家是个五旬左右的老者,一看客人都跑了,急得直跺脚,但又不敢怠慢了韩秋,苦着脸上来收拾桌子,收了桌子上的铜板。韩秋和范松带的人多,一下子将店门口那几张桌子便给全占了,那店家又是收拾碗筷,又是擦桌子伺候水,忙了一个手忙脚乱。
韩秋敲着桌子高声叫道:“店家,有什么可口的吃食儿赶紧给公子弄点来,公子还有急事要出城,手脚麻利点,否则耽误了公子正事儿,小心砸了你这鸟店!”
那店家心里暗暗叫苦,但还是得点头哈腰地招呼,工夫不大,给韩秋和范松两人端上来豆腐脑,小咸菜,几张压得薄薄的大饼,还有一盘腊肉外加一盘卤鸭脚。韩秋见那桌子擦的干净,店家服务态度又好,端上来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却倒也凑合。挑了半天没挑出毛病,便没好气地“哼哼”了两声,和范松一起,卷着大饼,就着豆腐脑小咸菜,腊肉,鸭脚,一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