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本就简单,两人又急着出城打猎,这饭也吃得比较快。只是刚吃了几口,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韩秋忙抬头望去。就见苍云长街上一匹黑色健马如飞而来,那匹马极为神骏,身躯雄健,皮毛乌亮,跑动起来,脖子上的铃铛“喤啷喤啷”直响,马上端坐一军士打扮之人,顶盔冠甲,罩袍束带,双手抓马缰绳,身子微微前倾,正在纵马飞驰,背后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眼望去当真威风凛凛,雄姿烁烁。街上行人眼见一骑飞来,慌得四下奔逃,左右躲避,一阵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韩秋看得目眩神迷,羡慕那马上之人风采,忍不住问道:“这人好生威风,只不知他当街纵马,所为何事。”
范松只是随意地看了那骑士一眼,便一边吃一边道:“前一阵子,听闻城北大营的王老将军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今日看着骑士臂缠黑纱,怕是王老将军过世了,这骑士应该是去城里知府衙门报丧的。”
韩秋哪管他什么王老将军,王小将军,他只看那骑士风采迷人,恨不得自己现在便化作那骑士骑在那匹马上,也来个当街纵马,威风一回。只不过现在离城门口已是不远,便是当真要当街纵马也跑不了几步便出城了,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到他韩大公子的绝世英姿,便决定回城之时好好过一过当街纵马的瘾!试想自己一骑当先,风驰电掣般向前飞奔,后边数十仆从飞马追随,那该是何等的威风?
早饭已然用完,韩秋掏出一块雪白的手绢很不顾及形象地抹了抹嘴,然后随手将手绢往桌上一丢,站起身拉着范松便走,他一心打完猎后,进城时当街纵马,哪还会在这里多做耽误。
店家慌忙追了出来,苦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公子,嘿嘿,那个,承惠,十五文。”
韩秋扭头乜斜着眼看着他道:“什么,本公子没听清,你这老货再说一遍与本公子听听。”竟然是摆出了一副吃霸王餐的嘴脸,而且还理直气壮……
店家慌忙道:“公子,本店小本经营,本小利薄,赊不起账……看公子穿着打扮也是富家公子,身后仆从数十人,也不在乎这几文钱,还是把这点饭钱结了吧!”
韩秋把眼睛一瞪,粗声喝道:“本公子来你这破烂店里吃点东西是看的起你,竟然还敢问公子要钱?实话告诉你,本公子在外吃饭喝酒还从未有人敢问公子要过钱,你算那颗葱,竟然敢欺负到公子我的头上来了?莫不是看公子生得文弱,将公子我当成了肥羊来敲诈公子?你好大的胆子!若再敢聒噪,信不信本公子砸了你这鸟店!嗯?”
店家慌忙打躬作揖赔笑道:“公子说哪里话来,小老儿怎么敢敲诈公子?只是小老儿这小店就靠这点营生度日,公子若不将这饭钱结了,小老儿这几天的进项便没了,家里老老小小可还等着吃饭呢,求公子可怜我们这些穷苦人日子艰难,莫要与我们为难。”
“好你个老货,竟然给脸不要脸!当真以为你家公子脾气好么!”韩秋说着一脚将方才坐的凳子踢出老远,强忍着脚丫子疼痛,又一脚将桌子也踹翻在地,桌子上的杯盘筷箸“哗啦哗啦”落了一地,韩秋和范松带来的那些仆从家丁纷纷站起,走到韩秋周围,生怕韩秋有个闪失。
韩秋见此,胆气更壮,又将脚边的一个凳子踢飞出去,不过这次发力时留了个心眼,翘着脚掌以脚后跟踢的,避免了脚丫子疼痛难当的后果。
一个金钗布衣,系着围裙的三十许女子估计是听得外边响动,从里边跑了出来,一边拼命往店里拉那老者一边劝道:“爹啊,您老消消气,别跟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的纨绔子弟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韩秋在一旁听得清楚,顿时恼羞成怒,被一个娘们儿这样骂还了得,还不待发作,那女子又冲韩秋娇声喝道:“你这公子哥儿也好生不要脸,白吃白喝不给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连摔带砸,仗着出身富贵之家便来欺负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么?要是个有本事的就去江湖上找那些厉害茬儿较量较量,在自家这几亩地上撒泼打滚算什么能耐?有能耐别藏在你爹娘裤裆地下,去剑堡找古风单挑去呀!”
那女子口舌如刀,一顿臭骂下来把个韩秋骂得老脸通红,他到底不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白吃白喝不给钱又砸了人家东西,原本不过就是虚张声势,想过一过纨绔公子哥儿的瘾,谁想被人好一通臭骂!韩秋豁着老脸不要,涨红着一张脸指着那女子道:“今儿你家公子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与你这泼妇一般见识,你给公子等着,等公子手头上事情忙完了,回头找你算账!有种你别跑!”交代了几句冠冕堂皇的狠话,扯了范松就走,范松强忍笑意,也不挣开韩秋,转身离去。
“今儿开门当真是没看好黄历,竟然来了这么一个扫把星,平白无故地搭上了伙食,还惹了一肚子闷气,真是晦气透顶。这么多东西就是喂了猪还长二两膘呢,喂了狗也给姑奶奶摇摇尾巴,喂了某些个惫懒货色,只得生一肚子气!”那年轻女子性子极为泼辣,眼见韩秋和范松扬长而去,可能是心疼自己那饭钱,心里越发的不痛快,如骂街一般,在两人身后又传来了一通指桑骂槐的尖利声音。
韩秋遥遥的听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越发不敢回头,就在那女子骂声中,狼狈逃去。那女子见两人被自己骂走,还不罢休,骂声不停,越显犀利。一个一袭黑衣的中年汉子,自街斜对面那家药店中走了过来,脸色如霜,一步步走上前,也不言语,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兀自喋喋不休的女子,眼中一抹冷色,足以让人胆寒。
那女子在这黑衣人注视下,话音越来越低,脸上表情越来越害怕,最终被黑衣人气势所摄,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目光更是躲躲闪闪不敢正视那黑衣人,躲在了店家身后。
那黑衣人缓步走上前来,在一张桌子上轻轻一拍,“啪”的一声,店家和那女子尽皆吓了一跳,待向桌上看时,就见桌面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齐刷刷入木三分镶入了桌面内,在手掌印内,还有一块碎银,早已嵌入了桌面。
那黑衣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来看着店家,冷声道:“这是方才那两位公子吃的饭,和赔你打翻你碗筷杯盘的钱,管好自己那张嘴,小心祸从口出!”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去了。店家父女二人吓得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连声应着,等得那黑衣人走了,这才敢去桌子上看看那块碎银,一看足足有二两,店家抠了两下子没抠下来,慌忙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这里,便干脆将那桌子搬进了店里去收拾去了。二两银子对这小门小户的小吃店来说,已然是一笔巨款,足抵他们几个月赢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