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这是什么回事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敌骑兵的前锋几十人，已经趁着步兵还未收拢的战阵缝隙冲进了战阵当中，战阵中央，是一些手执长刀的战士，面对着居高临下的骑兵，一下子就成了砍杀的靶子。
肉体猛烈的碰撞，兵器进入身体的钝响，冷兵器时代固有的能够近距离直面血肉横飞的场景，一声声困兽一般的嘶喊和垂死的惨嚎，构成了一个真实的战场。
西门燕凤暂时还没有跟图罗族的骑兵纠缠上，偷眼一看战场，闯进战阵中的几十个骑兵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境。本来，西门燕凤安排一些没有经历过战场洗礼的新兵在阵内，想让他们先体会一下战场的环境再投入到战斗中去，这本来是一步很好的安排，但是由于指挥上的失误，这些新兵一下子变成了直面杀戮一样的场景，很快，这些新兵就在同伴们血腥的被屠杀中崩溃，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躲。阵中的老兵也被裹挟施展不开手脚，眼看着阵脚不稳，有着要全线崩溃的边缘。
谢无双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一直跟在西门燕凤的旁边，看见这样的情形，将手中的长枪挂在战马身上，右手从背后拽出硬弓，左手在战马勃颈处拽出箭羽，张弓搭箭，连环射出，一箭一个，箭无虚发，转眼间，就是射翻了十几个图罗族的骑兵。在这样有力支援的缓和下，阵中的老兵一边大骂，一边用身体示范，挥舞手中长刀，猫下身来，在速度已经减慢到人体可以应付的骑兵面前，一边躲闪，一边专门招呼敌骑兵的马腿。
虽然骑兵的势头吓人，但是随着老兵们依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一个个砍翻骑兵，阵中的新兵也慢慢回过神来。虽然这些新兵在第一次的战场经历上，一下子有点懵的感觉，但是这些人也是西门燕凤精挑细选的人手，不少人也是亡命之徒，看见骑兵也是能被步兵放倒，一个个也是加入到战团当中来。说是迟，那是快，在付出了将近百余人的牺牲代价之后，终于将这些冲进来的骑兵，逐个斩杀光。
与此同时负责外围合拢战阵的基本上都是老兵，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进去帮忙，当务之急就是把口子合拢。敌人的骑兵虽然厉害，但是，盾牌手紧紧护住自己和长矛手，长矛手五六人组成一组，齐刷刷向外乱刺，除了被马蹄踩死十几个步兵，基本上没有被马刀伤到的。相反，图罗族的骑兵倒是一个个倒在长矛手的手下。因为外面李迟响的骑兵挡住大部分敌骑兵，所以，这个口子竟然是被慢慢合拢了。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毕竟没有全线溃退，西门燕凤总算是暂时能够喘一口气。
相对于骑兵来说，步兵这样的战阵，确实是能够有战斗的能力，但是，刚才收拢口子，是用自己的正面面对对手的侧面，所以才会成功，等到图罗族的骑兵完成了包围，在正面发起稀疏的散兵冲击的时候，尽管借助盾牌和长矛能够杀伤对手，但是，步兵跟骑兵上整体上的差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抹平的。
好几处盾牌加长矛的防线，被疾驰的骑兵冲开，虽然冲进阵中被斩杀，但是这样的势头是对敌方有利的。这样反复冲击，只要是阵型被冲乱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单方面屠杀的溃败！
西门燕凤紧锁眉头，虽然没有直面敌人，但是，没有人比西门燕凤的心理压力要大。这个时候，不作为就是等死，要是下达错误一个命令，恐怕就是崩盘的败手。作为一个最高级别的指挥员，这个时候要敏锐洞悉战场的发展态势，从而做出最有效的指挥。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绝对没有时间容你琢磨推敲，往往一个命令，就是平时千锤百炼，到了战场上近乎本能的直觉指挥。纸上谈兵，再厉害，也比不上战场上得来的宝贵经验。
就算是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西门燕凤还是抽点时间扫了一眼敌我双方的态势，“谢无双，你去协助李迟响，看见没有？那个头戴最长雉尾的军官，你和李迟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他的人头给老子弄下来。”说完，西门燕凤一催坐下马，跑到阵中，看见冲进来的敌骑兵，大声骂道：“都别怕，他娘的，被冲散了防线不要紧，继续合拢就行了，进来对头也不要怕，宰了就行了。”
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讲道理是件对牛弹琴的事情，这个时候，最简单，最能够被理解的话，反而是最好的命令。七零八散的步兵听到自己的长官大声叫骂，反而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西门燕凤也是没有停留，瞅准一个人高马大的敌骑兵就冲了上去。西门燕凤手里没有长家伙，只有一柄佩剑，并不是因为西门燕凤不想练长兵器，而是确实没有这个时间，这马上的长兵器使用，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没有娴熟的控制能力，就算是再有力量，也是有劲使不出来。更何况西门燕凤力量不是很足的人呢？
对手则是一柄长长的弯刀，上面的鲜血，已经覆盖了本来的锋芒。这人也是看见西门燕凤疾驰过来，看西门燕凤的装束，也像是一个“大官”，就嚎叫着向西门燕凤冲了过来。
西门燕凤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正面的碰撞，会给他能有这样强烈的震撼！两个相对疾驰的战士，因为在速度上的叠加，一下子感觉就是眨眼间撞到了一起。那种动人心魄的速度，以及呼啸如风的质感，对面敌手的狰狞摸样，以及对手志在必得的全力一击，都是给西门燕凤造成了极大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冲击。
这一次冲击，西门燕凤的智慧救了西门燕凤一命，西门燕凤万幸地在两马交错的时候本能的采取了最理智的规避动作，不是出剑伤及对手，而是把佩剑扁贴在身上，做了一个最佳的防御。对手的长刀狠狠砍在西门燕凤佩剑之上，那人的力量很足，加上两匹马的冲力合力，西门燕凤身形不稳，一下子栽落马下。
西门燕凤甚至是没有时间感觉一下疼痛，本能的就地一滚，，西门燕凤感觉对手的马蹄擦着自己的脸颊堪堪而过，而自己的脸颊就像是被飓风刮过一样生疼的感觉。
那人勒住马头，转过身来，再次向西门燕凤冲了过来，这个时候，西门燕凤的部下看到了这个情况，纷纷上前想要保护西门燕凤，却被西门燕凤一把推开，大吼道，“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别管我！”
西门燕凤眼见那人策马冲过来，没有躲闪，反而是迎着上去，那人俯下身来，长刀画了一个完美的曲线，本着西门燕凤斜肩带背斩了过来。西门燕凤猛的蹲到了地上，那柄长刀带着渗人的呼啸声从西门燕凤脑袋上呼啸而过，更是带走了西门燕凤头盔上的半缕红缨。
不过，西门燕凤可不是送上门让人家白砍的，借助下蹲的势头，手里的佩剑挥舞出去，一下子对手的马腿，这一下，西门燕凤也是卯足了劲，不但把对手的马腿砍得直露白骨，自己的佩剑也是拿捏不稳，脱手飞出。
那人被吃痛的战马一下子掀了出去，在空中飞了很高，重重摔落到地上。这个摔法跟西门燕凤还不一样。西门燕凤摔落前就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摔下来的时候有准备，就地一滚虽然伤到了，但是不重。这人可就不一样了。没有想到西门燕凤会冒着无论是被人砍还是被马踩的威胁玩了这么一手，这可不是玩心跳，而是正儿八经的玩命！那人不知道对付了多少步兵了，本以为手到擒来的轻松活一下子变生肘腋，自己的战马报废不说，自己也是被狠狠摔出去。
西门燕凤这个时候手无寸铁，眼睛一踅摸，看见一段断成两截的长矛柄，抄了起来，也不管前面有没有尖，发足狂奔，把手里的木棍一样的枪柄当成长枪使用，恶狠狠扎向那人的身体，借助冲力，枪柄深深扎进了那人没有护甲的下腹部。从枪柄上传来一阵阵肌肉的痉挛，加上那人简直是来自地狱一般的惨嚎，西门燕凤也是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阵阵痉挛，有种想要狂吐的感觉。
千万不能吐出来，西门燕凤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手下的士气，要是自己稀里哗啦吐个痛快，手下的士气也跟自己的呕吐物一样，眨眼会松懈个精光。
西门燕凤咬紧牙关，仰面朝天，这可不是摆造型，而是要生生抑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狠狠咽了几口唾沫，才一阵仰天狂啸，算是遮掩住了自己的“丑态”。
还在手下的兄弟们虽然没有帮助西门燕凤斩杀那人，也是隔绝了其他敌人向西门燕凤靠拢，不然的话，就西门燕凤这番折腾，够西门燕凤死上好几回的了。
虽然西门燕凤有点狼狈，甚至是有点窝囊的干掉了一个敌人，而且西门燕凤还有种种的不良生理反应，对于西门燕凤个人来说是一个难受的经历，但是对于整个战局里的战友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指挥员身先士卒，舍命相搏，无疑是最好的榜样。后世的一句话放在这里也是很准确的，那就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许多的操刀手正是在被图罗族骑兵冲散的口子附近，力图想要把图罗族的骑兵赶出去。苦于自己手里的家伙短，近不了骑兵的身，看到千总的惊险手刃敌骑兵的壮举。就像是被洗脑一般，纷纷效仿，敢于冒着生命危险接近图罗族的骑兵，先砍马，再对付人。虽然是死伤不少，但是，毕竟是形成了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来对付骑兵。
本身由于盾牌手和长矛手的阻挡，冲进来的骑兵绝对数量上不是很多，加上骑兵的目标实在太大，每放倒一个，就像是清空了一大面的威胁一样，越打越是有信心，越打，越是凶悍。慢慢的，阵线渐渐合拢不说，最重要的是军心士气打出来了，运用的技战术又是十分合理，图罗族的骑兵几番冲击之下，虽然杀伤了大顺国的士兵，但是，没有击垮这个团队，战场上的事情，在没有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正面对决，比拼的就是一个士气，一方士气高涨，另一方要是咬不住的话，士气的低落不是抽丝剥茧，而是在某个时间突然将至冰点，导致整个战局的逆转。
西门燕凤敏锐感觉到，图罗族的骑兵，进攻的势头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旺盛了，到了后面的几次，竟然是有点应付公事的感觉。稍微遇到抵抗，就纷纷后退，战场上的这种消极，一点也是不次于烈性传染病，很快会传染到每一个人，就算是最勇敢的人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最后的结果不是能够改变这样的状态，而是自己也会感到一种无法跳出去这种消极束缚的绝望。
图罗族的骑兵每次攻击完毕，都是后退到一定的距离，转身加速，然后冲锋。骑兵要是没有了速度，庞大的目标是很容易受到攻击的。
西门燕凤一下子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大声喊道：“兄弟们，看见没有，图罗族的骑兵没有什么可怕的。一样是爹生妈养的，一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一样的抢扎一个窟窿，刀砍脑袋搬家。一会儿，听我的命令，咱们不能等着他们来送死，而是要追上去弄死他们，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找咱们的晦气。”
众兄弟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真恨不得西门燕凤马上就下达命令。
一个小兵把西门燕凤的战马牵过来，西门燕凤捡起一把图罗族阵亡战士的长刀，拿在手中，翻身上马，冷冷盯着图罗族骑兵的动向。
又一次冲锋开始了，不过，单单是马蹄敲动地面的声音，仅存的几个嘴里呼喊的呐喊声，也明显没有先前那种摄人心魄的震撼。对于这些生死边缘走上一回，渐渐适应战场血腥环境的人来说，根本就像是面对没牙的老虎扑过来一样，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这回，盾牌手不是消极等到对方的马刀砍下来消极防御，而是主动把盾牌高高举起，封住对手的刀路，让对手不能伤到自己和长矛手。
而盾牌手这样主动迎敌，长矛手的眼界和活动空间，一下子加大了不少。这些长矛手，大多数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知道对方的气势凌人的进攻一旦被阻，那么，进行下一个动作就没有那样快的速度和那样足的力量。
骑兵的速度力量，在于和马匹的完美结合，没有战马带起来的速度，就算是你天生神力，也是用不出来一半的力量。因为骑兵毕竟是端坐在战马之上的，这就像是一个人，你不让他双腿用力，只凭着腰肩带动手臂发力，肯定是不能使出全部的力量的。
盾牌手的封锁，不但是封住了对方的进攻，保护自己人不受伤害，更主要的是卸了对方骑兵战马好不容易带起来的速度。没有了速度上的绝对优势，骑兵连人带马目标太大，更容易遭到攻击。
有着丰厚战场经验的长矛手这回可是趁着盾牌手制造的这微弱的时间和空间上的优势，一下子钻出了盾牌手的防御，直面图罗族骑兵，纷纷把手中的长矛刺向图罗族骑兵。
图罗族骑兵速度被卸下来了，站马上又是不好发力，面对的又是一寸长一寸强的长矛手，一下子感到了死亡的恐惧。这在骑兵和步兵的交锋中可是不多见的。
长矛手的这一举动，也是把西门燕凤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明白了，战场上，就是刀尖上跳舞的买卖。虽然长矛手这一动作看似凶险，但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敌骑兵在跟盾牌手的较量当中，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际，实际上，是一个短暂的最危险的时刻——目标大，防御能力差，一旦要是站定，在特定的空间里，骑兵的启动速度，是远远不及单个步兵的启动速度的。在这样的特定环境下，骑兵反而是没有步兵灵活。
困兽一般的图罗骑兵，挥舞的长刀杀伤了不少大顺步兵，但是更多的图罗骑兵连人带马被长矛手活活插死。后面的图罗骑兵看到这个情况，赶紧拨转马头，想要退却，西门燕凤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长刀一扬，大声喊道：“弟兄们，冲啊。”
说完，西门燕凤一催坐下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挥舞长刀，杀向了想要掉头的图罗骑兵。
人们都知道，质量越大的东西，启动的所需力量越大，骑兵的的速度讲的是跑起来的机动速度快。而在启动的时候，是比单个的人要慢的。加上调转马头这样的动作，更是耽误了启动的时间。
西门燕凤一声令下，长矛手率先行动，往前跑动中形成了五人为一个单位，这五人又是端着长枪，枪尖向前，每个五人单位间隔一定距离，行了一个漫长的散兵线向前冲击的阵型。盾牌手则是扔下了手里的盾牌，拔出了佩戴的腰刀。向着长矛手五人组留下的空当冲进去做了有效的补充。因为长矛手手中的兵器长，虽然能够长距离攻击敌人，但是，敌人一旦近身就麻烦了，所以，有手持腰刀的短兵器的战友补充上来，是对攻击手段的有效的补充。
图罗族的骑兵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的骑兵，竟然会被步兵反冲锋。因为掉头的原因，许多的图罗族的骑兵还没有策马，大顺国的步兵就已经到了眼前。这是一个图罗族战士非常尴尬的境地，这个时候继续掉头的话，赶上的步兵可是不会因为骑兵把后背留给他们而心慈手软，这里没有费厄泼赖，你能骑着马打我，我就能撵着你的屁股给你一下子。
但要是拨转马头正面对付大顺国的步兵，已经没有任何速度的骑兵在整齐排列战阵有协调组织的进攻之下，反而是成了被虐杀的对象。
战场上最怕的不是错误，因为错误而丧命那是活该，更何况，犯了错误还有可能纠正。最怕的就是犹豫。犹豫中，浪费的是最宝贵的时间。对手是不会浪费时间的，会利用犹豫的对手没有作出决断之前的这段宝贵时间，毫不留情痛下杀手。这是用命来进行的豪华博弈！你可以错，但是不可以犹豫！
不过，图罗族骑兵战马的惨声嘶嚎，和骑兵战士的闷哼死去，让活着的骑兵梦醒，现在，逃命是第一位的。有了一个的表率作用，其他的又跟着效仿，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样，反正自己逃命要紧。
这就是溃败！有时候，尖锐的爪牙并不重要，没有一刻勇敢的心，再精锐的武器装备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看着好看，却是不顶用。
战场上的反应是一个连锁反应，当有一部分人溃退的时候，就算是想玩命的勇敢战士，也会被溃兵裹挟着脱离战场，而对手的正面压力一旦减轻，甚至是没有了，绝对不会温情的看着你远去，而是痛打落水狗一般靠上来干掉你！
西门燕凤可是痛快了，虽然是一马当先，周围也是没有很多的骑兵跟随，但是面对着毫无斗志的图罗族骑兵，追上一个就干掉一个，完全没有了初次杀人的紧张和恐惧感，反而是一种嗜血的冲动在胸中不断升腾。
图罗族的骑兵可是没有想到，随便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兵，就可以轻松摆平这个气势汹汹的菜鸟指挥官和冒充的骑兵。兵败如山倒，那些图罗族的骑兵，现在想到只是一个，那就是逃命，别的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要不是身边的老兵提醒，西门燕凤还不知道要追出去多远。听了老兵的忠告，西门燕凤才猛醒，自己这是兴奋过头了。这可是兵家的大忌！西门燕凤赶紧命令骑兵分头收拢部队叫回来李迟响。
一问之下，才知道李迟响虽然没有干掉对方的领军人物，但正是因为李迟响纠缠住了对方的领军人物，图罗族的骑兵才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进攻。等打扫完毕战场，西门燕凤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杀死对方一百多骑兵，自己这方面损伤了二百多骑兵，骑兵更是损失八十多。重伤四十人，轻伤也不下二百。从这方面来说，怎么说，也是一场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