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荃有些震惊的看了少年几眼,没明白在这样的时候眼前之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要做,可少年如星辰一般黝黑闪亮的眸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良久,凌荃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少年道:
“具体位置在这个上面,你……”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终究是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转首离去,未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步伐转过首来
少年刚巧看罢手中纸条上的内容,不由是疑惑的抬起首来。只见不远处那黑衣的青年面上似乎多了一丝窘迫,那窘迫的样子像极了记忆中憨厚的青年,凌荃伸出手指局促的挠了挠脸颊道:
“也没什么,就是从今之后,我不会再叫你公子亦或是寒双……”
少年愣住,不解的看着他
那青年转过身去,似是急着离开一般,只有漫天纷飞的雨丝中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你既然一直当我做兄弟,那便就做兄弟吧……”
浅浅的微笑,泛上嘴角,少年还未答话,青年的黑衣已然消失在了雨意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站在雨中的少年复而抬起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下半刻竟是也不细看,缓缓抬起手来将纸条在手中一点点撕成碎片,复而将化作碎片的纸片丢入了雨中
他慢慢转过身来,向适才二人所待的青石走去。他的麻布衣衫上尽是泥泞,神色之间却是一片的宁静,就这般缓缓坐在湿透的青石上,不知向雾蒙蒙的密林中谁说道:
“大动干戈的支开了这么多人,应该不是为了光在远处看我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袭青衫身影,从林中一角徐步踱了出来。那人的衣衫从来都是这般一尘不染,冷峻的眉眼之中自然透露着威严,如用刀削凿出的雅颜俊眸让人辨不出他的真实年龄,唯有两鬓隐隐泛白的银丝说明着他已不年轻。他神色十分平静的看着此时坐在青石上的少年,淡淡道:
“凝之,你真让为父意外……”
青石上的麻衣少年闭了闭双眸,他静静的眸色中突然翻涌起了莫名的波澜,到底是忍了下来答话道:
“我曾看过麒尊将军在大凌国十年征战的所有记录,声东击西是你惯用的手段。凌荃岂止是一身功法尽数传承于你,便是这军中常用联络方式也如数沿袭着寒家军中手段。更何况,为什么当我们要找你的时候,你的消息恰好就会出现?能解释这些情况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恰巧在不远之处罢了……”
那边的青衫男人听得如此回答略略挑了挑眉头,他静静看着那小小少年道:
“那你能不能告诉为父,你又为什么在知情的情况下,还刻意遣走了凌荃呢?”
坐在青石上的少年微微闭眸,旋即慢慢站起身来,他看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男人,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下半刻,他眸色之中染上从未有过的怒意,似是这漫天的细雨也无法浇灭般,他向徐步走来的男人嘶吼道:
“因为有些事情,只关乎着你我之间!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亲手屠杀了那些将士,为什么你会亲手杀了娘,又为什么,却偏偏唯独留下了我!”
青衫的男人踱行的步伐缓缓停了下来,他在不远处离着麻衣的少年站定,眼神中闪出了一丝莫名的光芒。他的话语像是寒冰一样冷酷,他道:
“凝之,你这是在跟谁这样说话?是谁教你用这样的语气跟为父说话的?”
少年愣了一下,他在男人这样冷冷淡淡而又威严十足的声音下无由来的打了个冷颤,下半刻却又怒然向前踏出一步继而怒喝道:
“这样的你又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寒毅,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
“啪!”的一声脆响
一记巴掌,直将少年打的滚了三圈才止住了身影。那少年蜷缩在泥泞的土地上,右脸颊倏然间高高肿了起来。他跪倒在地蜷缩着努力想爬起身来,纷飞的细雨浇落在他小小的身影之上。那边动手的青衫身影冷冷向他看去,男人的眼神中似是没有一丝感情,他的青衫依旧是分尘不染,此时淡淡转了个身缓缓向趴在地上的少年行去,他道:
“凝之,为父将你送上仙门十年的修行,难道是为了教会你这样称呼着为父的名字说为父的不是吗?还是说,你一定要为父今日来亲自教教你该怎么和长辈说话?”
男人的步履,在泥泞的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水花,他步伐不快,却沉重的像是每一步都踩在了少年心上,不消片刻便走到了少年身前。旋即,那双宽大而有力的手缓缓伸了出去,他俯身拽住了小小少年满是泥泞的麻衣领口,就这般将那小小的孩子提拽了起来
少年一时被提起在半空中勒的呼吸不得,此时不由是挣扎着抓住男人的手,可不败神话的将军寒毅之能又岂是他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搏。少年面色一阵便化作了黑青之色,片刻之后他放弃了挣扎,突然间撇过了头去,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你又算得是什么父亲,什么长辈?一个亲手杀了属下,杀了妻子,又将唯一的孩子抛弃不管的人,莫说父亲长辈,又怎能算作一个人!”
“哇!”
猩红的血色,染红了少年本就泥泞不堪的麻衣,那男人面色平静,就这般只手提着少年,另一只手竟是握拳重重给了那小小身影一击。这一拳重的让少年下意识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之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血腥,下半刻都化作了鲜血从口中吐出
男人就这般缓缓松开了大口吐出鲜血的少年
寒双被打的眼前一黑,失去男人提起之力,他全身瘫软被丢在地上缓缓跪倒在面前男人面前,面前青衣人儿的淡淡话语似是响起在九霄之外:
“寒家的人,拳头才是道理,你想跟为父讲道理,还早了八百年……”
男人这话说罢,竟是从袖中拿出一个已然沾血的手帕缓缓擦掉了自己手上少年吐出的鲜血。旋即,他轻手将手帕丢落在跪着的少年面前,微微闭眸,竟是转身即离
男人正欲离去的身影微微一顿
一只颤抖的手,满是泥泞的抓住了他的裤腿。那少年跪在地上,嘴中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他缓缓抬起首去,看着面前神情冷淡的男人,眼中已全是泪水,高高肿起的右脸颊让小小的孩子显得是那般狼狈不堪,少年哽咽的声音从嘴中不成行的吐了出来,唯有第一个字清晰的让人心痛:
“爹……”
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中的腥涩之感,继而哽咽道:
“如果……如果您有什么隐情,求您告诉双儿,您是双儿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了,求您,求您……”
‘咔嚓’一声轻响,却倏然间似是要截断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少年瞳孔赫然睁大,他愣愣看着自己抓着男人的手变作了奇异的形状,一时痛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天地之间,只有男人冷漠淡然的声音在回响:
“凝之,你不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