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长和王大夫走了以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林英好了很多,已经坐起来了和我们聊天,似乎不再那么有气无力了。
我感慨万千,谁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可别人不求回报地伸手来帮你的时候,那种幸福感是如此的美好,小小的一段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我再看包厢外坐着的两个列车乘务员,我就不再有之前把他们当成卫兵的感觉了,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和他们称兄道弟,想真的把他们当成哥们,没多久他们就成了我的张兄弟和王哥。
中午时我们又点了几个菜,专门给林英做了一道没有盐的,餐车专门给我们用小车送到了包厢。
张兄弟和王哥也中午休息,都回餐车吃饭了,他们饭后马上回来硬拉着我去了一趟厕所。
下午我们在包厢里玩起了扑克,我自然和老婆是一把牌,我负责左手拿牌,老婆林英负责出牌,后来林英来了兴致,嫌我手太笨,我被赶出了他们包厢回自己铺位休息。
娇娇把笔记本拿给我玩儿,他们那个包厢是怎么玩儿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个大学生,两个列车乘务员都挤进去了,那个包厢里是九个人。
我又被冷落了,但是待遇极好,这次享受了一个人一个软卧包厢。
张梦美的高嗓门、娇娇的大笑声、江南的稚嫩童音,张兄弟和王哥在火车上练就多年卖货的嘴皮子,还有两个大学生男孩子的爽朗笑声,一阵阵的充斥着我的耳朵。
呵呵,就是没有我妹妹思念和林英的声音,就我们家的女人有修养!
王哥不知在出什么牌?高喊着“两根火腿肠啊”,然后他们包厢都笑爆了,我在这面儿虽听不懂独自也跟着笑。
我们是火车五点到站,四点半钟他们不得不结束战斗,大家都是恋恋不舍的。
我又被张兄弟和王哥架到了厕所,说这是他们今天最后一次任务,必须保质保量有始有终。
我哭笑不得,我又没喝多少水?折腾一趟也排不出去几滴呀!
这两个好兄弟还一再嘱咐我,下站到家一定买些治便秘的药,张梦美竟然还告诉他们药早就买好了。
又一番折腾我还没有出汗,张兄弟和王哥却已经汗透后背,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话好。
火车到站以后,我们是最后下车,我被张兄弟背下了火车。
站台上热浪滚滚,列车长带着四五个人已经在下面等着我们,竟然还带来了轮椅。
出站台的一路上有很多台阶,五六个人基本是用抬的把我一直送到了出站口。
我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感激他们这一路的照顾,列车长和张兄弟、王哥早就回去了,抬轮椅的这几个人我还都不认识,他们和我握手后就带着轮椅回去了。
我和老婆林英说,咱明天给他们做一面锦旗吧!
张梦美在旁边听见了,使劲白了我一眼,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我大为不解,迷惑地看着张梦美和林英。
林英只好和我解释了一句。
“我们乘坐的这节软卧车厢安放了摄像头,刚刚也一直有人跟着拍摄。恐怕我们最该感激的还是小舅舅!”
我突然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原来还是小舅舅做了安排。
原来爱心列车里面的爱心,还是掺杂了水份的,我本以为的沉甸甸的爱心少了些分量。
但这里面多了份小舅舅对我的关怀,他事前没有和我说一句他做了什么安排,但这份关爱又做得细致入微。
出了站台,就有三辆车在等着我们,平安站在车旁焦急的寻找着我们,当一看到木乃伊一样的我就扑了过来。
我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见了,这个小子还抱着我哭了。
我们哥俩差11岁,个子高矮都差不多,长相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只是我的鬓角已经开始有了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
思念也跑了过来,毕竟她和她二哥最亲,我们三个兄妹抱在了一起。
好像好多年没有这样过了,我都忘了上一次我抱住他们俩是在什么时候?是十年还是十多年前了呢?
我们是至亲的三个兄妹,一乃同胞的一家人,靠边屯的一家三个大学生。
“行了走吧,你们兄妹再不分开,就阻碍交通了。”张大侠女说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我们六个人分别要上三辆车,我这才发现张梦美的滑头爹张书记亲自来了,他当然不是主要为接我来的,他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呢!
张书记只是摇下了车窗和我打着招呼,也许是还记恨我没有遵照他的命令行事的事儿,或者是他作为市委书记,怕在火车站接人影响不好吧?
但是张书记这次对我的态度,是非常和蔼可亲,说他过几天就上门看望我们全家,好像关系非常要好的亲戚一样。
然后张书记又变了一张脸,低声下气的对着张梦美说话。
“美美,跟爸回家吧!你看爸都放下所有的工作亲自来接你来了,上车吧,好不好?”
张梦美看了看我们,咬着嘴唇没有吱声。
我赶紧使眼色,让林英去劝劝。
张梦美不知怎么又耍起了小性子,拽起拉杆箱就奔着我们这边的车过来了。
张书记这下子急了,拉开车门就跑了下来,几步就拦在了她女儿的面前,张开双臂不让张梦美再往前走。
“美美,爸爸这些年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永远不肯原谅爸爸?上次我上你那儿去你就是不肯见我,爸爸我也快60岁的人了,千错万错咱回家好好说说不行啊?啊?爸爸求求你了!”
我们此时看到的不是一个市委书记,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无助的父亲在阻挡自己离家出走的女儿。
林英走上前去直接拽过了拉杆箱,走到张书记的车前,拉开车门就把拉杆箱塞了进去,然后走过去,对着张梦美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我的老婆要么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是有力度的,张梦美看了林英一眼,乖乖地去了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张书记颇为意外,立刻笑逐颜开,冲着林英稍微一弯腰,真心地说了句“谢谢,谢谢!谢谢你!”
张书记是小跑回去的,拉开前车门时还不忘对着我们喊了一声,谢谢你们!
这还是张梦美口中那个滑头爹吗?他刚才那算是给林英行了个礼?
林英过来拉我上车,由于天气炎热,只这么一段时间我已经是满头大汗,车门开着,里面的凉气召唤着我。
又是几个人一起帮忙,平安和司机是主力,我被弄进了车里,一个人占了三人位。
林英看没她的位置了,就只能去坐另一辆车了,临走还是没忘了她对张梦美的抱怨和疑问。
“老公,梦美这些年为什么瞒着我?她一直说她的爹早死了,刚才她爹先是和你说话的,你认识的是吧?他爹是干什么的?”
现在我只能老实交代了。
“张梦美的父亲是石家市市委书记,等咱回家我再跟你细说,先回家吧!要不你挤一挤坐进来,啊!”
我刚一碰到石膏腿,就差点仰倒,头抵在了车门上。
“别动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我看你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老婆把车门关上,就朝另一辆车走去。
啊,老婆生气了?
“老婆大人,我真没有什么事瞒着你呀!”我大声喊。
我看见前排座位上,平安在偷笑,司机也在笑,我也就笑了。
母亲的房子离火车站很远,看起来非常繁华,一问司机才知道,这是市中心,是房价最贵的地域。
小舅舅好大方啊!我心里真的是很震撼的,难道这套房子真的值一二百万?
一百近二百万呢!
我这辈子都没有敢想过的天文数字,小舅舅就那么轻易的给我的母亲了?
是当初杜家真的留下了很多财产?还是小舅舅很有钱不在乎吗?
我真想把娇娇拉过来仔细问问,这么多钱真就都给了母亲?我母亲来的这段日子,她和孔叔了解过房价吗?
平安已经来了两天了,我看平安刚刚震惊的表情,一定也是没有想到的。
我决定问问平安他了解到的情况。
“平安,咱妈家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你给我描述一下。”
“三室两卫一厅,还带平台,说是不算面积的,应该在一百平左右,大哥我也没想到,小舅舅给咱妈的房子这么值钱?”
“那是,你家那房子我以前经常去,可是真不错的,原来杜省长和前妻就住在那里十几年呢,现在住的那套,是省里又分给省级领导干部的。”
我和平安都很惊讶,前妻?那不就是娇娇的妈妈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前面的车停了,我们的车也停下,到家了。
当然又是一番折腾,我好不容易又被连拽带拖弄了出来,刚刚成站立状,平安伏下身子,让我趴到他的身上,好背起我上楼。
我的视线顺着平安的肩头看见了正捂着嘴扶着孔叔看向我的母亲,我们母子的视线凝聚在一起。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母亲蹒跚着走了过来,我看到她泪流满面,我扶着平安的后背,不敢移动,就那么看着母亲慢慢地走了过来,佝偻的身子抱住了我,平安也直起了身体想扶住我,后来见我们都哭了,就也抱住了我们,思念也跑了过来,投入这温暖的地方。
“大娃,你这个傻孩子啊!”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