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晴来到上海,正值阴天。在寸土寸金的大都市,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老家那边正是隆冬时节,室内都有充足的暖气,上海则是阴冷的,如同她的心。
梅雪晴在跟家里报了平安,梅小刚问找到姜海涛了吗?
梅雪晴谎称,找到了。
梅小刚要跟姜海涛通话,梅雪晴一惊,随即敲了敲宾馆的房门,装模作样喊道:“姜海涛,你过来接个电话,爸爸要跟你说话。”然后,她又着手机说道:“爸,他在厕所呢,不方便接听电话。您老也真是,自己的亲闺女出了家门,不想着自己的亲闺女,却想着不相干的他,爸爸,我可吃醋了,为了惩罚你,我决定不再浪费电话费。”
梅雪晴和家里通完电话,她自嘲道:“我还真会随机应变,我是不是聪明过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要想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公交车游览这座城市。梅雪晴到上海的第一天,就是在公交车上度过的。
傍晚,梅雪晴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宾馆,却意外接到上海地区的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一下,按下接听键,“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晴晴,我是张夕歆。”
梅雪晴惊讶道:“张姐,怎么是你?你这是在哪儿?这不是你家的电话呀?”
张夕歆说道:“这就是我家的电话。我现在带着儿子回到我妈妈身边了。我要跟过去的一切划清界限,重新开始生活。晴晴,欢迎你到我的新家做客。”
梅雪晴惊诧问道:“张姐,你这是怎么了?”
张夕歆苦笑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我想,你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来......”张夕歆的语气是悲凉的、无奈的。
梅雪晴顿然明白了,她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以为我瞒着你,你永远都不会发现......”
张夕歆苦笑道:“我是永远都不想知道,可有人不愿意了,她不就是想法设法让我离婚吗?好,我离婚了!”
梅雪晴再次一愣,脱口道:“张姐,是不是太草率了?毕竟你们有了孩子,你们有十几年的感情了!最无辜的就是孩子了,过去你为了孩子都能隐忍下来,怎么现在就这么冲动呢?”
张夕歆心中一痛,哽咽说道:“你以为我愿意离婚吗?我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吗?是他提出离婚的,他铁了心要跟我离婚,给她一个名分,我除了离婚还有什么办法?在他心里,他永远都会记得一个女人曾经不顾死活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我成全他。我从他世界消失,我要让他知道,我一直隐忍他,不代表我一辈子都会接受他。在离婚证生效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和他彻底拜拜了!婚姻这个事儿,不是他说了算,他想离婚就离婚,他想结婚就结婚,他想复婚再复婚......呵呵,我成了什么了?菜市场的白菜,他说不要就不要?说买回家就买回家?”
半天,梅雪晴喃喃道:“只是苦了孩子......”
“是苦了孩子,但经济上我都为他打算好了,至少他在物质上还是优越的。晴晴,我把那边的房子卖了,我妈这边的房子也卖了,现在的家安在上海,是我以前为自己准备的。我以为我一直都用不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搬进来了。”
“那,那陈哥不就联系不上你了?”梅雪晴诧异问道。
“我就是与他断绝往来。再说,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别处,等他想到我们娘俩时,突然发现房子已经是别人家的房子了,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会不会抓狂?当他满世界找我妈娘俩时,忽然发现一切变了,他根本找不到我们!”
“张姐,其实我觉着陈哥......”
“你不要再为他说话,这只会让我觉着恶心!”
“好,我们不说他,说说我。其实我现在就在上海,我们还可以经常见面的。”
“那还等着什么,过来吧!”
梅雪晴到了张夕歆家,惊叹道:“张姐,你真是神人!这么快就把家具电器置全了?”
张夕歆道:“房子是精装房,家具和电器几乎都是开发商送的,剩下的锅碗瓢盆,我很早以前就添置好了。”
梅雪晴看着复式结构的大房子,羡慕地说道:“张姐,狡兔三窟,你这个窝可真够大的,有空房间出租吗?俺要租小富婆的房间。”
张夕歆道:“我们家不出租房间,但我们家需要一个保姆,有没有兴趣来应聘保姆呀?管吃管住外带月薪三千,干得好还有奖金。”
梅雪晴夸张道:“张姐,就算是你施舍我,也不至于这么奢侈吧?
张夕歆道:“你以为我的钱就那么好拿?你得做牛做马为我卖命,还得好言好语巴结我,我才不扣你工资。”
张夕歆把梅雪晴拉进书房,打开网页,进入网店,说道:“这是我注册的网店,代理着几家品牌服装。这么几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成就。以前我都是委托上海这边来全权负责,虽然知道账目有出入,但从来也没有说过。现在孩子也该上幼儿园了,我也有精力了,我想着好好抓一抓,有没有兴趣帮帮我?”
梅雪晴一边浏览店面里的宝贝,一边兴奋地说道:“张姐,这是这些日子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张夕歆玩笑道:“比你听到姜海涛的消息还要兴奋?”
梅雪晴脸色一黯,低声说道:“本来挺高兴的事,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张夕歆道:“不是我想提他,而是我住进来才知道,他也住在这个小区。你们难免碰面的,我是怕你难为情。”
梅雪晴得知姜海涛也住在这个小区时,她正在踌躇是不是远离他,却听张夕歆说怕她难为情,她当即说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我又没有躲他?”
张夕歆暗暗松口气,她总认为梅雪晴和姜海涛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没解开,既然他们还没有离婚,给他们彼此创造机会解释一下,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梅雪晴也没有想到,在她搬进张姐家的第二天,她和姜海涛就碰面了。
姜海涛看到梅雪晴也是一愣。他们两个在小区的便利店门口久久不语,最后,还是梅雪晴先说道:“我听张姐说了,说你也住在这个小区。”
“嗯。”姜海涛阴晴不定地望着梅雪晴,心潮起伏。他以为,他离开,他会慢慢忘记她,会慢慢戒掉对她的思念,可事实证明,她的魔力无边,在她陡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瞬间,他对她的思念如汩汩泉水,冒着泡泡翻涌不休。
他望着她,看到她眼中的惊诧和震惊,但她冷静下来之后,却说出让他心寒的话:“这些天我也没有联系王律师,不知道我们的离婚证办好了吗?”
原来,她找到这里只是催要离婚证!
姜海涛的胸膛陡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异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开了,碎了。胸膛内,除了他的心,还有什么?
原来这一声异响是他心碎的声音!
姜海涛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我已经催王律师尽快办理了,只是这些日子,王律师比较忙,他已经飞到海南那边了。若是你很着急的话,我们可以不用经过王律师,我们可以直接去民政局办理。”
梅雪晴在见到姜海涛的一刹那,还是挺惊喜的。但,他都要和她离婚了,她还腆着脸黏着他说:“姜海涛,我爱你,我离不开你,请你不要和我离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不,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佯装淡淡的样子没话找话。
她希望在他眼中看到惊喜,看到一丝情谊,却没想到,他会冷冰冰地对待自己。
她心底隐隐升起的热情被他这一席话浇灭了!
她冷冰冰地说道:“悉听尊便!”
泪水悄然从心底溢流出来,梅雪晴迅速转身离去,因为她不想让姜海涛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样子!
今天上海的天依旧是一个阴冷的天,阴的都能滴出水来。梅雪晴没有擦缓缓流下的泪水,任凭它们滴落在地,再任凭它们风干在阴冷的空气中......
呵呵,她说过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她本以为自己能做到,自己说忘就能忘了他,说不爱他就不爱他了,可是,在久别重逢的今天,她又为他流泪了!
而是,不止是一滴眼泪!
是她太脆弱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忘记他?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明明张夕歆都已经知晓老公出轨了,可她还是愿意隐忍。现在,梅雪晴忽然间有些理解张夕歆了......
女人是弱者,再加上女人割舍不掉已经腐烂变质的感情,所以,女人宁可装聋作哑固守已经变味的感情,也不愿意舍弃这个变心的男人!
梅雪晴觉着自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可风干的眼泪告诉她,她并不像表面那样坚强,甚至,她没有张夕歆坚强!
女人,既然没有了爱情和婚姻,那么,她唯一能依托的就只剩下孩子和事业了。梅雪晴想到她曾经有一个罪恶的种子在她的子宫内生根发芽,莫名的悲痛充斥着她的心......
第三天,姜海涛给梅雪晴打来了电话。梅雪晴看着熟悉的电话号码,哑声苦笑。
自己的电话曾是这个电话号码的黑名单,现在,黑名单解禁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果然,姜海涛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刹那间,他开门见山地说道:“王申航去了海南,一时不会儿回不来,我们自己可以带回证件直接飞回去办理。我预定明天的机票,你看怎么样?”
梅雪晴的心骤然一痛,冷淡说道:“好。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姜海涛淡淡说道:“没有。”
“挂了。”
“挂了。”
手机依旧被梅雪晴贴在耳边,但再也没有他的声音传来。半天,梅雪晴的手臂垂下来,她郁郁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喃喃道:“是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