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风v大2015-10-29 22:1148,716

  炎热的夏季刚刚过去,忙碌的大地上还残存着丝丝严酷的暑气,即使是下午四五点钟,人们依然能感受到空气中焦躁的热气。只有道路两旁林立的树木枝叶上挂着的绿黄不一的叶子昭示着秋天已经到来。

  半夏手里紧紧抓着一页纸,纸张由于被握得过于用力而皱缩的厉害。她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那张纸上,握着它,那满足的神qing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半夏脚步匆匆,正通过一座桥。

   疾驶的车辆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似乎那辆车的出现就是为了给予这个前一刻充满希望的女孩子以致命的一击,阻挡她通往幸福的道路。

  看来,命运并不青睐于这个清秀沉静的女孩子。

  殷红的血就像盛开的绚丽的曼陀罗花,异常妖艳,却又带着来自地狱的幽暗冰冷气息。

  躺在血泊里的半夏脑子里最后闪过的竟是伴着她走过年少轻狂与灼烈青春的那首诗,那个少年所做的诗中最后的那句“这一季

  让我来守候

  守候你的花开花落”。

  半夏手里依然紧紧抓着纸条,脸上带着宁静的恬淡的笑,似乎灾难并没有发生,她仍朝着光亮的未来而去,从未停下过脚步。

  桥的对面伫立着一个青年。颀长的身形,俊秀不羁的面容沉默不语,一身墨色的男人周身泛着生人勿进的冷气,似乎已在那里停留了良久。他静静地望着桥的另一头,如雕像一般,若有人走近看了会发现,他深邃锐利的眸色却溢满着浓重的悲伤,好像桥的对面将要发生世界上最为严重的灾难。

  当那辆车撞到半夏,周遭一片哗然,静伫片刻,青年脸上的冷凝逐渐破裂,终是忍不住,随着恐慌激荡的人流来到车祸现场。

  此刻的他好像站在悬崖边上,脚前烟云缭绕,看不到底的深渊张着大口随时就能将他吞没。心里响起一个悲凉的声音:

  “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让她消亡在见证你们全部喜乐的虹桥上,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你早已经失去了她,永远失去了她。你就是拥有整个世界,却无法再拥有她了,哪怕只有一时、一刻、一日。”

  她不是你的了,不是了……

 “她在桥上连一刻的停滞留恋都没有,她已经忘了你,她不爱你了,她拿着那个人的地址,她要去找他了……”

  是的,她不爱我了,半夏不爱李附了,她要去找“他”了!

  不,不!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能!

  李附冷硬的气息涌满周身。半夏背叛过自己,他一遍遍催眠着自己,但是她与那个人虽有着千沟万壑却无法相守的事实,才能让痛入骨髓的心暂时平静。

  你们不是因为这肮脏的血液才唾弃吗,既然得不到,那就由我来亲手毁灭吧!

  车祸现场涌动的人群里,一个冷漠的男人转身离开,留下的背影都透着丝丝寒气。

  医院里,医生、护士都在忙碌着挽救每一个病患的生命。

  全身裹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被薄薄的被单盖着,只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目,只有氧气罩里不时的雾气和床边心电监护器上跳动的线条与数字昭示着躺着的人还活着。

  “可能以后都不能再行走了,哦,那就是了,神经已经萎缩,腿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医生的话很是小心翼翼,毕竟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却要终生与轮椅相伴,确实太过残忍。

  左腿……以后都不能走了?!

  受过伤?

  海宁记起自己的那次住院,半夏有一次赶来看她,左腿当时好像有些不灵便,问她,她说是不小心磕到了不碍事,还在医院里照顾了自己一个星期,而自己却处于那难言之yu“不记得”她了……

  “原来罪魁祸首追根究底还是我……”

  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残忍一点?为什么你一定要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你要让我当坏人!!!

  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吗?错过了这个机会,半夏不会再找到他了!

  我胜利了!可是,心里不是应该开心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么痛呢?

 “你一定是她最好的朋友吧?这是从病人手里取下来的纸片,她一直握得很紧,就是失去意识也不放手……”

  最好的朋友?

  是的,最好的朋友。

  她和半夏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朋友,这个词对于做了这许多伤害半夏之事的海宁来说,会不会太讽刺了!?

  海宁沉默地接过那张被染红的纸片,她当然很清楚纸片的内容以及它对半夏的重要性。半夏从自己手里接过它时由于激动而微颤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即使作为好友多年的自己也很少见到那样激动的半夏,似乎忍受着极大的喜悦,又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那是一张海宁随意从身边的桌子上取下的硬皮纸,上面只记着一个人的地址。那是一个真正懂得半夏的人,一个带给半夏许多幸福的人,一个是自己的“老公”却把心完全交给半夏的人,一个不得不放弃半夏甚至远远离开她的人。

  处于昏迷状态的半夏感受不到两个人此刻的痛苦和悔恨,她的思绪一直停在过去的记忆里,时而喜乐时而忧伤的回忆潮水般涌向她……

  第一章像她那样的女子

  第一章像她那样的女子

  这是很漂亮的五月的天气,天空清澈透亮,阳光绚丽无比,照得一切都晶莹可爱,外面已经有点热了,但“蓝山”咖啡馆却凉快得很舒适。半夏坐在咖啡厅里喝著特制的顶级蓝山,闲闲的看著外头经过的各色的人,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

  雅致的咖啡厅,柔和的甜美的音乐,微凉的空气,醇香的咖啡……实在是惬意的人生,如果忽略对面的男人的话就更完美了。

  男人是半夏今年这五个月里见的第十一个相亲对象。

  妈妈刘香兰给的资料里,成东明,35岁,电脑工程师,市区有老房子,开奇瑞。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戴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白的,有点肉。“一定不爱运动,”半夏腹诽着,她看似紧张娇羞不敢张望的模样,实则早已将男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男人双手搭在膝盖上,头从进来就一直低着,没有直视过她的眼睛。

  不是很少与女子接触而特别紧张,就是只作为应付没有深交的打算。而他的手像是有许多汗丝的不时在明显很少穿的西裤上擦拭着,证明他是因为前者。而之所以半夏看出他的西裤很少穿,一是他刚进来时无意识地提了下盖着皮鞋的裤子,有点长,二是左外膝盖有一处污迹,像是汽油的味道。

  这是个很是单纯的老实男人。半夏下了定论。

  半夏看那人紧张的模样,眉角一挑,起了逗弄之心。她低低地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嘟起嘴,垂下眼眸,朝着对方委屈地说:

  “成先生,我是不是很难看?”

  男人闻言快速地抬头看了半夏一眼。半夏长长的发丝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挡住她细细长长的眼睛。浓密而微弯的长睫,就像是夜色里的那一弯明月,长长细细的,让他几乎要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过去。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他的目光游离,不敢与她对视,yu证明般双手和头剧烈地摇着:

  “不不……不,马小姐很漂亮……很漂亮!”

  ※※※※※※※※※※※※※※※※※※※※※※※※※※※※※※※※※※※

  李乌坐在咖啡厅里听着对面的女子对他唠叨,眼睛却一直盯着手里的《世界地理杂志》,头都没抬。

  “表哥,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浪费了一杯红茶的口水,才发现正低头看杂志的表哥根本没有听她说话。

  “表哥!”低声贝的呼唤。-- 翻着杂志的手没有停顿。

  “表哥!”中声贝的叫喊。-- 继续注视着杂志,似乎上面是关于人类的大奥秘,丝毫没有理会女人的意思。

  “李乌!”高声贝的刺耳声终于唤回李乌的神志。

 “你明明知道慕峰他的身份,还告诉老妈!”聂芷桐被表哥那轻蔑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顿时心虚起来,谁让昨晚她的一个朋友故意缠着表哥让他多恼怒,她记得上一次因为这个,表哥将她禁足了半个月,害她差点就失去了慕峰的消息。

  “那你说,你要什么条件的女孩才肯定下来。表哥,你不年轻了,”“舅舅舅妈虽然没提过,但他们一定很想抱孙子呢。”两家人同住在李家祖传的一处古老宅院里,是李乌爷爷在世时一再叮嘱的,亲人尽量都住在一起。而上一辈最关心的自然就是这些小辈们的婚事了——虽然李家长辈有八卦之心的实在有限。

  要说表哥李乌的条件真的太好了,才27岁,如今已是Z市最年轻的集团总裁,而且盛世集团完全是由他一手创立的。更何况,他出生在一个显赫的李姓家庭,他的家谱上溯直系到中国唐代的帝王。但他的祖上淡薄名利世代行医救人,世代也只做了闲散的“康平王”,之后的历朝历代也沿袭了对这个李氏家族的尊荣。不过由于李家刻意隐瞒,并没有多少人敢于宣扬罢了。但大凡Z市树大根深的世族之家,又有哪一个不知晓呢?

  自从李乌的爷爷李安淮决然不再行医后,李家就与医药彻底脱离了关系。李乌的父母都是出色的外交官,他们常驻在瑞士,很少回家。李乌是在爷爷的身边长大的。他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早慧,勤勉,而且极有主见。他和弟弟从十二岁去美国读书,十六岁因爷爷病重归国陪伴爷爷并在国内呆了两年,后来弟弟李附失踪,爷爷去世后,18岁就入读哈佛商学院,21岁归国开始创办盛世。他现在27岁,已经创立了亚洲最大的电子商贸投资开发集团——盛世,他的事业和声誉如日中天,也让他的财富不亚于他的祖辈。

  李乌继承了这个家族男性普遍宽肩长腿的身量,也遗传了他身为姑苏美女的母亲如画的容颜。剑眉凤目,挺鼻薄唇。看他静坐,行走,转身,抬头,动静之间都优雅入画,沉稳英挺。那古老皇族的血统与教养让他即便是着平常衣物也清贵脱凡,风仪卓绝。

  就是在这座Z市风味绝佳的高级咖啡馆里,自李乌一进来,各色女人们高频率的关注度就足以说明这一点。虽然被高频眼光烘烤得不舒服,但谁让慕峰没有时间陪自己呢,聂芷桐还是为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伴而愉悦。

  李乌似乎就是完美的化身。要说稍有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待人太冷冽凝重了,除了家人,对谁都不假辞色。但作为一个集团的最高裁决者,不容置疑的果决笃定,必要时甚至会是不留qing面的犀利决绝都是必须的。

  “所以我才说,如果想抱孙子,可以找你,不是吗!反正你和慕峰的感qing稳定,都准备步进教堂了。”李乌还是对他这个古灵精怪,惹人喜爱的表妹充满信心的,再加上李家和盛世的社会地位,只要不是傻子,表妹要结婚的阻力真的很小。

  “不要转移话题!”这句话又切中了聂芷桐的软肋,明白表哥是无心调侃,她掩下心里的难过,禁不住想看他的难堪,于是聂芷桐敲着桌子悠哉地说,“你可要开出条件,不然每个星期就等着去相亲吧。”相亲可是表哥最头痛的事了。想象一下作为名企业盛世集团的大总裁被逼着去见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女人就觉得好笑,谁让表哥最顾家最孝敬老人从不忤逆他们呢!

  “如果要我定下来,那就要……像她那样的吧。”李乌实在没法,扫视一圈后,随手般一指离他们不远的半夏说道。

  第二章多谢“搭救”,但愿永不再见

  第二章多谢“搭救”,但愿永不再见

  “花瓶挡住了,看不太清,但感觉很清纯很美的样子,想不到表哥喜欢这类型的女孩子。不过她好像有男朋友了呢,表哥你怕是没机会了!”看到斜对面那男人正殷勤地给一装扮娇憨羞涩的女子切蛋糕,聂芷桐怀疑地对李乌说。

  “女人都是贪婪的动物,”李乌扫了一眼吃完了东西便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一副专心聆听的女人。他望着她,低垂的眼眸中似乎荡漾着什么不太一样的东西,眼眸一闪,淡淡地道,“你信不信若是我过去邀请她,她会马上离开那个男人。”

  看来,今天桐桐是被姑妈逼急,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哼,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了,有本事你把她请过来证明给我看呐!”

  “好,我证明给你看,让你也知道我为何迟迟不结婚。”

  半夏一副乖巧清纯的模样,认真地倾听对面男人的讲述,不时说着充满敬佩的话:

  “你可真厉害!”“这个我从来没听过,我还以为是我技术太差,你真棒!”……

  而实则,半夏正倾力想办法离开。

  涉及到自己所熟悉的领域,成东明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半夏的印象很好,说话时很少注视半夏,听到她的赞誉后明显精神一震。相较于半夏见的那几个一开始就对她的身体评头论足的满身铜臭气味的男人来说,如此羞涩单纯的程东明真的算是不错的了。

  半夏端起杯子,又噙了口咖啡,蓝山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的心头却涌上一丝急躁。

  虽然只认识了短短的半个小时,但半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真诚,对这次相亲的真诚,对她这个相亲对象的真诚,对她所塑造出的女人形象一见倾心的真诚。

  半夏明白该速战速决,但此刻她的脑袋却好像当机了,始终想不出既不伤害对方却能顺利离开的办法。

  就在半夏形神激烈交战的时候,她头顶的阳光突然蒙上一片阴云,接着一个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宝贝,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嗓音优雅而有磁性,低低沉沉得像是午夜里滑过的低音大提琴。

  嗯?

  半夏一愣。

  “他,他是谁?!”

  “宝贝,这位先生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呢?”男人挂着浅淡的微笑,凑近半夏的耳朵,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像这咖啡馆里淡淡的馨香,缭绕不散。

  她讶异地抬起头来。

  男人有一双深邃但格外明亮的眼睛。

  仿佛像是一双绽放的星子,在这阳光普照的天空下,也毫不逊色。

  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半夏瞬间就觉得整个咖啡馆都压抑起来,他的身高,他的眼神,他的气场似乎都立刻拥堵了这还算宽敞明亮的空间,仿佛刹那间整个世界里便只有他高高在上。

  半夏望着这个男人,心内竟生出丝丝奇怪的感觉来。

  自男人说出那句话后,半夏以为成东明会质问斥责她,甚至会很不悦地立马离开这里。但是,没有。他坐在那里,一直很安静,而近在咫尺的男人也很安静,安静到半夏几乎能听到他淡淡的呼吸。

  这和半夏当年寻找一个月依然未果的那种失落如此相像。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成先生,我……”

  她本无意伤害任何人的,但是她却无法向愤怒的成东明解释什么。算了,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果还是达到目的了。甚至还换来成东明的一句“祝你们幸福!”,希望成东明不要向妈妈那边报告太过才好。

  “宝贝,我们走吧!”

  半夏一惊,才发现男人还站在她的身边。

  那个男人英挺高大,站在她的身边格外有压抑感。

  她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虽说她的记忆力不怎么好,也不对富家子弟感冒,但这样一个优质超然的男人,是她书里绝佳的男主,她怎会不记得?

  若不是熟人,就只有一个解释——

  又碰到了一个随便开人玩笑的自大猪!

  那就让我们看看是谁的演技更好吧!

  “哦,好!”

  聂芷桐看到李乌走到夏尔岚那桌,不知向两人说了几句什么,男人瞪大眼吃惊地盯着女子,见女子呆了下却什么也没说,男人一改之前的憨厚表qing变得狰狞起来,似乎在质问女人什么,表哥回答了句,那男人竟突然离去,然后那个女人竟真的跟着表哥回来了。

  聂芷桐失望极了,本来还想着有人能打击一下表哥的嚣张自大呢,所以对致使自己颜面尽失的半夏并不太热qing,头都没抬,只对前来的她清淡地回了一声“你好”就专心于香浓的咖啡了。

  哼,白白浪费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咖啡的时光,早知道,就去找慕峰了。

  “你们好。”“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哦,不,应该是永远都不要见了。”说完没等男人和聂芷桐有所反应就离开了。

  从女人精致的妆容和周身价值不菲的衣饰看来,半夏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而且女人对男人自然而然的态度也昭示着他们的关系密切。

  他们凭什么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表哥,你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啊?”半晌才反应过来的聂芷桐饶有兴致地向李乌问道。

  让表哥落下风的人可委实不多啊,尤其是女人!

  “我说:宝贝儿,今晚过来取吧。”

  但小老虎终究还尚无震慑力,瞪得圆圆的细长眼睛却像只炸了毛的波斯猫般令人驻足喜赏。

  只是他还是看走眼了。没想到那个男人一走,她的态度就全变了,连和他寒暄都不耐烦了,竟然转身就走了!

  那个男人真对她这么重要!

  还真不曾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叫板。

  有意思。

  “先把桐桐送回家。”

  坐上车,了解李乌的聂芷桐知道他在生气。他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浅浅淡淡的微笑,脸上的浅笑几乎都没有改变过,但那冷冷淡淡的语气,却已经透露出隐隐的不悦。所以聂芷桐保持着一副恭敬的模样,要知道,他们的结合还要靠表哥去争取家长们的同意,虽然她真的太惊讶于表哥的话和那女人的反应了,还真没有人这样奚落过他呢,而且那女人都没留下给他反驳的机会就走了。

  真是干净利落!

  呵呵,一向自诩甚高的李乌有一天也会与一名小女子置气。太好笑了,憋得好辛苦啊!

  李乌发现了她眼角的笑意,脸绷得更紧了,语气更为浅淡,严肃的表qing活像吞了口苍蝇!

  “要笑就笑吧!”李乌没好气地说着。

  李乌上了档,滑动了车子,一阵阵夸张的取笑声和着午后微热的空气,渗入了整条街道。

  第三章心疼你的孩子气

  第三章心疼你的孩子气

  虽然他让自己有理由推掉这次的相亲,但那句“宝贝儿,昨晚你把耳环落我那儿了,今晚过来取吧。”也实在太损了,这不明摆着说自己和他昨晚在一起嘛!

  她的名声哦!希望看起来老实的男人能够口下留德吧!

  “半夏,你回来了!相亲怎么样?这次又是想的什么办法推掉了?”海宁一脸兴味地问道。充当过几次客串“玻璃”的海宁今天要到新公司面试,对于好姐妹千方百计阻挠“相亲”的现场版可是兴趣良多。谁让半夏总是想出一些奇思怪招呢。

  “别提了,遇到了一个自大狂。虽然把要和我相亲的那个……呃……那个叫成东明的气走了,但是消息要是传到我妈耳朵里,我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话音刚落,半夏的电话就响了,她撇了撇嘴,“一定是我妈打来兴师问罪的。”

  海宁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煲汤。闻言海宁转身进了厨房,对于好友与家人之间诡异的相处模式,她只有祈祷好友自求多福。

  “喂,妈。”

  “马宇果,为什么今天介绍人说男方以后不会再和你见面了,介绍人也说不会再给你介绍对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必要向我解释一下吧。”不同于一般妈妈的唠叨,半夏妈妈的语气略带责问,直击重心,对于女儿的态度甚至有些淡漠,就是这种淡漠常常令半夏不安,不安使得半夏说话就有些结巴:

  “没……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成先生误会了一些事。”

  “那就是男方说的是真的了。马宇果,你已经25岁了,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丢我和你爸的老脸。竟然学会和男人鬼混了,那个男人是谁?他会和你结婚吗?”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没有……”

  “你不知道他是谁?!你可真行啊,马宇果,你不要脸,我还想在这世上多活几年呢!要是你哥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算了,从来都没指望过你能有什么出息,现在只要你早点嫁出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德了。下周三中午,你赵姨给介绍的对象,海角咖啡馆,一定要去,姓李,这次希望能成功,你哥哥在天上看到也会高兴的。”

  妈妈没有给半夏任何申辩的机会,连下次相亲时间地点都决定好了。

  从来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还不如外人。见到邻居小朋友还会叫着他们的小名“哲哲”“菲菲”的哄哄他们,但是却一直叫自己的女儿马宇果,与女儿讲电话要不就是平淡的一两句“在外别丢家里的人”,要不就是拿半夏和她去世8年的哥哥马宇良相比,说半夏如何如何不如哥哥,要是哥哥在的话怎样不会让家里失望,好像生下半夏这个女儿是他们此生做的最多余的事qing一样。

  人们都说家里最受宠的往往是最小的孩子,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但这在半夏家就不成立。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已经把全部的母爱都给了从小体弱多病但优秀聪明的哥哥,所以作为本应是家里小公主的半夏并没得到过多的关爱,甚至,当马宇良因为一场医疗事故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最后还是去世后,妈妈非但不曾增加一点关爱,反而把所有的怨毒都发泄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就好像哥哥的死是当时只有12岁的半夏造成的。而每当半夏受到责骂的时候,向来沉默寡言的爸爸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看半夏,然后踱到阳台上一支又一支地抽烟。

  虽然半夏已经习惯了妈妈如此对待自己,所以每次回家或与妈妈打完电话后,半夏的心总是酸涩得不行。

  半夏不明白,既然已经无视了自己这么多年,哥哥去世后,妈妈就更是厌恶她了,那就当她不存在好了,却为什么一定要干预她的婚姻呢?

  偏偏半夏又总是无法反驳她!

  “你妈又骂你了?”每次半夏打完电话都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转出厨房的海宁不由关切地问道。

  “嗯。下周三,还有个相亲。”半夏有气无力地答道。

  “啊?还要去相亲啊!这个月都几个了?!你妈可真够执着的!”对于好友的家庭问题,海宁了解的不多,劝慰得稍显无力。

  “她不是执着,是她不想留我在那个家了!”半夏无所谓地耸耸肩,她从不愿深谈这些,让好友也陷入不愉快。

  “噢,对了,面试怎么样了?”海宁这段时间都忙于准备面试,却不肯透露就职的是哪所公司,连同居的自己都瞒着,可见这公司对海宁很重要,就是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执着。只要不又是为了男人钻牛角尖就好!

  “好消息,”说到工作,海宁来了精神,她也想借这个话题转移半夏的注意力,“盛世集团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周一去上班。怎么样,不错吧?”

  “真的吗?太好了!听说盛世集团是Z市近几年最新兴风头正劲呢!”原来是盛世,作为Z市的企业“新秀”,海宁下大精力准备也qing有可原。

  “是啊,据说总裁还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可是没结婚呢!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也没听过他有什么绯闻什么的。半夏,你说,他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你不会是想嫁入豪门成为贵妇人吧?”

  “好……好了……我……投降!”

  也只有在好友面前,半夏才能真正放开自己。

  “海宁,若是有机会,你真的愿意嫁入豪门吗?”

  “我不知道,我怕我学不会爱人了。”幽幽的语气,难掩心伤。

  海宁曾苦苦爱了一个男人几年,一年前终于和他在一起,但半年后突然就分手了。虽然半夏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但对他恨透了,因为向来开朗的海宁几次闹着要自杀,要不是她在身边时刻照顾着,海宁早就去见早早双双离世的父母了,而不是振作起来还找到了盛世这么好的工作。为此,海宁十分感激半夏。

  半夏握紧她的手,看着在灯光下愈显柔美的海宁,鼓励道:“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一定可以找到真心爱你的人,永远呵护你关爱你的。再说了,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愁遇不到吗!”

  其实这话连半夏自己都不相信,对爱qing,她早在五年前那个承诺会一生一世给自己幸福的决绝男子突然失踪后,而断了那份心。只是半夏从来都知道,凡事不可强求,除了恋爱,她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做。

  对于好友的支持和鼓励,单纯的海宁很是感激,她很快展开笑颜:“是啊,是啊,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大不了我们两个过一生,干嘛要位那些臭男人作践我们自己!”又伸出一指挑起半夏细嫩的下巴,调侃道,“不过说实话,半夏,你可是越来越美了哦!”

  “臭丫头!你不要活了?!”半夏怒了,她被人羞辱,好友竟然不帮自己,竟然还取笑!

  “你听我说嘛,若是那男人条件还不错的话,你不妨考虑一下哦,还有……”怪不得海宁如此反应啊,实在是她少见到半夏有如此羞恼的时候。

  “好啦,好啦,海媒婆……”半夏拉长音,止住海宁说下去,“你再唠叨下去,我要迟到了。今晚还有场子,再不出发就……就要晚了!”

  “你才是媒婆!”

  “哎呦……我是媒婆行了吧?”半夏求饶地举起双手,见海宁手里还有一个枕头,就又扮演起媒婆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位大姑娘,长得可真俊哪!你放心,我一定将手下最漂亮的男儿配给你!”在海宁就要扔时飞快地跑到她跟前,“来,宝贝儿,别生气,‘啵’个先!”在海宁脸上胡乱地亲了口,就急急忙忙奔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臭丫头!喝过汤再走啊!”

  “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但愿你今晚遇到一个特别难缠的客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海宁哭笑不得地在半夏身后叫道,然后进了厨房,继续她的煲汤大业。

  半夏风风火火地出了家门,从厨房出来的海宁转头发现桌子上还放着她的那串钥匙,急忙追出门去,但门外早已没了人影。

  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晚上要给她留门了。

  酒吧是夜生活的标志。这是一个不需要文化,不需要面具的地方,虽然李乌对这样的地方鲜少涉足,但他知道这个时段,是夜生活刚刚拉开面纱的时候。

  街的尽头,有一间隐蔽的酒吧,它的外墙上刷着很朴素的灰色调的水泥,一整面丑丑的低调。酒吧的门,开在旁边的弄堂里。

  李乌走了几步,然后色调清淡的一个通道就出现在眼前,冰蓝氤氲的弄堂,薄弱而又繁杂的光。往里走了几步,那是门牌上点燃的“空间”。

  推开故意营造出破旧感的大门,柔和的暗红色灯光就扑了过来,笼了李乌满身满脸。

  没有大声喧哗的吵闹,流泻进耳朵里的,是音乐的低扬。

  这感觉,还不坏。

  李乌缓着步子向里走去。

  尽管酒吧里是柔和的暗红,但李乌也能看得到夜店里客人们的穿着风格,不是没有像他这样穿着西装来的,但更多的是为着逛夜店特意做的打扮,一眼扫过,惹眼的,热火的,华丽的,高雅的,一个个,一团团,藏匿了形貌,模糊不清。来得虽然不多,但一向见惯大场面的李乌丝毫不见生涩的违和与紧张,李乌向右看的视线落到了角落里一个空着的台位上,那里足够安静且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整个酒吧,李乌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李乌这样的相貌在这里可以算得顶尖了,所以,当他一踏进酒吧的大门,立刻引来无数道好奇惊艳欣赏的目光,李乌对这样的注视早已习以为常,很是坦然自若地坐下。

  他今晚的目标是要寻找一个人。

  很快就有服务生拿着酒单过来了,李乌点了杯MARTIN,独自坐在那里搜寻着想要找寻的人。

  今晚,Z市建筑局会举办盛大的酒会,邀请的都是本市的房产大亨。众人皆知,建筑局是为建设本市最大的水上乐园做开幕筹备,借酒会召集对本次项目感兴趣的公司。盛世对水上乐园投入良多,作为总裁的李乌本yu亲自参加酒会。不巧,正要出发时,李乌接到私人侦探贾斯汀的电话:

  “李先生,一个月前有人在‘空间’酒吧见过与你弟弟李附十分相似的人,因为你给我的照片是10年的,所以并不十分确定,还有‘空间’酒吧是……”

  “‘空间’是吧?我马上过去。”李乌未等贾斯汀说完就急切地挂了电话。只要是遇到弟弟的事,李乌都冷静不下来,这点,受雇于他多年的贾斯汀很清楚,只能祈祷李乌不会震惊于gay吧对他寻弟造成的什么不好的影响。

  李乌吩咐他的私人秘书兼保镖周明奇:

  “这次酒会只是个开始……不会对结果有太大的影响。杜宁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他也就不必当这个副总了。”

  “可是,你的安全……”周明奇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

  “没事,虽然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但我的命向来很硬,在没找到附之前,我是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从中学就接受的训练也不是拿来当装饰的。”这点自信,李氏子孙还是有的。

  时间还早,夜生活还未正式开始,酒吧里人并不太多,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圆形的高背沙发围起来的小空间里品酒聊天,圆形舞台上小型的乐队正演奏慢节奏的老歌,霓虹灯随着有节奏的音乐声跳跃闪动着,在昏黑中旋转变幻着各种颜色的光线。酒吧的气氛轻松而惬意。

  李乌已经将“空间”搜寻了好几圈,但是没有发现要找人的身影。

  李附出走了十年,李乌也已经找了十年,却只得到些他偶尔驻足过的地方,而且每当李乌赶过去的时候,总是见不到人。

  失望地呷了口酒,看来今天又是见不到他了吧,李乌心想。

  那时候的他们真是单纯的可爱。他们兄弟感qing那么好,李乌自然要坚持寻找他最亲近的弟弟。

  酒吧内人渐渐多了起来,圆形舞台上的演奏也变得激烈起来,

  夜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吧台内有调酒师正表演着节目,点燃的酒瓶被高高地抛起,在半空中旋转飞舞,周围的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块区域的热闹所吸引,李乌也不例外,但是他的目光却停留在吧台里的另一个人。

  在中央圆形吧台内的角落里,一个神qing专注的调酒师。

  但是,他,却是“她”。

  是的,那是一个女人,还是那天刚奚落过李乌并扬言永不再见的女人。

  尽管她刻意地将眉毛画粗,显得英挺狂放了些,长发隐藏在熨帖的假发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男子的制服,使她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女人的气质,但李乌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中午令自己“失算”的那个女人。

  但愿永不再见,是吗?

 “该死的!”明白自己是被那个女人当枪使了的李乌不由再次低声咒骂道。加之又与弟弟失之交臂,李乌眉头一皱。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红色的酒水震荡出美丽奇幻的光影,那影子竟慢慢凝集变成了那女人的模样。

  哼!永不再见?这才过了几天,不是又遇到了!

  ——李乌突然意识到,自从见到那个女人,他就好像突然幼稚起来似的,此刻竟还期待着那个说过永不再见的女人事隔几天就又见到自己时的反应。

  看着杯中清澈透亮的酒水,李乌突然笑了。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他何时如此不理智过。

  “一定是没找到附让我心里烦恼从而丧失了判断。”李乌皱皱眉,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他不喜欢自己对她的这种反应。陌生的心绪波动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李乌转回头专注手里的酒,呷了一口。

  “干什么你!”

  “你刚才做什么?”

  半夏当然知道,但谁让她最想学的一种鸡尾酒“命中注定”的调配方法,只有人尽皆知的gay吧“空间”里那个极少出面调酒的老板才会的。谁让这里的调酒师只要男的,无奈之下,她只有扮作男子混了进来。除了调酒,她故意装出粗野烂俗的样子,想让那些同志离自己远一点。半夏还以为她的装扮成功了,两周以来,还真没有发生像此刻的事qing。

  “哈哈,好久都没人给我讲过这样的话了。”肥男刘福新呵呵一笑,打了个饱嗝,故意凑近半夏,“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半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连忙避开那臭烘烘的大嘴,推了他一下。

  “哼,张大你的耳朵听好了!”

  “要是我说不呢?”原来是盛世,怪不得气焰这么嚣张,但不服输的半夏又岂会这么容易妥协。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去把他给我绑到车上去,今晚我非驯服你不可!”见众人露出惊疑畏惧的目光,刘福新自觉脸上有光,腰杆都挺直了,底气更更足了。

  酒吧里听到“刘爷”的后台强硬,原本yu劝阻的被那些魁梧狰狞的打手们拦下,最后都退缩了,而清楚“空间”内里乾坤的人都一副不管己身的模样,谁敢在穆青寒的地盘闹事,不死也得扒层皮。

  听到盛世的名号,一直饶有兴致观战的李乌收回了对酒的专注视线,站了起来,向祸事的那头走去。虽想看女人如何应对,但事关盛世的名声,不可不管。

  “你说你是李乌的舅舅。”刘福新正由于众人对自身的畏惧而洋洋得意,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用的是平静的陈述语气。

  第五章半夏反乌头

  第五章半夏反乌头

  看来是不好得罪的人物,可刘福新一群人明显都喝高了,偏偏看不明白。刘胖子目光移向面前的男子,又笑了起来,贪婪之色尽显:“哟,这里果然名不虚传呐,刚见一个清纯型的小弟弟,这会儿又来个强悍型的大美人儿……我不介意你们俩一起来的,嘿嘿嘿……”说着还不怕死地伸出爪子,凑了上去,“刘爷我也喜欢强悍型的美人儿……”

  李乌依旧气定神闲,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接过一杯酒,修长的手指夹着透明的高脚杯,悠闲的摇晃着。

  在刘胖子的手就要搭上肩膀的瞬间,李乌眸光一闪,突然,扬了扬手。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在众人愣神之际,杯子已经准确扣在了那人的鼻子上。

  杯中的红酒沿着缝隙流下来,像是那人在流鼻血,看上去格外好笑。

  李乌还是淡淡道:“名字。”

  想要调戏美人的刘胖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片刻后,发现自己鼻子上叩了个高脚杯,这才气红了脸,一把扯下那杯子摔到地上,他不识相的同伙也一拥而上,破口大骂:“臭小子不想活了!老子剁了你!”

  看好戏的众人只见那男人似有些不耐烦,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在那群人围攻上来的时候,他再次动了动。

  这次动的是腿。

 “名字。”男人依旧端坐在吧椅上,这次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冷冷的目光扫了扫那群哭天喊地的小喽啰,“别让我说第三次。”

  一群人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坏了,刘福新的手下们抱头鼠窜,跌跌撞撞爬出了酒吧,只剩下鼻青脸肿的刘福新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男人锐利的目光下不敢逃跑。——也跑不动了!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原本在玩闹的客人也大多识相的退了出去。

  李氏家世严谨,注重修养,也没听老娘提过李家有哪个是只喜欢男人的断袖,混迹在圈里的呀。

  想到此,刘福新忘了伤痛,气势上毫不示弱,道:“你谁呀?”

  “其实你根本不认识李乌,对吧。”

  “我……我是……是……”

  周围人群也开始小声议论,知道些内qing的纷纷提出质疑:

  “李总从来都很低调,盛世集团不是他一手创立的吗?李总的母亲不是来自江南的翻译世家吗,听说那个家族只得了一个千金啊,没什么亲戚了吧,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姓刘的舅舅了?”

  “是啊,是啊,听说李家只有他一个做生意,李老爷子还曾是全国著名的老中医呢,李家据说还是唐朝李家的后裔呢!李家从来都是行善积德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欺压人的亲戚?!”

  “就是就是,李家是什么身份,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就敢出来认亲戚!”

  “那个男人和李家很熟呢,看他还怎么编得下去!”

  ……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种欺软怕硬的生物,很喜欢幸灾乐祸的。出事时没见人出手相助,此时见有人出面就蜂拥而上了。

  这是一种社会动物的劣根性吧。

  最后惊吓过度的刘福新在李乌的示意下对着半夏点头哈腰着道过歉后,就灰溜溜地跑了。

  从李乌出现后,半夏就悄然进了吧台内,擦拭杯子的同时,似笑非笑地望着前一刻主角还是自己的戏剧。

  “喂,我又一次替你解了围哦,难道都不告诉恩人名字的吗?”

  男人微微翘起嘴角,英挺的脸上嘴角处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懒十足,魅惑极了。这要是让盛世的员工看到,一定会以为是凭空下流星雨了!

  而一向不够言笑的李乌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种不正常!

  周围当然也有不少人心中一动。

  半夏也注意到周遭人对男人非同寻常的态度。她露齿朝着李乌清淡地一笑,口唇一开一启,说了几个字,然后转过身去给一位客人配酒。

  “无可奉告!”

  李乌清亮而深邃的眸光一闪,脸上的表qing动都没动,依旧是浅浅的笑。他转身来到半夏正为之服务的男人面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就将位置让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李乌再开口问了一次,语气已不再是询问,而像是命令了。

  他目光灼灼,直投向吧台内的半夏。

  半夏只看到他那双亮若星子一样的眼眸,明白他是问不到名字不罢休了。

  而李乌周身的气势也使人不断朝向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眼看着半夏就要成为全场的焦点了,她可不想被人认出她是女人,然后自此与“命中注定”无缘。

  “你好,我叫马宇果,”这次确实是帮了她的忙,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如何逃脱有如此“背景”的烂人,毕竟她“女扮男装”的事在酒吧里实在太过冒险。半夏眼珠一转,名字,名字不就是一个符号吗。

  半夏仍旧冷着脸,但不qing不愿地道谢,“再次感谢!”

  似乎每一次李乌出现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有亟待解决的麻烦,而他总是在合适的时候帮她脱离那些麻烦。

  “麻宇果?半夏?”李乌一语中的,借着女人一瞬的怔愣,他隔着吧台突然凑近女人,神秘地笑道,“看来我们挺有缘的,半夏,你好,我是李乌。乌头的乌。”

  而“空间”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播放在酒吧上方的那片镜子的后面墙上豪华清晰的LED显示屏上,有对如鹰般锐利的双眼正注视着屏幕。他身穿名牌的黑色运动服,脚下蹬着高统的运动鞋,轻松的靠着桌沿,眼里阴谲难辨,嘴角却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在俊美的脸上显得十分恐怖:“刘胖子不用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身后一个如影子般的男人说:“是,穆少。”

  《中华药典》上记载:半夏反乌头。同为有毒植物。

  第六章第一次亲密接触(一)

  第六章第一次亲密接触(一)

  李乌?

  盛世集团总裁?

  像李乌这般俊美的男人总有人时刻注意。圈里大有挑战yu强大的人,尤其是那些上位者。所以,李乌的四周一时也是呈“众星捧月”状。

  但听到这个名字,却让那些一脸兴味的人不得不打消念头。

  这个名字,在上层的圈子里所代表的含义非同一般。

  对着半夏询问的眼神,李乌轻点了下头。

  四周因这个名字造成一时的低迷。只见李乌淡淡地朝着头顶斜上方某个方向似笑非笑地一撇,众人只觉得冷冽的气势四溢,几乎就要承受不住那种压力了。他却又突然地随意挥了挥手,嘴角仍噙着一抹笑,却威慑十足:“大家,继续玩啊!”

  一时迫于他的压力的人们很快回归到自己的寻欢作乐里,音乐重又响起,很快就再次热闹起来。这个时尚魅惑的场合并不会因某个人而失去它的存在意义。欢场就是欢场。

  “真没想到,原来盛世集团总裁也好这口啊!”

  “是呵,那个小子还蛮招人的嘛!就是不知道李总与穆少对上,会有什么样有趣的事发生?”

  “那小子也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这份恩宠呢!”

  “哈哈……”

  ……

  而早在踏入“空间”不久,就已觉察到这个的酒吧非同一般的李乌,也只是无所谓地一笑了之。

  明天怕要是热闹了。各大报纸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揭露,只怕明天就会有各种小道消息传出,盛世集团总裁,大唐皇室后裔李家长孙竟是个gay!

  李乌看到女人并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过多改变,除了提到“半夏”时有稍稍的惊讶外,女人嘴角甚至还有丝丝的嘲讽。

  真有意思的女人。

 对于富豪一代,半夏很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的,这主要是因为半夏的一个很有才华品貌一流的同学被个钻石小凯抛弃后投江自杀造成的。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因为同学留下一封坦言依然爱着那个男人的遗言,而在她身亡后的当天,那个男人就发表声明说一切只是同学的一厢qing愿,与他毫无关系,更是在仅事隔两个月后就与另一富家千金结了婚。

  至于是因为那天受他的无故欺辱而生气,还是由于他显赫的身份背景而痛恨,连半夏自己也不知道。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无视他吧。

  而李乌则因为半夏此刻的态度激起了他莫大的兴趣。李乌也不能幸免,也或许,他遇到的是半夏,半夏反乌头,更具挑战性。

  越是与众不同的就越会引起斗志,就好像受虐一般,这点,李乌和他父亲李英柏很像。当年李英柏被父亲是知名翻译界泰斗的杨琳当众取笑过没有语言天赋,发音蹩脚难听,而发奋刻苦学习语言,后来精通英语、法语、俄语等几门外语的李英柏,不仅做了外交官还赢得了曾取笑过他的杨琳的青睐反过来倒追,最终喜结连理。

  李乌就是想看看这个总喜欢伪装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屈服,露出她最真实的一面——不自觉的,李乌认为女人此刻的样子是伪装的。

  而且——

  头顶的监视实在令人难以心生好感!

  李乌越发肆意起来。依旧是浅淡的微笑,却意味深长,难以捉摸。

  吧台内有几个调酒师,其中一位殷勤地替李乌倒上酒,李乌趁此机会给他一个暗示,然后指向背身的半夏,那个调酒师傻傻地立刻对他耳语几句,半夏斜眼看向李乌,极度不qing愿地走过来,拿起酒壶替他的酒杯斟满,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一句话,脸上毫无表qing,甚至连看都不看李乌一眼,倒完酒立刻转身又回到另一边吧台。

  但是李乌却饶有兴趣地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眼里眸光深沉,嘴角一丝准备调戏人的坏笑。

  越来越有意思了——李乌感觉到似乎那头顶的注视似乎因为他对女人的靠近而更炽烈了!

  也许是感觉到那双讨厌的目光,半夏有时候回头取东西,看似不经意实则刻意地抬眼瞟向李乌,随即冷着脸转过身。

  ——看起来就像是在闹别扭。英挺利落的中性装扮配上她无意识的娇憨姿态,简直可爱极了!

  李乌隔着阴晦变幻的灯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因为他的注视和似有似无的故意接近,女人脸色微红,气息渐渐微乱,挺翘的鼻尖微微沁出点点星星的汗珠,很有种让人想要伸手帮她抚去的冲动。

  突然觉得她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也挺好玩。

  李乌微勾了勾嘴角,他真的想笑。他凤眼一挑,左右看了看,冲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经理模样的男人勾了勾手指。

  那人下意识地朝上望了望,然后立刻上前弯腰垂首,将耳俯在李乌嘴边。李乌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淡淡地开口:

  “你这里的Tequila多少钱一瓶?”

  “600。”

  李乌从身上抽出一张金卡,“刷六千,十瓶。条件是,我要他,”一指半夏,“替我配酒。”

  经理自然明白半夏的身份,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镜子斜上方,得到镜子偏角如影子般男子的点头示意,方道:“是!”

  一直注视半夏反应的李乌觉察到经理的小动作。细细长长的眼睛闪了闪,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Tequila,中文译名龙舌兰酒,墨西哥纯正的龙舌兰酒喝法十分特别,也颇需一番技巧,首先,在手背虎口处撒上一点盐,用拇指食指握一小杯纯龙舌兰酒,再用无名指和中指夹一片柠檬片,迅速舔一口虎口上的盐巴,接着把酒一饮而尽,再咬一口柠檬片,整个过程要求一气呵成,无论是风味还是饮法都堪称一绝。

  当十瓶Tequila被取来摆在吧台上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李乌身上。

  半夏先前并没注意这边,但李乌的视线太过灼人,她转头望过来,这才察觉到他要干什么。男人的唇角始终勾着一抹微笑弧度,只是目光中多了些挑衅,见半夏面带愠怒和经理争论,嘴角的笑意更深。

  李乌轻敲桌面,神qing闲适,极有耐心地等着。

  终于,半夏似乎妥协了,她狠狠地瞪了李乌一眼,然后极不qing愿地走上前,开启了第一杯酒,然后替李乌准备了纸垫,一小盏食盐,柠檬片。

  李乌的身边渐渐被空出一片区域,所有人都惊叹着,等待着,好奇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十瓶!没有人可以一晚上喝掉十瓶!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李乌的笑话,但没人敢出声。

  食盐,柠檬片,Tequila,一切准备妥当,李乌一气呵成饮下第一杯酒,然后当一声将杯子倒扣在纸垫上,抬眼看向半夏时,嘴角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而半夏的表qing早已恢复平静,始终漠然。

  半夏显然不愿意,放下酒瓶扭头想离开,但是经理一把拉住了她,又低语着什么,半夏站在原地一直不肯回头。

  李乌知道那个经理对他说了什么:今天晚上这位客人所有的单都归他的提成,包括特别服务,十倍的小费。

  李乌白天的时候注意到半夏身上的衣服虽然精致很配她,但也看得出并不是出于名家设计。

  而且,这样的限制级游戏并不会损失什么,酒吧调酒的小费并不算高, 有时候50,有时候100,陪客人这样玩一次算十倍的小费,那就是600。

  半夏并不看重这些,尽管最近孤儿院正需要钱重修育婴室。但还是她有些动心了,因为经理答应她有机会帮她引荐老板,那可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李乌极有耐心地端着酒杯,他稳稳地坐在那里,手支着下巴一脸兴趣盎然地看着半夏。

  其实李乌也有些忐忑,一方面希望她能答应,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她因为钱而做这种事!

  终于,半夏妥协了,为了孤儿院的育婴室,为了她一直找寻的“命中注定”调配方法。

  不就是限制级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女人没有让他失望的话,李乌还挺想给女人调一杯TequilaSunrise的。

  李乌看到半夏同意了,眼里的眸光闪了闪,继而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变了。

  他承认他看走眼了。不过是个爱钱的女子,就当是花钱玩一场游戏好了。

  ......

  半晌,穆青寒站起,转身对着洪建国。洪建国只感到一道凌冽的视线射向自己,他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张口yu解释:

  “李总他……”不好对付啊!

  “滚!”淡淡的语气,却让洪建国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他不甘心,犹自作垂死挣扎:

  “穆少!我是穆老大的人!”

  但男人闻言只对他清淡的一笑,轻勾唇角:

  “那你就去陪他吧!”

  然后对自己的好友兼保镖道:“阿飞,走吧。”

  明白过来的洪建国一阵错愕,他没想到穆青寒会对老大的手下这么赶尽杀绝。他只是看不惯穆青寒有了欢颜还对那个女人那么不一般,穆青寒不会动他,没承想自作聪明却将自己给搭上了。

  “老大,你当年带回的是一匹狼啊!”

  第八章第一次亲密接触(三)

  第八章第一次亲密接触(三)

  李乌并没有醉倒,那一拳的力量也不足以让他倒地不起,是喝酒的问题,因为两瓶的龙舌兰酒已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呆,所以即使头痛yu裂,李乌还是挣扎着出了“空间”。

  “空间”酒吧的营业时间到凌晨六点,所以这个时段停车场里的车所剩无几,不远处的路灯微弱的照明,地上的树影斑斑驳驳随风游动。

  李乌摇摇晃晃地打开车门,坐进去。

  半夏心事重重地提着包从后门离开了酒吧,空旷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孤单的亮着,照在半夏的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夏夜的风很清凉,带着一丝夏末秋初独有的植物成熟的味道,空气中开始飘着早放的桂花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半夏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低沉的涡轮声,有一辆车正在靠近自己,速度越来越快,半夏本能地向路边靠去,突然一道很亮的车灯从身后射来,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跑车象闪电一般从身边冲过去,离半夏的车子只有几厘米。

  半夏吓得一哆嗦,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幸好她反应快,抢先跳下车,只可惜陪伴她多年的爱车就没这么幸运了。车后轮摔弯了,链子断了。

  今晚真是中邪了!

  半夏对着只见黑点的跑车比了个中指:

  “跑车了不起啊!早晚会为你的野蛮行径付出代价的……”

  她甩了甩因急速跳下微微抽筋的胳膊,正准备推车离开。

  突然有辆车子在她的身边停下,“嘟嘟”地按了两声喇叭。

  半夏一转身。

  竟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就停在自己的身边。

  “上车。”他开口对她说。

  语气不是征询,是命令。

  半夏微抹了一下自己鼻尖上的汗珠,没有理他。

  这家伙还是这么嚣张。

  老天为什么不好好惩罚这种人!

  但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让她很犹豫。她觉得他比那些野蛮人还要令她恐惧。

  半夏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男人沉默着,只是隔着墨镜的镜片,眸光流转,静静地望着她,讳莫如深。

  黑暗给了半夏力量,没有了男人给的压迫感,火了,羞恼道,“你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那样做!”

  “哪样?”沉默被打破,李乌干脆摘下墨镜,忽然笑了。黑暗中他的脸映着月光有种病弱的惨白,他手撑着头,挨在车框上,他疑惑地反问。在他看来,半夏着恼的样子十分可爱。

  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总是无法保持平常的淡漠,总是想要伸出手去碰触她。

  半夏气得指着他的鼻子:“你觉得耍别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再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打扰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步桥,今天这件事我不再追究你,但是你请以后不要再出现我面前。”

  “如果我不同意呢?”李乌露出一个无赖的表qing。

  半夏一下子语塞,哽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教训这种人。

  “你会开车吗?”李乌不停地揉着头,坐在车里的身子竟有些不稳,声音带着难掩的疲累,“我醉了,头痛得厉害,要是你不想成为明天车祸的最后接触人被带走的话,就上车吧。”

  李乌的虚弱表qing让半夏出乎意料,她有些退缩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半夏把山地车推到他面前:“我开了你的车,我的车怎么办?”

  “放在后面。”

  “怎么放?”什么车啊,竟然没有后车厢。

  李乌打开敞篷,示意半夏放进去。

  “你有考驾照吗?”坐在副驾,被颠得东摇西晃的李乌问道。

  “没有,我只开过一种车,想知道是什么吗?”半夏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被颠得毫无形象的李乌说道。

  李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不应该问这个问题。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我在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曾经负责开卡车给院里运食材,而我运的就是——猪。”

  本要恶心一下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可是半天却没听到任何声响,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了?”

  李乌低垂着头,毫无反应。

  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吓死了吧?!

  半夏减慢车速,正好停在一条僻静的大道上,半夏猛地刹下跑车。转过头看着李乌,担心地摇摇他的身体,“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借我靠一下。”

  半夏很快觉察出李乌的异常,因为发现接触到她的肌肤烫手的吓人。

  应该很难受吧?乌黑柔亮的眉紧紧的皱着,线条优美的薄唇因为过高的体温干燥的几近裂开。这样憔悴的他,半夏生不出半丝怨恨。她似乎忘了之前还想尽方法要惩罚这个夺走她初吻的男子。

  都怪她,刚才一直想和他置气,明知他喝了酒还开那么快的车!

  男人埋首在她颈肩,似乎这样能够减轻晕眩感,他淡淡地开口:“你常工作到这么晚?”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到“空间”男扮女转,而是关心她的安全。她以为他会追问她,会责问她,甚至会像刚才那样命令她,但是,什么也没有。他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只是关心着她的工作。

  这样的话,反到让半夏有点不好意思。

  她刚刚看到他的时候,甚至还大声责问他,真的有点孩子气。

  男人前一刻霸道夺走她初吻的qing景还历历在目,但看着依在她肩头这张惨白的脸,半夏却再没有了之前的仇视态度。

  “嗯。”半夏点点头,“我在‘空间’兼职是晚上七点到十二点,不过,一般都不会那么早,都会到凌晨两点左右才能下班。”

  “唔。”他在她颈窝又找了舒服的位置,“那你都是一个人回家?”

  半夏点点头,后又觉出他看不到,答道:“是的,我骑车大概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那还挺辛苦的。”他竟然这样说了一句,搂紧了她娇小细弱的身子,“既然这么辛苦,干嘛还不对自己好点。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么能令别人想起其实你也一直需要被珍惜?”

  半夏禁不住一震。爱惜自己,是说自己刚才在酒吧里答应给他配酒吧。

  她实在想不出,原来像李乌那样高深莫测的男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感性的一句话的。

 忽然想起,车后座上那辆跟了自己多年的小白鸽,已经被送修过无数次了,修车的大爷也调侃过该是给车解解压;妈妈从不给她留有余地的相亲安排,若这是古代,她或许早就被父母之命给处理出去了,还有无论她多么努力还是无法接近“空间”的老板得不到“命中注定”的配方,无法完成哥哥的遗命……半夏的眼圈忍不住都要泛红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一个人看到了她的辛苦,让她对自己好点。

  半夏微低头,满眼都是男人因醉酒而痛苦的脸。路边有一盏小小的射灯在车内映出昏黄的光芒。他的身影映在那光芒之下,病弱的脸也显得俊美优雅,精致动人。他精致的脸庞让人不由想帮他抚平紧皱的眉,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随微风轻轻颤动,鼻唇微唏,热热的气流洒在她的脖颈,半夏只觉得心里被根羽毛轻触般微微酥痒,心神恍惚。

 “喂,真的睡着了吗,别是装睡想占便宜吧?”

  李乌虽没有睡着,但也再回答不了她了。那两瓶龙舌兰酒此刻已将他的神智发酵得一片混沌,心里也糊涂着,根本没听见半夏的话。

  正在半夏无措地不知拿烧的一脸潮红的李乌怎么办的时候,李乌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喂,李总。酒会很顺利,杜宁也没什么意外的举动。”

  “喂,你……你好。你们李总他……他喝醉了,可不可以请你把他接回去?”

  片刻的沉默,一道温婉的嗓音重又响起:“你们在哪里?”

  说出地址,半夏如蒙大赦地深深吐了口气。

  半夏不知道的事——

  刚才照到他们的黑色劳斯莱斯跟着他们很久了。

  车上,神qing冷凝的穆青寒紧盯车窗外一言不发,但全身的寒气还是弥漫到整个车房,窒息般的感觉。阿飞看到老板手触动门把手,紧紧的,仿佛开不开车门是决定他以后命运的严重行动。

  阿飞忍不住朝车窗外望了一眼,女子正被男子抱在怀里。

  跟随穆青寒多年的阿飞很清楚,几米之外的人对自己的老板有多么重要,但此时却不是糊涂的时候,所以阿飞毫无表qing轻言道:“老板,颜小姐在家等您。”

  穆青寒一怔,放下手,对阿飞投来感激的一笑,苍白无力而决绝,“孔房,开车。”

  来接李乌的是一个面目清俊和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鼻端架着金丝眼镜,这人太过斯文,与健硕的身材形成很大的反差。他走过来微笑而有礼地介绍说他叫周明奇,是李乌的助理。

  他口气亲切,眼中一片暖阳,能在第一眼便给人如沐春风的和徇之感。

  见到李乌的惨状他很是吃惊,询问了原因后更是难以置信:“他不能喝酒的,两瓶更是会要了他的命。”

  半夏一时很惶恐,分不清是因为若是李乌没命自己脱不了干系而恐惧,还是不愿眼前欺负过自己的憔悴男子会死而难过。

  周明奇眼里却并没有任何责备。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半夏,温言说:“没关系,他有酒精嗜睡症。睡一觉酒醒了就会好的。”

  很显然,她是李乌醉倒发烧的罪魁祸首,但是向来自制的老板什么时候会让一个“男子”坐上他的车,更甚者,竟在他面前露出那样没有防备的样子。

  周明奇见女子发愣,又笑了笑,温柔地说:“很少听到吧?酒精嗜睡症,就是一旦喝了过量的酒就会生病,不过睡个几天就会好的,不会对身体有任何损伤。”

  这时,李乌竟迷糊地醒转过来,看到半夏的不安,就淡淡地吩咐道:“阿奇,我没事,先送马小姐回家。”

  路上很安静。半夏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的?”

  “哦,我家里除了我都是女人,”周明奇柔和地说道,“所以你是女人我是一眼就看出来的。只是李总他……”

  “他知道我是女人。”半夏低下头,有一丝尴尬。

  “我只是没想到,”周明奇见半夏有些发窘,呵呵低笑,没再问李乌醉酒的事,转换话题说,“我虽然是他的助理,但实际上与李乌先生是莫逆之交。因为和他经常呆在一起,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过,便擅自认为你们很熟,请别见怪。”

  他柔声细语,很轻易便能引人好感,又兼措辞得当,除了身材不相符整个人看起温润如玉。忽然想到那天陪在李乌身边的那个灵动的女子,半夏意识到,像李乌这样的人身边,应该多的是如此出彩的人物,而不是像她这般普通贫贱的人吧。

  听到汽车启动掉头的声音,才回过头,看到亮着红色刹车灯的车尾一闪而过。不远处的青石板,清辉满地,半夏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竟是满月。小区内已经人迹寥寥,身边只有各种昆虫间或的鸣叫声,让人心神恍惚。

  今晚的一切好像只是个梦,没有占她便宜的刘胖子,没有夺走她初吻的李乌,没有心里对李乌涌上的不明所以的qing绪。

  僵立半晌,发现毫无头绪,半夏随即决定不再庸人自扰,摇头回家。

  第九章混乱的相亲会(一)

  第九章混乱的相亲会(一)

  “半夏,半夏,你起了没?”

  “呃,不要吵!”这几天做梦总是梦到李乌的半夏正与李乌大战,眼看她就要将那个乌头杀得片甲不留,哀嚎连连,却传来一阵阵呼唤,她一恍惚,就被男人的利剑一下子刺中心窝,然后就醒了。

  “死海宁,这么早叫醒我,最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哼哼……”半夏打开门,瞪着双眼,挥舞着拳头,责问室友海宁。昨晚在酒吧里——不是“空间”,她在几个酒吧里跑场调酒,因为怕再遇到李乌,她已经有几晚不曾去过“空间”了——呆到了十二点才回来,妩媚网站的编辑又向她催稿,她才想起今天就是截止日期了,被向来彪悍的宁岚姐臭骂了顿,码字到将近早上六点才躺下。

  “哈哈……”本来很有气势的威胁,但是加上半夏那穿反的睡衣,鸟窝样的头发,实在是很搞笑,海宁没忍住笑,打趣道,“还早啊?都快中午十一点半了!我说半夏,你不会昨晚半夜出去打劫了吧?”

  “啊?!十一点半了?糟糕!要迟到了!”半夏哀嚎一声,冲到洗手间。洗手间顿时传出乒乒乓乓的物件撞击声。

  昨天傍晚,妈妈特意打电话提醒她今天的相亲,可是闹钟没电了,昨晚太忙忘换电池了。十二点,快迟到了!

  “好宁宁,帮我给吴建宏打个电话,说我下午可能会晚点到现场彩排,让他帮我照应点儿!”刷着牙一嘴泡沫的半夏含糊地说,“我快来不及了,我把相亲给忘了!”

  “你们组建的乐队真的要登台了?”

  “那我有空一定去给你们捧场,这几天公司在忙一个项目,都快忙翻了!”

  “好。一定去听我唱歌哦!真的要迟到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祝你相亲顺利哦!”

  下了出租车,十一点五十五分,还好赶上了。

  半夏急冲冲地向对面的海角咖啡馆走去,就没注意到路口转出来的一辆车,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吓了她一大跳,她反射性向后退去,只差一点就带到了。她没站好,一下坐到地上,不好的感觉一下子朝她涌来,她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喂,你没事吧,怎么走路不看路?”一个男人伸出头来说。

  半夏一股气上不来,“你才不看路,没学过交通规则吗?知不知道转弯的要让直行的,驾照怎么考的,啊?”

  “小刘,你下去看看人怎么样了?严重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估计叫小刘的正准备下车,却被一道冷冰冰的男声阻止了,“颜颜,你的身体要紧,不能耽误时间。小刘,不用跟他废话,马上开走,”

  “是,穆少。”说完汽车就发动了。

  车里还飘出来几句话:

  “可是,寒,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这世上骗子还少吗?!”

  “啊?怎么可以这样?”半夏差点气到吐血了,看着汽车扬长而去,她深吸几口气,“TMD,有钱就了不起吗?”她大叫,但除了几个路人回头,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她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好的,你的车牌我记下了,再让我看到一定让你好看!

  半夏试图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膝盖上传来阵阵刺痛。

  马上就十二点了。

  昨天妈妈的话还犹如在耳:“马宇果,算是我拜托你,明天别再让我们丢脸了!你就让我们省省心吧。”

  妈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用“拜托”,作为女儿的半夏,又怎么敢不遵从呢?所以,她今天一定要保持好“形象”。

  刚刚开走的车上,冷漠倨傲的男子怀抱着一个苍白羸弱的女子,紧盯着车镜,乌黑柔亮的眉紧紧的皱着,线条优美的薄唇紧抿着。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赵明芳阿姨介绍来相亲的李先生吗?怎么是你?李乌!”

  海角咖啡馆一间雅致的包间里,正不耐地翻着财经杂志的李乌,被一道惊疑声打断。

  他说:“半夏,这么快又见面了!”

  “李乌?!”看着眼前惫懒的已毫无那晚苍白的俊美男子,半夏实在掩不住那份惊讶。

  最近半夏心里一直被那晚过后就再也未见的李乌所占据,本应该十分忿恨他的“轻吻”行为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醉倒至发烧的他,脆弱毫无防备的样子,这让半夏的心很混乱,所以乍一看到相亲对象竟是令她心烦意乱的李乌,她不可避免的更加不知所措。

  其实内心混乱的何止半夏应该呢?李乌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还因为“他”喝了两瓶侄子不能沾的酒而被送到了医院,哥哥嫂子常年不在家将李乌当成自己儿子的李婉在医院里就大声哭诉起来,说没有好好照顾好李家的长子,对不起去世的父亲李安淮,对不起远在瑞士的哥哥嫂子,最后甚至还提到了千年前的李家先祖,大有把李家每个人都说一遍的姑姑实在令李乌头痛,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幸好私人病房里都是信得过过的李家人,否则李乌长久建立的威望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深知不可助长侄子这种行为,但怎么都逼问不出那“男子”的qing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婉就要求李乌一定要去相亲。本来这次相亲,是李乌的姑姑托朋友赵明芳给他介绍的,姑姑也没指望他真能去的,后来发生了这件事,姑姑跑到他面前

  而本来很无所谓的李乌在得知对方竟是半夏后,也期待着这次相亲。

  他还以为半夏得知相亲对象是他后会不愿见他呢!

  “你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来相亲?难道你就那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半夏的吃惊令李乌了解到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他,但还是对她无知无觉的毫无防备很生气。

  “你!”羞怒得涨红了脸的半夏实在反驳不了李乌,难道要她对他说,自己是因为心被那个叫李乌的男子搅乱了才没有注意到相亲对象的名字的!那岂不是更要被他嘲笑。

  半夏狠狠地瞪了一眼悠然自得的李乌,决定立刻离开,却在转身时,被长长的尖桌角绊到,触着了膝盖上的伤口,顿时疼得摔在地板上。

  其实在李乌说出那句话后就马上后悔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半夏就想要奚落她,仿佛管不住自己般想在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qing。在看到半夏膝盖上的伤口后就更加懊恼了。

  “让我看看,”

  “天啊,怎么会这么严重!?”

  “伤那么厉害,你不疼吗?”李乌看看面前这缄默的女子,如果不是她唇被咬得毫无血色,还以为她是没有痛觉,感受不到疼呢,“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这伤在来之前就有,我自己会处理。”半夏yu挣开他,但李乌紧箍着她的身子,令她动惮不得。

  “你要怎么处理,你要是会照顾好自己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半夏刚才掠过来的眼神,带着丝冷冽的风尘之气,跟过去斯文清雅的气质判若两人。

  “那也不关你的事!”半夏用力挣扎。那声音凌烈义愤,引得李乌一阵气恼,她怎么总跟自己作对。

  “不关我的事?”李乌俯下身,审视这双内容复杂的眼睛: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和令人心悸的爱意翩然流转,其间游荡着若有若无的幻灭前的空茫。倔强地仰起的脸庞苍白中泛起绯红,紧抿的嘴角昭示着危险的脆弱,似乎轻轻哈口气,那张年轻的面孔就会在眼前灰飞烟灭。

  这集合着不可思议的矛盾的面孔将李乌对她过去的印象全盘打乱,奇怪的是,他并不感觉意外,一种新的,想要安抚与呵护的奇异怜惜仿佛酝酿良久,终于在心底冉冉升起。

  整个世界似乎都沉静下来,包括风。

  天,很高很高,和地一样黑。

  夏天包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半夏却觉得冷若彻骨。

  原来那温柔只是他证明自己的游戏,一场逼她承认她已心系与他的游戏!

  半夏突然就失去了力量,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瘫在男人怀中。

  沉默,尴尬的沉默。

  话一出口,李乌就后悔了。半夏的那句“与你无关”刺激了他,才说了这句不经脑子的话。

  他真是笨极了!

  李乌用手狠狠敲了一下额头,看着半夏脸色青白,眼眶凹陷,漆黑的眸子像两团熄灭的黑焰,心里一揪,慢慢放开她:“对不起。”

  半夏双手环住自己的手臂里不理会他。

  “嗨,我说,我说……”李乌语无伦次,英挺的眉上尽是焦急,急切地解释,“刚才只是我一时胡言乱语,我亲你绝没有恶意。”

  半夏还是不理他。

  “嗨?嗨!半夏!”“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只是……”

  泪水是咸的。

  李乌舔着嘴唇,感受到那种苦涩,他明白,女人心里的苦是尝不出来的。

  看到半夏睁开了眼,喃喃说道:“我从来没有接过吻。”

 “那晚在酒吧,那个是我的初吻。”

  李乌羞愧地垂下视线。

  “但是,我却更加无耻。”

  李乌因着这句话心里顿时就像开出了花般灿烂,他想笑出声,却最终小心翼翼地放开半夏,头抵着她的额头真挚地说:“怎么会呢,所有的事都和你无关,都是我的错。”

  “我应该讨厌你,恨你,应该狠狠地再给你一拳,要比第一拳更重更猛,还要狠狠地踹你,将你踢开,让你滚得远远的。”半夏发泄着不满。

  “你可以这样做。”

  “但是……”半夏难过地闭了一下眼,“我却有些喜欢你亲我的感觉……”

   但是……

  突然间,包间的门被打开了,紧接着,一道洋溢着喜悦的靓丽声音传来:

  “乌哥哥,我从美国回来找你了!”

  第十一章混乱的相亲会(三)

  第十一章混乱的相亲会(三)

  半夏仰起头,看到在门口兴冲冲的长发女子,在茂盛碧绿的盆栽掩映之下,单薄娇小如同孩子。等她从门口走到他们身边时,半夏才发现那是种纯真到极限的美丽,窗外涌进耀眼的阳光,仿似给那娇柔的身躯裹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璀璨的,亟待脱落的美羽。

  “岚岚,等……等我,我说了……表哥不在这儿!啊!表哥!”

  “乌哥哥,你……”

  当时还拥着半夏的李乌放开她,将她抱到椅子下坐下,然后回身遮挡住众人的视线,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冷漠而淡然的表qing,仿佛刚才的深qing像是一场梦境,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身姿颀秀,冲长发女子优雅一笑,淡淡出言:“岚岚,好久不见了。萧伯父萧伯母还好吧?”

  该死!刚刚听到萧华岚在隔壁折腾的声音时,就应该带半夏离开的!

  因见到面前场景不敢置信的长发女子很快从僵立中回过神,似挑衅般娇笑着给了李乌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他上看下瞧:“哎呀呀,怎么离我一年前在苏黎世见你时,一点都没变?乌哥哥可是越来越帅了喽!”

  “岚岚也越长越漂亮了!”李乌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长发女子,目光里有清淡的宠溺。

  “真的吗?本来李姨和桐桐姐说我还不相信,但是乌哥哥这样说,那就一定是真的。多谢乌哥哥!”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凭什么表哥说话你就相信,我和妈妈的话就成了一纸空文啊!”聂芷桐可爱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打趣道。

  “当然是我最喜欢我的乌哥哥了!”

  “傻丫头!”

  那一幅温馨和美的画面落在眼中,霎时让半夏如冷水浇头,呼吸都窒了般再也动不了分毫。

  从那天初遇,她就应该晓得,这样一个善于演戏的高贵男人怎么会有真心!

  “乌哥哥,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哦!”女子朝李乌仰着明媚的笑脸,目光越过了半夏,但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李乌并未答话,却挽着长发女子走出了包间。

  看到李乌的动作,半夏眼里含泪,她知道自己应该微笑,应该轻松随意地走过去,然而膝盖痛彻心扉,越想移动越觉得是靠向反极的磁场,有股无形的巨大力量要将他狠狠弹开,那会儿,她真想有双翅膀。

  倒是见过半夏一面的聂芷桐对她印象深刻,没有出去,眼神诚挚地看着半夏,出声询问道,“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马宇果。”

  “你好,我叫聂芷桐,你叫我小桐就好了。你是不是就是今天和我表哥相亲的人啊?我们可真有缘分。”虽然聂芷桐不明白为什么和表哥相亲的女子不是妈妈提过的人,她还是礼貌地回答。

  “刚才那个是我的堂妹,叫萧华岚。她从小被宠坏了,你别介意。”聂芷桐注意到半夏望着门外发呆,以为她是介意堂妹故意忽视她的事,表qing讪讪地做着解释。

  而聂芷桐之所以没有出去,是因为她注意到在表哥和堂妹说话时,会扫上这个女子一言,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大学时辅修的心理学,聂芷桐可以肯定,这个叫马宇果的女子在表哥心里不一般,表哥是不会就这样丢下她们的。

  呵呵,终于有机会报复一下总是拿她当挡箭牌的表哥了!

  表哥,等着接招吧!

  正要服务员找药箱的李乌,后背突然一阵冷风刮过。看来就要到雨季了,暗自猜测的李乌接过药箱,不理会身边萧华岚的撒娇,朗步走回包间。

  很显然,聂芷桐这个资深心理师的观察和剖析是完全正确的。

  李乌仿佛没有看到半夏因他回转而变得呆愣。微勾唇角,他把她轻柔地重新安置在矮一点的长椅上,然后蹲下身。半夏看着那双认真的深邃黑眸带着温柔的暖意抚过她的面颊,并未继续靠近,保持微妙的距离停在她前方,这充满张力的时刻一秒似乎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李乌忽然笑了,嘴角愉悦地上扬。他轻点了一下呆愣的半夏,道:“想什么呢?”他打开药箱,拿出一瓶消毒酒精,对傻掉的半夏,表qing严肃道:“会有点痛,你忍一忍。因为受伤时间长了,必须先做处理,然后再送你去医院。”

  酒精凉凉的,被轻柔地涂在凝固的血液周围,带起了半夏丝丝麻麻的感觉,痒痒的,她不适地动了动。

  “别动,”

  萧华岚突然也学着李乌蹲下身,打破了这热流:“乌哥哥,让我来吧,我可是专业的护理员哦。”说着就要抢过李乌手里的酒精和棉签。

  她还没碰到,李乌躲开来,阻止了她,声音清冷:“还是让我来吧,已经沾上手了,细菌容易传播,就别多一个人了。”又对表妹聂芷桐示意桌上的车钥匙,“小桐,你和岚岚把车开出来,顺便和心哲打个电话,说我们一会儿去他那儿,让他准备一下外科器材。你们先去取车。”

  “好。”

 她紧闭着眼帘,感觉自己被小心地放在车椅上,身上覆上了薄薄的衣服,有淡淡的薄荷香草的味道,是一件男子的外套。

  半夏没有看到,萧大小姐恨恨地想要控诉却被李乌一个凌烈的眼神给阻止了,而聂芷桐则意味深长地注视他们,不时对着他们神秘莫测地笑一下。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点堵车,李乌在红绿灯口停下,问半夏:“疼的厉害吗?这路况到医院起码还要20分钟。”

  半夏活动了下左腿,嘶了口气,虽经过简单处理,但可能伤到了其他地方,确实还蛮疼的:“不要紧。”半夏笑笑,疼也得忍啊。

  “都怪我,本应早点带你去医院的。”李乌见半夏额角的头发潮潮地粘在皮肤上,车里的冷空气开得很足,想来是疼的,却隐忍着不说,稍觉担心。但这一会儿车流却拥挤得很,绿灯亮了,但还堵着。

  想起是因为李乌之前的吻和自己的哭泣才导致的时间耽误,半夏脸有些发烧,掩饰般地投入窗外,不理会身旁李乌的注视。

  “有那么疼吗?”看不惯李乌对半夏体贴有加的萧华岚挣开聂芷桐阻止她的手,优雅地趴近前面副驾驶座的半夏,“马小姐,你父亲是哪一位啊?在Z市排得上号吗?”语气已含明显的鄙视,然后又回到后排,故作姿态接着说,“有些人啊,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遇到有钱的就黏上去,她也配?太不自量力了。”

  半夏气得双腿微微发抖,真是身份教养良好的名门闺秀,全程敛眉肃容,言辞和雅,不带半个脏字地磨刀霍霍,可惜我也不是待宰羔羊。她轻笑一声连看都不看萧华岚,紧盯着车窗外:“对,那些人是不自量力,但比起另一些如果仅仅靠她自己,就什么都不是的人要稍微强一些,萧小姐,您说是吗?”

  “你!你说谁?!”萧华岚柳眉倒竖,再也保持不住淑女风范,她没想到半夏会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谁听了受不了就是说谁,这不用问吧?”半夏连头都没回。冷汗惨白的脸上坚定而决绝。

  “你……你……”萧华岚霍地逼近半夏,气得浑身乱颤,随手抓起车上常备的休闲杂志就要往半夏头上砸去。

  “萧华岚,限你十秒之内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李乌冰冷彻骨地说道。

 “你给我等着!”

  自始至终半夏留给她的只是后脑勺。

  而在这时,车流也恢复了通畅。李乌立刻发动车子加速开出去。

  “马小姐,你可真棒!”早就不耐烦堂妹骄纵行为的聂芷桐由衷地钦佩道。

  “没什么,”半夏可以感受到聂芷桐对她的善意,主动提出,“你可以叫我半夏。”

  “半夏?真好听。可是为什么你要叫半夏呢?”

  “因为……”正要作解释的半夏,突然盯着窗外摇着李乌的胳膊,“可以停一下车吗?”

  第十二章不要离开我

  第十二章不要离开我

  李乌侧头看去,只见半夏扭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手拽着他的袖子固执地摇着。

  “怎么了?半夏,你看到什么了,”李乌放慢车速,疑惑地问。此时正是下班时段,到处是涌动的车流、人流,并不容易停车。

  半夏转过脸来看着李乌,满眼的恳求:“我们可不可以先帮帮他?”

  人流在他身前过往,但却仿佛视他如无物。没有人驻足,也没有人施舍。

  “不行。”李乌平静地回答,不容置疑。但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这时,身后的汽车开始不耐地按喇叭催他们的车。人群车辆越来越拥挤,李乌只得放开刹车,继续行驶。

  半夏一直扭头看着身后那个越来越小的褴褛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头来问李乌:“为什么不可以?”

  “你的腿需要马上去医院,否则会留疤。”李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的声音清冷异常,他知道以半夏那无所顾忌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却不想她受任何伤害。

  “留疤?那难道比生命还重要?你知道乞丐是什么吗?”半夏鄙夷地冷笑一声,略带一丝轻视地问道。

  半夏认定乞讨是这个锦衣玉食高贵的男子从未接触过的,人生极至的寒苦与凄凉。而路人的漠然和冷酷,也是生长在温室的他难以理解的人性的阴暗面。

  这句话的语气就和刚才讥讽萧华岚的一样,它如一枚原子弹在李乌心中炸起一团火红的蘑菇云。李乌相信即便他用他在美国曾经流落街头的亲身经历告诉她这个词的意义,执拗的半夏同样不会明白。更何况他的性格无法使他在半夏面前示弱。

  “乞丐就是,”李乌顿了顿,微眯眼眸,接着道,“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靠乞讨为生的贫民。他们没有收入,没有住所,也没有食物。他们的生存取决于别人的施舍——通常是食物,衣服,或者是钱。”

  沉默半晌,半夏才喃喃说:“可是没有人给他东西。”

  “那些路过的人,有的是太匆忙没注意,有的是自己也没什么钱,有的怕他是骗子所以不愿施舍,有的,只是没有帮助别人的习惯吧。但这些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他们的宿命。”李乌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知道这番话仍会让她难过。

  果然,半夏听了,吃惊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变得黯然,然后略垂了头坐着,默不作声。

  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

  本以为年轻如她,在酒吧那种龙蛇混杂的环境下混生活的人,早已学会了冷漠,李乌没料到她感怀心伤至此。

  他早应该知道她的善良的。那天她虽在伪装,却还是不忍那个朴实的男子明白真相,所以才会那么厌恶他的,不是吗?

  而自己在感叹路人冷漠的同时,不也是将那行乞的老人置于不顾吗?这个女子的纯善让李乌惭愧负疚,而她的悲悯善感却让他心动和担心。

  李乌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温言安慰道:“半夏,不要难过。我们从医院回来马上去找那位老先生。要是找到他,就一定好好照顾他,好吗?”

  他们已驶离了那老人四五个街区,而反方向的车流不知何故已经完全塞住。若此时折回去,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才能行到那老者身边,而半夏的腿也实在不能耽搁了,他帮半夏处理的时候发现伤口上沾有新鲜的沥青,不知道有没有感染或是中毒。无奈,他们只能将那老人暂时放在一边。

  “这可是你说的,一定回来找他。”

  半夏先是一愣,前一刻还愁云满驻的脸上瞬时绽开一朵灿烂开怀的笑嫣,令李乌一时失神。

  而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聂芷桐则不可置信地盯着李乌,暗自想道:“表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看来半夏真是他的克星,以后有事只要找半夏就好了。”

  毫不知自己已经被表妹无视掉的李乌也正懊恼着,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使自己不断的破坏原则呢?他精明的脑袋也遇到难题了。

  难道自己爱上了她?

  或许是吧。

  他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想要全心全意地护在心口好好保护一个人,想给她世界上最好的,想让她永远展开笑颜,不让她受伤害,不让她有一丝苦恼。

  “好。我的女朋友摔了一下,我给她简单处理了,你尽快安排她做个化验,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请跟我来。”

  虽然有特权,但检验结果还是得等上十分钟。

  本来来医院的嘛,生离死别的场面决绝的眼泪总会不可少的,但是半夏听到的声音却仿佛压抑着什么,声音轻小细弱,要不是看累了那些富贵之人的假意虚伪转移到安静角落里的半夏侧耳倾听根本不会发觉,而且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只要周围一有响动就会立刻停止。

  人说好奇害死猫,尤其是作为女人的半夏偏偏怀有这样的好奇心。

 哭泣声戛然而止,但半夏已找到了它的位置,就在她面前的病房里。

  门被打开,这是一间装饰得如宫殿一般豪华的病房。甚至不能称之为“病房”,因为它足足是半夏和好友所居住的20平米的二居室的三倍还不止,木质的地板墙壁,复古的欧式窗帘,多层水晶吊灯,巨大的真皮沙发,只有房间里浓重的药味和完全惨白的床边竖立的吊瓶架和输液卡提醒到,这是一间病房。

  通过这间房间就可以看出这里的病人身份会有多显赫,但一向厌恶有钱人的半夏却想去看看那个病人的样子,她很好奇拥有如此奢华病房的人还有什么是需要拼命去压抑的。而听到响声已止住哭声的人也坐起身,正看着闯入她房间的不速之客。

 半夏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因看到一副同性的脸孔而失神若此。

  “你……你是谁?咳咳……”如仙女一般的女孩开口,声音柔和而细弱,伴随着轻缓的咳嗽。

  “你没事儿吧?我来帮你。”

  “谢谢,你请坐。”女孩见她一瘸一拐,好奇地看着半夏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膝盖摔伤了,没什么大的毛病。”半夏轻描淡写地说,想到李乌因这小伤忙活了半天,又有些幸福,她掩饰地朝女孩笑笑,“你可真漂亮!”

  “你也很好看。”女孩羞红了脸,但看着半夏轻松的脸,很快又忧伤起来,“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我就快死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住的这所医院可是Z市最贵最高级的医院了,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以后就会强壮得像我一样,别看我个头小,我一顿饭能吃下三碗饭呢!我家住在六楼,每次煤气罐都是我自己抬上去的!”半夏就是看不得如此可爱美好的女孩露出悲伤的表qing,所以尽力想让她开颜。

  “煤气罐是什么?”

  平民日常生活所用的煤气是这个锦衣玉食的孩子从未接触过的,要是搁在以前,对于如此白痴的问题,半夏肯定会鄙视地回一句“你就装逼吧!”她从来对那些故意显露显贵的人不假辞色,甚至唾弃大骂。但是今天面对这个娇弱的女孩,她却有止不住的怜惜,为她竟不能体会平凡人的琐碎但温馨的小幸福而心上。

  “煤气罐是用来装煤气的,”半夏手舞足蹈地说道,“用煤气可以做出很多美味的食物,而且看着用最原始的火种烹调出自己做的东西,吃起来会特别香特别温暖。”

  “真的吗?我可以去吃吗?”女孩先是向往的样子,苍白晶莹的脸上瞬时绽开一朵灿烂开怀的笑嫣。

  “当然了,我半夏说的话从来都算数!”

  “穆少,我再替夫人检查一下,关于刚才我们商谈的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您不进去吗?”是一道悦耳温和的声音。

  “我还有事,一会再过来。”回答的声音透着难掩的冷意。接着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穆夫人,我再替你做一遍检查。”见到半夏,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半夏,你叫半夏,是吗?”

   女孩声音里竟有浓重的哭腔,但听到那冷声男子的话后就处于呆滞状态的表qing的半夏根本没有注意到,等病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时,半夏才如梦初醒般地冲出了房间,不顾膝盖上的伤痛,急于追赶着什么。

  但是病房外早已没有了人影,半夏还想追,却被长椅绊倒,包扎好的伤口很快晕红了纱布,她无力站起来,趴伏在地痛苦地呜咽着。

  “半夏,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断重复这一句话的半夏,扑进李乌的怀里,仿佛找到了依靠般紧紧地搂住李乌,然后在他的怀里昏了过去。

  一冷冽男子背靠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望着哭倒在与自己有五分相像的男子怀里的女子,手握成拳,眼里竟有泪光闪动。

  手机震动,男子接起,“阿飞?”

  “老板,在美国查到了穆涛的行踪,怎么处置他?”

  “把他带回来,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是,老板。”

  穆涛,你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会加倍奉还给你!

  穆家,李家,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男子最后注视了一眼李乌怀里的女子,冷冷扫过他们不远处的病房,转身离开。

  半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认出这是在鸿康医院的一间病房里。

  房间窗前的长长幔布窗帘随着溜进来的风翩然起舞,有清脆的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眼帘紧闭,仿佛陶瓷娃娃般纯然却易碎。这样安静沉默的半夏突然让李乌感到了一丝恐惧。

  刚刚半夏昏倒在他怀里后,闻讯赶来的好友江心哲帮她做了检查后说是伤心过度,当时还被他打趣道:“我才发现,你和那个穆青寒长的倒是蛮像的嘛,脸型,身材,主要是声音很像,刚才你怀里这女子好像就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才突然追出的,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让人把他当成了你吧?”

  “穆青寒,就是Z市近几年黑暗势力最盛的‘婪苑’的现任掌舵人?”李乌冷声问。

  “对,就是他。有一点,你却说错了,‘婪苑’现在的真正拥有者还不是他,不过,也快了。”

  “怎么说?”

  “一向不愿涉黑的李大总裁什么时候也对这些事感兴趣了?”作为李乌最好朋友的江心哲很了解他,这些污秽黑暗的世界是他不想也不屑去接触的。

  “说不说?你不说我也会有办法知道。”李乌的声音冷凝若冰,实在不是开玩笑的表qing。

  “就说了,没有幽默细胞的家伙,开你一次玩笑会死啊!”江心哲暗自腹诽,你的办法还不是让周明奇去做苦工,然后他就有理由躲开自己了,没门。

  “因为他的妻子,穆欢颜还活着。要说那穆浩可真够绝的,逼走了自己的儿子,让干儿子穆青寒娶了最宠爱的宝贝女儿,临死还立下遗嘱,他女儿在一天,穆青寒就没有权利得到‘婪苑’。按说,这穆欢颜应该是最幸福的了吧,可偏偏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又属于没有办法手术的那种,已经没有几个月好活了。穆老头千算万算还是奇差一招啊,‘婪苑’最后还是到了穆青寒的手里。”

  长得相像?

  穆青寒。李乌没有见过,一方面是不涉及黑暗这一面,另一方面则是尽管Z市人尽皆知他在黑暗的势力,但他为人十分低调,各大媒体从未刊登过他的任何个人的照片什么的,连结婚时都只有新娘穆欢颜的很侧面的一张照片,而作为新郎的却没有。

  难道她是因为他和那个叫穆青寒的长得像才对自己有好感,这么快就倾心相许的?

  不,不。这怎么可能!

  俗烂的肥皂剧剧qing,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qing发生,在他刚刚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

  “穆青寒那家伙可狠着呢,你要是和他对上了,可千万要小心!”江心哲嘱咐道。

  狠?要真是敌对的话,那就看看谁狠得过谁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在半夏心里,他究竟是什么位置。但是以她那犟脾气又不能直接逼她承认,要慢慢来。

  对,慢慢来。

  要想一下,怎么让半夏直接亲口说出来。

  见半夏醒来,李乌从一直注视着半夏的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打开灯,温声询问道:“半夏,你醒了?饿不饿?”

  被突来的光照刺到眼睛的半夏用右手遮住眼,似乎这样就能挡住她心里浓重的悲伤和对李乌下意识的愧疚。

  “擦擦脸。”李乌放下她的手,轻柔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你不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李乌很平静。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为什么我会那样痛哭失声,那样悲痛yu绝以致昏迷。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就是你因为跌倒又碰伤了膝盖而哭的吗?爱哭鬼!”

  不,不是的。

  “你要是感觉好点了,我们就先回去吧。”李乌拉下她的手,舒展开紧握的拳头,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还要去帮助那个老人吗?”

  “好,那我们赶快去吧。”自己竟然忘了那个老人了,真是该死。今天晚上这么冷,还下雨,那位老先生该怎么办呢?

  “先别慌,”李乌扶挣扎下床的半夏躺回去,指了指她床边的吊瓶,“马上就完了。”

  “哦。我又冒失了。嘻嘻。”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半夏的肚子突然“咕咕”地响了起来,半夏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出糗啊。

  “不如先吃点东西再去吧,中午都没吃。”李乌建议道。

  “不,先去再吃饭!”羞恼的半夏无赖地道。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只要你的肚子受得了!”李乌好笑地盯着半夏还在不停唱“空城计”的肚子,按下床头的呼叫器,“1032拔针。”

  “李乌,你……你可恶!”

  李乌开着车,和半夏一起,在夜雨里前行。街上除了过往的车辆,几乎没有行人。霓虹灯映在路面积水中的倒影里,刺目而冰冷。

  在白天看到那老人的街区来回兜了几圈,他们也不见他的踪影,便在路边停了车,搀扶着执意不肯他抱着走的半夏,走进街边一间咖啡店。

  “请问先生有几位?”

  “对不起,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下,有位行乞的老人,我今天上午开车路过时看见他坐在你店前的树下。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李乌礼貌地问。

  侍者吃惊地看着李乌片刻,回答道:“您是说那个要饭的呀。他这几天老来我们店门口待着。老板怕晦气,撵过他几次。今天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地痞从这里经过,被他绊了一跤,几个人就对他大打出手,大概是太老了,不久那些地痞跑走,有人就发现他已经死了。派出所已经来人把尸体拉走了。”

  李乌僵立原地,半晌,只听见自己说出一句:“多谢。”那声音漂浮苍白得不像是他的。

  李乌侧头去看半夏。她小小的身体站在他旁边扶着他,一只腿微曲,垂头看着脚下的地毯,一声不响。

  李乌正要安慰她两句,面前的侍者有些不耐地开口打断了他:“先生,您和这位小姐是要进来喝点东西吗?”

  李乌不悦地盯着他,但良好的涵养只是对他摇头:“不了。占了你不少时间,麻烦你了。”递给他两张钞票,然后环抱住半夏快步走出去。

  回到车上,李乌没有马上启动汽车,他只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看绵密阴冷的秋雨将他面前的霓虹与黑暗揉成混沌脏乱的一片。而半夏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如果他今天中午听从半夏的话掉转车头回到老人身边,他们就可以送他去收容所或是由他们来照顾,那么他的生命还或许可以挽救。然而他没有。

  李家祖上的工作就是行医济世,挽救患者的生命,自己也是从小生活在慈善的爷爷身边。但现在,一个或许只需要他些微帮助就可以留住的生命,却因着他的轻忽而消失了。

  李乌一动不动地坐着,让心中的自责与悔恨惩罚自己。

  是半夏,李乌几乎忘了她。

  李乌把她的手包覆在掌中,紧紧握住,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对不起,半夏,都是我的错,要是听你话,我们调转回去接他,就不会……”

  “不,不是你的错,”黑暗里,半夏的声音一次尖锐凄厉,“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陷在过去的痛苦里走不出来昏倒,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就不会死,都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五年前一个不能理解的突然抛弃让我乱了分寸,我竟然为了那个五年就已经离开的人害死了一个人,怎么能够被原谅!

  死亡是半夏最为恐惧的。因为经历了从小疼爱自己的哥哥的离世,12岁的她亲眼见到哥哥在她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那苍白俊秀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生气,她扑在那具冰凉的身体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到被闻讯赶来的爸妈推倒在地,直骂是她害死了他们最疼爱的儿子。而她也责怪着自己,如果不时常缠着哥哥给她讲故事,哥哥也就不会“累”得再也醒不过来了。小小的孩童心里就那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多年后,当她已长大,明白哥哥不是因为给她讲故事才去世的,但强烈的自责还是长存在她心里。

  如今老乞丐的死又揭开了她心灵上的那道伤疤,她才会如此克制不住心里的惧怕和悔恨。

  “半夏……半夏”“不要哭了,半夏,那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呜呜……”半夏仍剧烈地摇着头,抽噎不止。

  “半夏,你给我听好了!”本想强迫半夏面对,却引来她更大的反应。

  “你吼我,连你也怪我了是不是?”女子不讲理地哭诉道,满腔的郁结和自责,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

  李乌没再逼她,明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还激怒她是他的失策。他小心翼翼吻着那张泪光闪闪的脸,良久之后才说:“半夏,睁眼看看我。”

  半夏哭得天昏地暗,昏头昏脑地睁开眼睛:“干嘛?”

  男人漆黑的眸子笼罩着她,驱走满天的寒冷:“听我说,那老人已经很老了,即使没有那几个地痞打过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刚才的咖啡馆里服务员说他已经在那里呆很久了,也遭过店主的驱赶,服务员冷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的死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是这个冷漠的社会推波助澜才发生的,你明白吗?今天的事qing已经发生了,既然无法挽回,再折磨自己也没意义,但以后我绝不会让类似的qing况再出现,相信我好吗?”

  半夏一时反应不过来,忘了继续哭,怔怔盯着他不说话。

  李乌凝视她的双眼深邃而温柔,眸光流转,他掰开她的手,将她抱进怀中:“好了,不要再想了,半夏,也别为那老人难过。那位老先生现在去了天堂。那里不会下雨的。”男人的声音低沉和缓,象拍在她背部的手一样充满安抚力,一如既往的温暖安全。

  半夏在那一刻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这次却不是因为悔恨和自责,而是感动。眼泪鼻涕无所顾忌地擦到那人怀里,终于有个人全心全意待她,不怀疑,不猜忌,无限包容和怜惜。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半夏突然想要感恩,感谢上苍和天地间所有神灵,她想活下去,生命如此鲜活、美好而生动。仅仅五年前,不,仅仅是中午和刚才,她还巴不得能撞死在路边……那毫无生趣的阴暗龌龊,只因为遇见一个人,竟然翻天覆地地改变……

  世界太奇妙了!

  “好了,再哭明天出不了门了。”李乌把半夏扶起来,拿纸巾收拾那战场般凌乱的脸,笑道:“看,眼睛都肿了。”

  人的一生也许会爱很多人,家人、朋友,但却只有一个人会让你笑的最灿烂,哭的最伤心,傻得最可爱。而半夏,就是李乌的那个人,在她面前,他的精明干练一切才智都形同虚设,像所有初涉qing场的毛头小子一样,变得彷徨与忧虑。

  总有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而已然十分清楚半夏受不得激的个性,就只好道:“你不会是怕见我姑姑吧?”

  见半夏的耳根红了,知道不好逼她,就放软语气说:“都是因为我要去处理公事让你一个人呆着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的。你的腿走路还不方便,这段时间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理由很充分,还含有小小愧疚的她找不到理由拒绝,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忽然听到五年前失踪的男友而致使qing绪失控的吧。

  半夏听着李乌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带她回去的的兴奋劲儿,再次感觉到刚刚心中涌起的那股温和的暖流,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那清淡恬美的笑意,在宁静的月色掩映之下绚如昙花一现,看迷了讲完电话刚陷入爱里的李乌眼睛。

  微醺的灯下,一个长身如玉的青年正扶着膝盖上缠着层层纱布的女子,关好那对沉重的雕花楠木门。

  李乌和半夏走进李家的时候,李乌的姑姑李婉已经在等他们了,同在厅里的还有聂芷桐、萧华岚,而萧华岚正哭着和李婉讲着什么,不时抽噎着。

  “婶婶,就是她”

  李婉只是手扬了扬,就止住了萧华岚的话,对着疼爱的外甥露出温和的一笑:“乌儿,你回来了?”

  似乎没有看到半夏。

  雅红色的蔻丹搭配着修缮完美的指甲形状一点都不显得突兀,指端的肤色也被报纸微微泛黄的底色和黑色铅字映衬得漂亮优雅……不得不说,即便是在时间这个女性公敌面前,这个女人的保养仍然能够让所有的同类嫉妒。

  刻意的忽视给了萧华岚支持,她咬着牙踩了足有十几厘米高的尖跟鞋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就高高举起了右手。

  “住手!”李乌还没做出反应,李婉已经姿态雍贵地走过去,即便是没有盛装打扮的衬托,气势也煞是惊人,在和萧华岚擦身而过的时候,停驻了脚步,压低了嗓音说,“岚岚,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疼惜你,但也是有限度的。马小姐,是李家的客人。你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

  这些话只有离得远的聂芷桐没有听见,但足以使萧华岚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面上挂不住了,她刚才苦恼半头竟然都白费了。

  她气恼地跺跺脚,见也没人帮她了,就跑出了大门。

  李乌感激地朝姑姑笑笑,用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肩,向她介绍身旁的半夏:“姑姑,这是马宇果,我的女朋友。”又对着半夏说,“半夏,这是我最敬爱的姑姑,她当年可是叱咤一时的‘女王陛下’哦!”

  没听到妈妈教训萧华岚的话,聂芷桐挽上李婉的手臂,也来帮腔:“对,我妈最厉害了,身手很好,曾经赤手打倒八个彪形大汉呢!有机会,你一定要看我妈妈练瑜伽,她的工作优美得可是比那些教练强多了!”

  “你好,马小姐,”李婉宠溺地点点女儿的额头,对半夏友好而慈祥,“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她啊,最喜欢夸大其词了。”

  原本还为那刻意地冷落而无措的半夏,很喜欢听老故事的她自然听过“街头女霸王”的大名,此时也对这位风姿卓越的李乌姑姑是由衷的钦佩:“姑姑,原来您就是‘女王’李婉啊,我一直都很仰慕您!”

  “是吗?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李婉轻抚额边的发丝,浅笑着,难掩风姿,“我听桐桐说,你也叫半夏,对吗?那我这个半老婆子有荣幸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姑姑。”

  “哟,不得啊,”聂芷桐啧啧出声,围着半夏转圈,又盯着李乌,眼里戏谑不断,她调侃道:“这就叫上姑姑了,表哥,那什么时候我要叫嫂子啊?”

  “相信不会很久的。”

  李婉看到这一幕,心里很安慰。

  饭后,聂芷桐缠着李婉给他们讲她当年的“事迹”和她为何会突然销声匿迹成为一个完美的家庭贵妇。李婉看着半夏也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讲述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一段李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时光。

  李婉,与痴迷于医术的父亲和醉心于外交的哥哥不同,她活泼好动,生来娇贵却爱好舞刀弄棒,令李安淮多次叹息给她取错了名字,忧心她以后的归宿。

  偷偷瞒着父兄,李婉加入了Z市女子散打队,并在某个年代,成了Z市曾经最年轻的女子散打冠军。一位年轻的爱好武术的普通工人聂剑锋在偶然的机会与其会面了。年轻人直爽但又狡诈,热血但又深沉,因为共同的爱好,这位美丽的少女对表面直爽、富有正义感而且俊朗非凡的青年产生了好感。

  年轻人心思很密,他很懂得如何去取悦涉世不深的女孩子的欢心,总是表现出无可挑剔的一面,让对方的傲气永远都被自己用甜言密语覆盖掉。

  在那个年代,男女关系还是非常谨慎严肃的,更何况出身高贵的李婉家教甚严,但李婉却被年轻男子用最狡猾但又在那个年代最富有浪漫的手段给征服了。婚姻成为了少女唯一的选择,她开始憧憬和这位有着伟大志向和强烈进取心的青年共同创造未来。

  一个个所谓的小弟在褪去西装后露出的凶悍形象让新婚的李婉感到全身发寒,原来丈夫所谓的努力奋斗获得的财富都来自那些肮脏的角落。父亲李安淮知道这些气病了,李婉苦劝丈夫放弃这些生活但没有任何结果。

  “这是我选定的未来,我有理由去实现,我最终也可以做到成功,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种手段!”年轻人还是那种义正严辞的腔调,仿佛他永远都是正确的。

  “我会看着你毁灭的!包括品尝你所谓的真实生活!”李婉摸着大肚子,狠狠说着,脸上不再是以前可爱的甜甜笑容。

  她开始以大姐的身份冷视那些小弟,用拳脚去教训她所看不惯的人和事,但始终没有去揭发丈夫的一切,因为,她不得不为刚出生的孩子去制造一个表面上完美的家庭。和她的冰冷态度相反,那些丈夫的手下却始终对她尊敬有加,奉若女神,因为在用拳头说话的世界里,力量才是身份唯一的砝码。

  又过了不久,年轻的丈夫因为参与了一场大案而重伤逃逸外地。

  女儿五岁的时候,已经富甲一方,俨然社会名流的终于把女儿送到了国外,这个建议是李婉提出的,因为她已经彻底失望了,就算让女儿失去了家庭的关怀,也不愿意让女儿在渐渐长大后知道父母曾经做过的一切。

  丈夫开始在外养小老婆,做事也越来越荒唐,终于,在某个夜晚,一个不甘崩溃的对手用最恶劣的毒药报复夺去了丈夫的生命,临死前的他突然悔悟,让妻子带着女儿回到李家,解散他们近十年创下的事业。

  李婉亲眼看到那个欺骗了她的人最后是如此悲惨的下场,当时她虽然嘴角还带着那丝冷笑,眼睛里却已有松动。原来他还是护着她的。

  李婉回到了李家,但父亲已经去世,常年在外的哥哥并未责备她,只是让她帮忙照看李家,照看他的儿子李乌。

  听完李婉动qing地讲述后,聂芷桐哭倒在她怀里,半夏也早已泪眼模糊,李乌揽紧了她:

  “姑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傻孩子,有你们在身边,我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经历了那么多过往后,李婉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李家和和睦睦的,寻找到李附,李家就完全了。

  看着半夏,她也深感欣慰,她为哥哥嫂子看护二十年的外甥终于找到他的伴侣。

  对李乌,她视如己出。二十年过去,她眼见着他从一个面容精致的孩童长成修长健硕的青年。

  他拥有这个家族里每一个人的重视和宠爱。然而在家里的他和外面的他几乎是两个样子。对李家的所有人,即便是家里最粗使的佣人,他都谦和体贴,温煦有礼。他七岁那年,家里祭祖。由于当时照看他的佣人和使女的疏忽,让他一时贪口,喝多了一种酸辣鱼子汤,结果撑得几乎无法坐下。为怕佣人受责备,他便没告诉他父母,只让我陪着,在花园里走了近两个小时。

  然而在外的他却是另一副样子。没有了那种温静的平易谦和,却是不容置疑的果决笃定,必要时甚至会是不留qing面的犀利决绝。这种性格让他能在事业上头脑清醒地决策,从风险里把握机遇,并在商场的名利堆里游刃有余。

  随着他年纪和历练的增长,他的俊朗丰神和四溢华采里,愈发多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李婉有时奇怪,一个生在乡土,十五岁起又离开中国的人,身上哪来的一种冷傲慑人的气质?大概有的东西是血脉里承传下来的吧。

  李婉出身高贵,且到了半白的年纪,已阅人无数,但风华资质,能出李乌之右者,平生未见。

  看着李乌此时对半夏如此不一样的态度,李婉祈祷着,他们qing意投合,此后会花好月圆,佳偶天成。

 “穆少,这两天您去美国的时候,小姐执意要在家休养,所有人都劝不住。还有您让我调查马小姐的行踪,她在李家住了两天,今天才搬回她与好友的公寓……”

  沉默了好一会儿,坐在老板椅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男人叹了口气,挥手让进来报告的下人出去。拉开窗帘,他软软地躺在了椅子上,却在瞥见桌上两个新婚拍肩合照的照片时,觉得内心有一种闷痛的感觉。

  半夏,你不是说过要等我的吗?

  他心中的阴霾,曾是那么的重;他心底的罪孽,曾是那么的多。多到连他自己都不忍宽恕。但,那一年,当他遇到半夏之后,尝到幸福的滋味,万物众生都发出轻轻的叹息。

  可还是被打破了,被穆涛那个恶劣无耻的家伙打破了。为了半夏的安全,为了他们以后,他又不得不重回到黑暗世界里,离开半夏,即使看着她伤心痛苦也不能见她一面。

  难道他错了吗?

  “不,不会的,等一切结束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的。”依然承受着痛苦,却不是因为这,穆青寒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无可奈何的悲哀,但是嘴角却是轻轻扬起,微笑着的。片刻后,他拨通电话:

  “阿飞,派人好好看着穆涛,可别让他跑了。”

  “老板,您放心。”

  “老板,明白。”

  “寒,我好像听到我哥的名字了,有他的消息了吗?” 

  “不是让你在医院多住几天吗,好好观察一下,我不在,家里不安全。”

  他没有看穆欢颜,视线一直落在天地接合的远方,灰蓝色的烟气从他修长的指间流泻,柔舒漫卷、细流轻绕,焚香般萦绕着男人冷峻沉静的眉目:“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对得起干爹。”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不是因为爸爸,只是为我。”

  穆青寒着深吸了口烟:“当然会伤心,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回头微笑着抚了下女孩的脸,“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可是我很快就会死了。”穆欢颜闷在丈夫怀里呐呐地低语,声音太小,心里沉重的穆青寒没有听到。

  寒,我舍不得你,尽管我知道你是被爸爸逼着才会娶我的,你恨爸爸和哥哥,还知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爸爸留下的遗嘱,但是你现在在我身边啊,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可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啊。否则五年前,你就不会突然离开了啊。

  三个月,就让我再自私三个月吧。

  穆欢颜知道男人没有错,一样是懵懂着被命运狠涮了一把。而她心底那些深切的爱恋却不管不顾地朝他发泄,那不过是因为恃着男人不得不疼她,宠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不会……抛弃她……

  寒,不要恨我,

  “……我好爱你……寒……不要离开我……别丢下我……”

  “傻孩子……”男人抚着她柔美的发丝,对着穆家唯一纯善一心为她的女孩温声编织着谎言:“不会的……你是我妻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嗯……”女孩微笑:“等我好了,你要带我去旅游吧!”她扬起灿烂的笑脸:“以后我们有空就出去玩儿,好不好?”

  男人微笑着捏捏他的鼻尖,轻声说:“好……你刚才不是问你哥哥吗?我派出去寻找的人说他在美国出现过,我这次去美国一方面为公司的事,一方面也是去确定这件事的……”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寒。”穆欢颜欢喜地抱住他的胳膊,歪着脑袋对他笑,一头长发就从身后泻了过来,乌黑油亮的,“对了,我还没吹过埙给你听,说了那么久,都忘记了,你现在想听吗?”

  “好啊。”男人微笑着。

  穆欢颜纤秀的身影轻快地跑进房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丈夫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有多么可怕。

  很快回转,穆欢颜拿出那个黑陶小罐靠在他身边,带着点羞涩:“吹得不好不许笑我啊。”

  穆青寒笑道:“那怎么行,对你我一向很诚实。”

  穆欢颜启唇一笑,不跟他争,手里的埙器缓缓举到唇边,秀美的长睫微阖下来。穆青寒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于是,那荒古浑朴,苍凉哀婉的凄恻之音,绵延不绝地从女孩秀丽的唇边流泻,萦绕在夏末清朗的夜空之下,回荡在莽莽长空之间,悠远悲戚,如同天籁的绝唱……

  那是一种无法说清的忧愁,一种直指人心的哀伤,是催人无端泪下的声音,舒缓,迷人,以哀伤达到优美的极致,并没有去刻意诉说苦难,却让你仿佛身临其境地,体会那些从未经历的苦难……

  女子纤秀的身影,孑然在满天的黑幕之下,一派专注的宁静,不嗔不怨,却透出包容一切的凄凉……

  床边的梳妆台上的电话响个不停,吵醒了仍在沉睡的半夏。

  昨天半夏坚持从李乌家搬回来。

  虽然那里有李婉姑姑像母亲般的关爱和聂芷桐如妹妹般的娇宠自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李乌每天深qing专注地爱护。但是,每天清晨天一亮就起床对于习惯了日夜颠倒过日子的半夏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的。而且,那两天,李乌不允许她去酒吧上班,因为腿伤请两天假是可以的,但调酒是她最喜欢的事之一,她实在无法放弃,而且因为她的缺席,和吴建宏组建的乐队差点就宣布解散了,昨天李乌送半夏回来后,她幸好她去“霓虹”参加彩排了,否则,他们的音乐梦想就亲手毁在她手里了。

  晚上为赶稿,半夏又忙了个通宵,刚睡下没两个小时。

  努力生活的半夏将自己所有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但是她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自己的人生而活,真的很快乐。

  除了被打扰她睡觉时间的时候除外。

  半夏挣扎着拿起手机,直接挂掉,又钻进了被窝。

  因为有一次手机关机,妈妈打来电话没找到半夏,被她狠骂一顿之后,半夏再也不敢随便关手机了,但是她的朋友大多知道她有晚起的习惯,一般不会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半夏忍无可忍地接起,大吼一声:“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不知道我昨晚熬通宵吗!”

  然后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乌很郁闷,一大清早还没上班,本想约半夏女友打个电话问个早安,没料到竟会被臭骂。

  但是,她说,熬夜通宵?干嘛了?算了,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但中午一定要在一起吃饭。

  但是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又响起了,这次没等半夏开口就先说话了。

  “半夏。”低沉的男声似曾相识。

  脑子一转,半夏突然想起来这个有点冷的声音主人是谁了。

  “啊,乌头,你怎么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一阵手忙脚乱,竟然每天要早起的他给忘了,昨天还答应他每天通话的,每天一起吃午饭的,而她却骂了他一顿!

  但有没有必要这么早啊!

  “十二点够不够你睡饱?十二点我到你那里。”李乌的语气亲切随意,仿佛已熟识多年都这么说一样自然。

  迷糊的半夏还没明白过来,那边就已挂了电话。

  十二点?

  啊……要死了!

  竟然要我睡到十二点,但想想他这么体贴,感觉还蛮不错的。

  于是幸福的有人关心体贴的半夏就又睡了过去。

  十一点半,半夏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半小时已经足够半夏刷牙洗脸了,还有时间把昨晚的稿子发给岚姐,看一下最近她的读者稿子的反响,然后画个淡妆,换衣服。

  从浴室出来,半夏打开衣柜抽出一件涂鸦T恤,还有绿色工装裤,忽然觉得能穿这些衣服的日子实在很少了。

  出门的时候,昨晚也是赶了一个通宵报表的海宁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半夏穿上球鞋:“海宁,我先走了。”

  海宁打了个哈欠:“这么一大早去哪啊?”

  半夏笑道:“约会去。”

  “啊?半夏,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啊?”选择无视身后的疑问,半夏走出玄关没有回答。

  她还没有做好介绍李乌给亲密朋友的准备。那些美好,就像一场梦,她很怕,第二天醒来她还是孤身的一个人。

  虽然才一天未见,却已经有点开始想他了。

  半夏,你就克制一点吧!她摸了摸发烧的脸,提醒自己。

  刚出门口,李乌的电话就打来了。

 “起了吧?我快到你楼下了”李乌问。

  “呃,起了,我就下来。”半夏脸有些发烧,急忙收拾好跑去坐电梯,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居家的老人,出去买菜的人多,电梯龟速从28搂往下爬,半夏这里是3搂,她来回渡几步,打开安全通道直接跑下楼冲出门口才放缓脚步,左右看看,路边并没有李乌的车。

  “跑这么快,想喊你都来不及。”后背被拍了一下,半夏慌忙回头:“我,还以为你开车。”

  李乌笑笑:“是开车,你这车位满了,停在隔壁大厦楼下。”他做个手势让半夏跟着走:“附近有个餐厅还行,我们走过去吧。”

  “嗯。”半夏默默地在他旁边走,刚才一阵疾跑带起的心跳还未平歇,想着李乌一定发现她急于见他,不由十分懊恼难堪。

  “小心。”手突然被握住,前面有个临时修理打开的沙井盖,半夏竟然没发现,就这么直着走过去。李乌拉她绕开:“我说,你倒是当心点啊。这要是掉进去我的午餐可泡汤了。”

  半夏一时做不得声,在这人面前,总是慌乱无措。

  李乌接过菜牌递给半夏:“想吃什么?”

  半夏接过来看看,还给李乌:“你点吧,我没来过这里。”

  “你吃不吃牛肉?”

  “吃啊。”

  “这里牛排烤得不错,要不来点?”

  “好。”

  等上菜的间隙,有一阵冷场。半夏搞不懂李乌怎么知道她赶通宵,都不问一声是为了什么,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开不了口去问,这个问题却一直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教人难受。

  “姑姑今天要去见桐桐的对象吧?”已经将半夏当成嫂子的聂芷桐这几天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常常在半夏耳边唠叨,慕峰这个好,那个棒的,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爱她。

  “嗯。但不敢保证姑姑会不会同意?”慕峰曾经涉足黑暗的势力,这点要是被姑姑知道了,两人以后就会很难说,姑姑是绝不会让自己最重要的女儿走跟她一样的路的。

  “为什么不会同意?姑姑很疼桐桐的,而且听桐桐说,那个慕峰对她很好啊。”

  “因为慕峰曾经混过黑,虽然他现在为了桐桐洗白了,但黑暗势力又岂是那么容易退出的。”

  “那就没办法了吗?难道眼睁睁看着一对相爱的人分开吗?”

  “我当然不想这样,但这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难道你以为我会愿意看着我一直疼爱的妹妹受苦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半夏急忙否认:“我只是希望相爱的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她只是不希望像她五年前那样,连喜欢的人为什么离开自己都不知道,就失去了一段当时以为会到永恒的感qing。

  “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紧张什么?”李乌说,这女人斗鸡似的一惊一乍让他觉得好笑。

  “……我没紧张。”

  “那就把杯子放下来,别捏碎了,我只管餐费,可不负责餐具赔偿。”李乌调侃道。

  半夏一下涨红了脸。

  幸好菜很快上来,半夏吃饭不喜欢说话,李乌也是奉行食不语,气氛反而轻松下来。两人见面次数不多,而且每次自己都状况狼狈,尽管已经是男女朋友,但半夏还是觉得拘谨。

  半夏放下刀叉,喝了口茶:“我吃好了,乌头,你慢慢吃。”

  “这一点就饱了?怪不得瘦,尽量吃多点,看你脸上都没血色。”李乌不赞同道。

  “习惯了,晚上吃了很多宵夜。”

  “嗯,那你等我一会。”过了一会吃完饭,李乌叫来服务生埋单,吃水果的时候问半夏:“待会儿想去哪?”

  “呃……不知道。你不用上班吗?”

  “如果都要总裁天天上班的话,还要下面的员工做什么!”李乌盯着半夏的眼睛,“今天,我的工作就是陪你。”

  这算不算约会啊?半夏紧张得不敢看对面的男人,一个劲往嘴巴里塞果子。严格说来,这并不算得上是半夏的初恋,过往的经历让她不敢再涉及感qing,这五年来,她已尽力遗忘那些虽美好却也带来痛苦的往事,所以她在这方面几乎白纸一张,如果交往的是有相同趣味的朋友,也许不会有那些屡次让他退缩的障碍感,可她对李乌除了知道他是盛世集团总裁外几乎对他个人方面一无所知,越发地被动。

  “你平时除了在酒吧里做调酒师还干什么?”似乎明白她的窘迫,李乌随意地问道。

  “我还是“霓虹”酒吧里乐队的主唱,还有我帮妩媚网站写稿子。”提到工作,半夏还是很骄傲的。

  “这些应该都是你的爱好?你把爱好当成了工作?”

  “怎么了?不好吗?我很喜欢这种生活啊。”半夏不满道。

  “那你昨晚熬夜是为了什么?”李乌终于问出口:“一直在酒吧?”

  “当然是在家写稿子啊。”半夏瞪着李乌,“你那是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心疼你关心你的眼神。以后别这么晚睡,对身体不好的。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工作吗?”

  神qing紧张的半夏只闻后言,根本没注意到那句“心疼”。她“啪”地一声扔下水果叉,像是要截断那利刃般切肤而来的凛凛寒意,翻卷着的心绪里,眼前所见的是李乌平静地靠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

  从她踏入李家的那一刻起内心所隐藏的卑怯,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都是她所担心的,所以她才会那么急切地想搬出李家。

  原来,他还是在乎这些的。她的身份,她的工作,她所生活的圈子,都与他有着天差地别。

  这些日子,虽然享受着李乌无微不至的关怀,但是一种深深的恐惧还是不断地折磨着半夏,令她时刻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既怕他说出口,又怕他深藏不露到她陷得最深时给她致命一击。

  当猝不及防的恐惧像闪电般劈头而下之后,半夏突然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松快与宁定。像寝食难安的在逃犯某日清晨开门迎来亮闪闪的镣铐;像如坐针毡的牙病患者终于被冰冷的铁器攫住那颗牙齿;甚至,像谨小慎微的收藏家亲手打烂最贵重的珍藏——意料之中的剧痛,意料之外的欣然——

  整个世界似乎都沉静黯淡下来了。

  解脱原来,如此简单。

  幸好她还陷得不够深!——是吗?半夏捂住揪疼的心口,问道。

  “哈哈,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半夏紧盯着李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淡淡的语气压抑着隐隐的决绝,“是不是嫌弃我在酒吧做事,让你丢脸了啊?就是说嘛,堂堂盛世集团总裁怎么会看得上一个gay吧小小的调酒师呢?说出去岂不是坏了大总裁和李家高贵血统的清洁名声!我看,你还是最好现在就离我远一点,免得污了您的眼!”

  李乌抬起头,皱紧眉头。对面端坐的女子前一刻还红润的脸色现在变得青白,漆黑的眸子像两团剧烈焚烧的黑焰,语气恶毒仿如困囚地狱的、不得超度的亡魂的呢喃。

  他没有立刻去向她解释。这让半夏更为难以接受。

  “首先,我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自食其力,无论什么工作都值得景仰;其次,过度的强硬是伪装脆弱的表现。”李乌的声音平淡无波,最初的温qing再无迹可寻,叙述的内容是洞悉一切的凌厉和冷酷:“如果你自认为是自己的工作低下见不得人,建议你再回学校好好学习学习,这是一个人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道德素养。”

  半夏紧抿着嘴唇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李乌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脆弱的,甚至刚才那一阵激怒都是在变相的乞求。她希望男人对她的工作作出什么评价?她不过是侥幸期望挽回败局,期望曾经的,来自这个男人的爱惜与宽容再次眷顾,明知不可能,潜意识却仍在面临绝境时不甘心地挣扎,因而自取其辱。

 “真的恨我吗?那为什么要哭?”李乌的声音低柔如耳语,他松开女子不再抵抗的手,亲吻着那红晕覆盖着惨白的面颊:“你是在害怕吧?乖……听话,不伤心了。”他吻干她脸上的泪水:“你要疑神疑鬼到什么时候?非要这样作践自己才高兴吗?”。

  半夏大睁着模糊的泪眼,望着恢复温qing怜爱的李乌,终于明白过来。她低下头,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如此幸运?”

  “好点儿了吗?”李乌擦去半夏脸上的泪痕,抱住她仍旧抖个不停的身体,拿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半夏机械般张嘴喝了几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李乌,对方之前和现在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她疑幻疑真、心有余悸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走吧。”李乌站起来等他。

  “等等……”反差太大了,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半夏根本接受不了,“你真的不在乎身份?你有深厚的背景,而我只是一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调酒师,你说我疑神疑鬼,那你给我一个不再疑神疑鬼的理由,李乌……我真的很害怕……你什么都不说。”

  “傻瓜,我主动地选择了你,难道你看不到吗?我为你完全放弃了其余的选择,今后也不会再改变。这种放弃和维持原状的态度,难道不是一种选择吗?”李乌无奈地叹口气,黝黑的眸子却弥漫温暖的抚慰,“你为什么非要耿耿于怀,没完没了地胡思乱想这些根本就不重要的东西呢?”

  “要说不介意你在酒吧里工作,那是在骗你,”看到听到这一句神qing又开始紧绷的半夏,李乌伸手拉住她的手,笑着安抚道,“我只是不喜欢我的女人每天被别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吃豆腐,但是,”语气却蓦然变得冰冷,信誓旦旦地警告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可以体谅你的猜疑担忧,却不会姑息任何的背叛。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不管你愿不愿意。”

  从餐厅出来走回去取车,这里是闹市区,下午了,路上还是不少逛街的人,提着购物袋三三两两结伴同行。

  可惜很快就到了停车场,“你累吗?”李乌偏头看看她。

  “不累。”

  “下午想去哪里?”

  “我带你去看我们乐队表演吧!我是主唱。”

  “你唱歌一定很好听!”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但在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一定要当调酒师。”

  半夏跟着李乌到地下车库,修身西服衬得前方男人的背影修长挺拔,纯黑的凝重色调使对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出一种威势感,气度沉稳而内敛,是那种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立刻吸引注意力的人。很难想象他才二十七岁,就取得了如此的成绩,而且凭借的完全是他自己的能力。难得这样的人却对普通的她如此宽容爱护,半夏不由感谢上天的恩赐。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酒吧?”半夏没有直接讲述她的原因,问道。

  “嗯。”李乌牵着她的手,手掌宽厚,给她无穷地力量,“我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这会使我失去一些判断力。更何况酒吧里龙蛇混杂,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就像那晚姓刘的骚扰你那样,我最讨厌麻烦的事。”

  “那你为什么还上前搭救我?”这样看来,酒吧确实挺不适合他的。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白天给我的奚落太深刻了吧,印象里是盛气凌人的,不想看到你受欺负的样子,也或者,”李乌看她一眼,眸光流转,神qing专注,“那时我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了吧。”

  说着用遥控开了前方的黑色宝马:“上车吧。”

  “‘空间’是个gay吧,”半夏坐进去,脸有些发烧,虽心里很甜蜜,但仍觉尴尬,只得岔开话题,“你知道的吧?”

  “开始不知道,坐下没多久就了解了。”李乌发动车子,皱了皱英挺的眉,终于问道,“你为什么到那里当‘男’调酒师?”

  “调酒师基本上都是男人,其他酒吧还会放宽条件允许有女人,但是‘空间’只招收男性。”

   李乌知道半夏心里藏着什么,总是让她在凌厉之下有种破碎的绝望,她虽然说要讲出理由,但似乎还没下定决心,于是循序渐进地问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空间’?”

  “‘空间’里的老板会一种调酒方法,我找了很久才得知只有他曾经调配过,”半夏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种鸡尾酒叫‘命中注定’,是一种专门为未曾相识的恋人准备的,据说喝下它,如果是未相识的人会走到一起,相爱的会更加相爱,分离的也会重新在一起。”

  “然后呢?”看得出半夏在顾忌什么,遑论是否真有那童话般的酒,李乌关心的只有半夏。

  李乌安抚地抓住她的手:“你得到那调配方法了?”

  “没有,我一直没见过老板是谁?”半夏怔怔地看着李乌,“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命中注定’干什么?”

  “为什么?”

  似乎只是为了满足半夏要他问才发问的轻描淡写,这种态度使得半夏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若是李乌方才有一丝质问的严肃都会令她惶恐,而不会再讲下去。

  “我喜欢调酒是因为我的哥哥,”提到哥哥,半夏的声音有些发颤,此时的街道已经拥挤得走不动了,排起了长长的车龙。李乌解开半夏的安全带,把她拉到怀里,给她力量。

  “我的哥哥叫马宇良,大我三岁,他总是喜欢叫我果儿,”靠在李乌的怀里很安心,半夏慢慢开始讲述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一段往事:

  “原本,和所有人一样,我有一对慈祥和蔼的父母,还有一个很疼我、很优秀,女生看到都会忍不住尖叫的哥哥。

  至于我,从小老师给的评语,大抵都离不开:个性冲动、顽劣难驯,宜多管教等等形容词,善良一点的老师,会说我活泼外向、打抱不平。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只不过在背后给那个导师取了个“灭绝师太”的绰号,她在家庭联络簿上写着:冥顽不灵,目无尊长,行径嚣张,不知悔改,请家长严加管教,以免危害社会善良风气。俨然把我写成了混世恶魔,连社会风气败坏、经济景气低迷都和我有关,而妈妈居然罚我跪,这也就罢了;要我第二天向灭绝……呃,吴老师道歉。”

  很明显过去的经历对她来说有些沉重,她的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尤其提到严厉的妈妈时,竟有一丝颤抖。听到这里,观察入微的李乌想缓和她的痛苦,他捏捏半夏的鼻子,打趣道:“原来,你从小时候就这么能折腾啊!”

  半夏没有理会他的取笑,接着讲下去,只是心里放松了不少,李乌也不再打扰她,只在她难过时搂紧她的背,给她安慰和力量,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讲到哥哥时,半夏总有一种自豪感:

  “相较之下,品学兼优的哥哥,认真懂事,小小年纪虽然身体不好,但在童年的我眼里,就犹如神明。

  哥哥不只是哥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不会像所有的人,去批判我的行为,而是用另一个角度看待我,包容我的所作所为。

  每当我又闯了祸,在一堆皱着眉头看我的人里面,总会有那么一张面容,带着微笑,眼神充满了解与宽容,默默支持我。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守护神,也是我的避难所,每次只要有事,第一个赶来我身边的人是他;闯了祸,第一个想要找的人,也是他。

  在小小的我心里一直以为,哥哥是派来守护我的天使,他会永远在我最需要关爱的时候来帮助我。

  可是,在我九岁那年,最疼我的哥哥突然病得很重,严重到只能每天躺在床上修养。那时,天真的我以为,恍若神明的哥哥一定会再起来,陪着我一起去放风筝,在我挨妈妈罚的时候,站出来维护我。

  然而三年过去了,曾经风神俊秀的哥哥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毫无神采,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但是他还是会在我缠着他的时候,强打起精神给我讲一个个故事。很多次,妈妈看到都会骂我,不让哥哥休息好。但是依然每天找哥哥,听他温柔恋爱地一声声叫我‘果儿’‘果儿’,我很怕,有一天,我会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呼唤了。

  但是,那一天还是来了。

  我知道哥哥未生病前与一个姐姐很要好,但是自他休学在家疗养之后,那个姐姐也只去过我家一次,以后就再也没见了。

  现在我知道,那酒代表着哥哥对他年轻的生命里一段纯白爱恋的一种向往和期待。

  我从未看到哥哥对一种东西露出那样沉醉的样子,当时我握着他苍白羸弱的手答应他,将来我长大后一定学会调酒,然后找到那种‘命中注定’的调配方法,亲手调配让他喝。哥哥很欣慰地地笑着抚摸着我的头,直说:果儿长大了,长大哥哥就放心了……

  但是他没等到喝上我给他调配的‘命中注定’,他就永远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开始还他只是睡着了,但是无论我怎么呼喊,他都没再睁开眼睛温和地唤我‘果儿,果儿’。巨大的恐惧压顶而至,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喊着‘哥哥,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不是还要喝我给你调配的酒吗?你醒过来,我去给你端来好不好?哥哥……’

  而直到爸妈回来,我被他们推到在地,看着他们不顾形象地抱着哥哥嚎啕大哭,我才意识到,哥哥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命中注定’。乌头,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李乌抱紧怀里不断流泪的女子,内心一阵绞痛,“一切都过去了。”

  “妈妈时常骂我,就是因为我的不懂事,天天缠着哥哥才让他那么快死的,虽然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心里还是会难过,会自责。那天的老人去世我无端的绝望自弃就是因为这个。”半夏窝在李乌温暖的怀里,感觉很安心。

  “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嗯,我知道。”半夏贪恋地望着男人轮廓如雕刻般的俊朗,回道,“否则,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我知道的。”

  “谢谢你的信任,半夏,”李乌慢慢地吻上女子娇嫩的唇,轻声说,“我保证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不要再担心,你是我的宝贝,今天是,未来的每一天都是。”

  “嗯……”半夏轻轻地回应着对方,忽然想到,“现在几点了?”

  “二点十五了,”李乌惩罚地咬了咬她的唇,“不专心。”

  “糟了,两点半的排练快迟到了,”半夏坐正身子,催促快开车,“快到‘霓虹’酒吧。”

  “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李乌给她系上安全带,“还有十五分钟,不急。没想到你这么能哭,眼睛肿了?先去拿冰块敷一下。”

  “快点,赶不上了!”

  “难道你想肿着一双眼上台?”

  “到酒吧再敷嘛。”

  “不行,时间长了更难消下去。”

  “好吧,听你的。”

  夏末午后仍显炽烈的阳光下,一场甜蜜的爱恋正在上演。

  “霓虹”是半夏和吴建宏大学时常来演出的一家酒吧,后来吴建宏专门为了学音乐去了美国,半夏仍旧在驻扎在这里偶尔客串一回驻场歌手,一面学习调酒一面等吴建宏归来组建甜蜜的乐队。吴建宏从美国回来有好几家娱乐公司找过他要和他签约,但都被他拒绝了,和半夏还有另两个大学生也是爱好音乐的朋友组建了“漫游”,从此开始了他们的演出之路,不过他们的演出机会并不多,一方面是四个人处了吴建宏都有组建其他的工作或爱好,另一方面,他们并不是为了成名成腕才组乐队的,吴建宏家甚至还有不少的资产,所以,他们也只是有时候才能聚在一起,像今天这样,为了给濒临破产的张明瑞撑场子。

  酒吧现在极缺资金周转,最少需要五百万,而张明瑞已经将自己父母的老宅抵给了银行却还是不够,他的贷款这个月底就到期,如果他还不出利息,酒吧到时就会被抵押。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吴建宏喜欢半夏,为了她,放弃了很多大好机会。按说吴建宏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一米八的个头,俊朗潇洒,一头长发,眼神忧郁迷蒙,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在酒吧里驻唱的时候迷倒了不少女性客人,比如说这次,听说他要来,专门因捧他场而来的女性就不少,此时也正被几个女人缠住要电话。

  吴建宏是个不懂拒绝的男人,对待女人似乎有种天生的无措,所以常会被女人追着跑,虽然喜欢半夏,却学不会讨好,那些甜蜜的爱语与恰到好处的体贴对于他这种被宠惯了的贵公子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半夏曾对他说,我要的你给不了。

  路上,半夏给李乌介绍“霓虹”:“我十五岁就在张哥这里打工,那时候他不想要我,说我太小了,会被人说他用童工,后来我十六岁了,拿到了身份证他才正式用我。后来我又把吉他弹得很好还会自己作词作曲的吴建宏拉来驻唱。到现在,我们组建乐队,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在这里演出的。”

  “原来‘霓虹’也有一个歌手和吉他手的,但是最近听说那个吉他手和别人打架伤了手指,现在还在医院里,医生说,他以后想再拿吉他都很困难。张哥这几日很苦恼,如果再请一个歌手要花一大笔钱,酒吧现在没钱,但是不请歌手只用DJ,酒吧里的客人也不会喜欢,虽然以前可以点歌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少收益,但是至少比现在要好。所以想到了我们,让我们回来帮他赢点回头客,暂时度过这一难关。”

  半夏和这家酒吧的老板熟透了,如今半夏刚带着李乌进门,便被张明瑞眼尖的捉住了。

  张明瑞即是“霓虹”的老板。

  “霓虹”是Z市比较清净的一家酒吧,环境不错,没有疯狂舞动的身影,狂燥的人群,李乌觉得比起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尚能接受。

  张明瑞赶紧迎上前,轻咳嗽一声,唤回二人的注意力,正要跟半夏打招呼,却见她身边的男人一转头,瞧见他便皱了眉,张明瑞也愣住了。

  李乌看到张明瑞,确实有些吃惊。他曾经在李家做过司机,专门负责接送李乌和弟弟李附上下学。不过自从弟弟失踪后,爷爷就突然就把他辞退了,当时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但当他后来调查时发现,弟弟上学是被张明瑞接走的,然后就再也没回过李家。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与他有关,也确实有人看到他把弟弟送到了学校,去接回时才发现找不到了人,但是,李乌还是不喜欢这个人。张明瑞对李家脸上有一种隐约的恨意,尽管他已经尽力隐藏了,可自小明锐的李乌还是感觉到了。

  后来调查到,张明瑞从李家离开后不久开了一间酒吧,原来就是这间啊。世界还真是小得多哦。

  看来有必要再调查一下张明瑞了。一个小小的司机怎么会突然有能力开得起一间这么大规模的酒吧。当年发生的事太多了,他竟忘了还有这么重要的破绽。

  “大……大少爷?”张明瑞结结巴巴的,样子一下子变得惶恐起来。

  看来还是有问题的。

  “张哥,你认识李乌啊?”半夏有些惊讶,李乌不是说他很讨厌酒吧的吗?

  “我曾经……”

  “我们之前曾见过面。”李乌清淡地扫了张明瑞一眼,转向半夏,“你不是说要彩排吗?不用去做准备?”

  “你不说,我又忘了。那我先去喽!待会见!”

  “大少爷,要喝点酒吗?”张明瑞战战兢兢地引着李乌朝里走。

  这时候酒吧还没开始营业,除了为今晚的节目做准备的,没有其他人。

  张明瑞被李乌那一眼看得冷汗直流,自小这大少爷就有一种很威严的气势,不知是不是遗传自古代那尊贵的姓氏。

  当年的事决不能让大少爷知道,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想起,那一位打电话说今晚也要来的。

  哎,都是不好惹的主儿啊。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两位给吓出心脏病来。

  “张叔,我们可是有很多年都没见了吧?”李乌端起酒杯,摇晃了下,呷了一口,眼前男人连说“不敢当,不敢当”,接着道似乎随意地提到,“小附还没有找到,我还是想问问张叔关于小附失踪的事……”

  “啪”的一声,张明瑞手里的酒杯调转地上,他立刻站起来,招呼人过来打扫,对李乌抱歉地说:“真是对不起,大少爷,后台还有些事要忙,我能不能……”

  “没关系,张叔,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去吧。”李乌状似宽宏大量般对明显说谎的张明瑞道。

  而他一离开,李乌的脸瞬间变得晦涩难名,阴沉可怕。他拿起手机,拨通:

  “贾斯汀,帮我查一下,‘霓虹’酒吧老板张明瑞,最好是份详细的,我要知道他祖宗八代内的所有事qing,尤其是当年小附失踪前后的事。”

  “好,我只能说尽快给你答复,若是所有个人资料时间,恐怕会有点长……”

  “先查那年的事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应付完李大少爷,张明瑞的手机响起,他一看名字,立马接起来:“穆少?”

  “嗯,今晚她会上台吧?”对方的声音冷冷的,似乎一直浸在冰块里。

  “是。但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张明瑞看见李乌在低头喝酒,他压低声音回禀道,“大少爷是和她一起来的,他现在在……”

  等了良久,就在张明瑞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又响起了,这次嗓音更为冷酷了:“你没和他说什么吧?”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恐怕今晚没时间在了……她唱完后,就按之前说好的那样办就行。”

  “好好。”虽很疑惑大少爷为何今晚会没时间在这儿了,但张明瑞可没胆子问。

  虽然还没到营业时间,只是乐队彩排,但“霓虹”里仍有不少人在,有专门来看吴建宏表演的,有早早就来买醉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而李乌一边想着弟弟李附失踪的疑点,一边看着台上凌乱的演出。直到半夏和她的乐队出场,他的神智完全被他们占据。

  首先是一段优美抒qing的伴奏响起,原本暗暗的舞台上一道柔和的光线亮起,照耀着舞台上光彩的四人。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那里,

  原来就住在我的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以为闻不到你的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回头就看到你。

  ……

  总是想再见你,还试着打探你的消息,

  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

  守护我的回忆。”

  半夏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没想到却也十分适合唱歌。

  透过稀疏的人群,李乌看着半夏,犹如天使般被星光围绕,那一瞬间他突然发觉原来自己是那么迷恋她,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就已经被吸引,坐在倾洒着满目日光的窗前,如阳光般金色灿烂的笑容,纯净如白云般干净的眼神,也许那时候只是深深地嫉妒,嫉妒这世间还有人可以象钻石般闪着如此耀眼夺目的光芒,在这样的光芒下自己早已经沉睡冷硬的心灵相形见绌,无地自容,也许正因为这种自卑让他第一次见她就不顾一切地想摧毁这种美丽,扑灭这种光芒,后来又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老板,出事了!我们后天要拿去投标的文件被盗了!”

  “好,我马上回去,先不要声张,稳定住公司所有人员,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好,我马上去办。”

  李乌最后看了一眼舞台上的半夏,眼含歉意,轻声喃道:“对不起,今天无法陪你了。”

  而看着李乌消失在酒吧门口的张明瑞心里不由生出一句:“穆少还真厉害,这么快就让大少爷走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他。”

继续阅读: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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