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产生秩序!我们就是祭祀之火,最终只会留下灰烬与闪光。月质家再没男子了,九娘,最后一个阿弟也死了。月质氏绝嗣了!阿妹!每一个人都会死!”阿姊的呜咽仿佛龙在发出临终的哀鸣。锋刃映着她的双眼,除了血与火那里空洞无物:“我定要为八姓选条活路,你们谁也别想阻挡我!”
她曼妙的身体微微起伏,一双红瞳熠熠闪亮,从黑暗中逼视过来,发出一阵毒蛇般的嘶嘶声;眼睛光亮恶毒,月质真相的影象清晣地映在红瞳上,真相能闻到刺鼻的腥臊,腌瓒邪恶。。
“我不会让你交出商主金叵罗的,阿姊!还有希望!”月质真相喊道,她的双眼呆滞,泪水盈眶:“秩序壮大时产生了混乱,而在混沌的不断壮大中也能孕育出新的秩序。还有希望!”她拔出环刀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拧湿布一样紧紧抓住环柄。心里却想着一件全然无关的事:那个傻大个死了吗?
阿姊轻蔑地咆哮,她裂开大嘴,再不言语,是无尽的苦难将言语焚烧殆尽?突然间,阿姊尖叫嘶喊,猛扑了过来,两排利齿闪闪发光,她撞上来了,刀光化作一团赤裸裸的恨意!一团心碎的怒火,飞扑而来。这稍纵即逝的光阴长如永恒。
月质真相尖声大叫着。那可怕的牙齿逼到近前,真相吃惊地踉跄地向后退去,跌跌撞撞绊在了地上。
傻大个死了吗?
比武场上。
“逃、逃、逃到边上去!”迦耶高声叫喊,但是法生却僵在那里,不肯动弹,食死人肉的黑鸟在头顶盘旋,发出的叫声像极了人,仿佛是为逝去的人唱的哀歌。迦耶觉的四下凄凉孤独,像是自已被遗弃了一样,只有远处传来啫血的观战者象狗儿般吠叫。
“给我个痛快。”法生折断肩头身上甲叶上嵌着的箭尾标枪,拔出的矛头血槽中浸满了鲜红的血。他喘着粗气,嘴冒血泡,伤处血如泉涌。迦耶猛然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一切,法生想让沮渠伏都将他杀死在这血腥、泥泞的比武场里。
沮渠伏都一个人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慢悠悠地举起了重斧,他要一下就斫落法生的头。
“快、快走、快走!”迦耶尖叫着,冲上去使劲推了法生一把。迦耶拉得正是时候。沮渠伏都重斧向法生劈了过来。那样迅猛,如同落雷,简直快的令人难以置信。若不是迦耶拽了他一把,他也许还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雪亮的斧刃迎头落下,斫断他的喉咙。
迦耶用力猛撞开法生,顾不得沮渠伏都的重斧会砍掉她的头。她已经不在乎了。头没掉,斧刃划着明亮弧线,离开法生项前了。满是血锈味的尘泥落在迦耶的脸上,她像泥鳅一样敏捷地闪过,摔在地上。她闻到泽边空气中甜甜的味道,感到长长的草叶蹭在脸上,看见向蒲苇那样鲜绿、粗壮、毛茸茸的茎秆。心中满是对诸天神佛的感激。
沮渠伏都发出一声尖叫——原始的愤怒的叫声。迦耶看见法生仰着脸躺着,惊恐万状。
她不知那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揪住他的颈下纵束革带,把他拽起来。有史以来最尽职的附真,跌跌撞撞地拖着法生,朝场边的木栅挣过去。“我不让你死。我带你到本栅边,他便不能杀你。他不能在那杀你,不能,不敢——”但是沮渠伏都还是追上来了。她听见这怪物跟在后面,甲马喷着口水,他叽哩咕噜地吼着。四下巨大的喊声像雪崩塌落在山谷中一样回荡,那是耳边不断传来观战者疯狂的咆哮咒骂。
迦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大声尖叫着,抓住法生,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但是法生重的象一座山,她丝毫也拉不动了,而那咆哮声越走越近。她使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把法生拉出过去,却一绊脚摔倒在草地上。
“快、快、快跑!”法生喘着粗气,几乎是在呻吟。他抓住迦耶的衣衫领子。“别管我——”
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迦耶听到马蹄溅落泥石哗啦哗啦滚落的声音。浓烈的马匹的臭味刺激着迦耶的鼻子,使她完全清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刚才转错方向错了。她向另一个的方向拖动法生,短矛发出一声长长的响动落在她面前挡住去路。泥石像栗面一样溅落在她的头上。
“咔!”又是一把短矛落下封住了去路。深红色的眼睛里透着可怕的精明。沮渠伏都发出一声吼叫,血色的泡沫顺着面甲下垂扭曲的嘴角流下来。那怪物仰头嗥叫,眼睛一直盯着迦耶。迦耶不管不顾抓住法生的胳膊,用力向前拉。都就快要成功了。迦耶回头高声叫道:“我会杀了你,你这个恶人!”一会儿那个沮渠伏都好像笑了,开口说话了——好像一只恶狗一阵狂吠,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我也想上了你。小母狗。”
“迦耶!走!走!别管我!”法生高声喊她的名字。想挣扎着爬起来,身上泥石甲叶块哗啦哗啦地掉了下去。四下咆哮声、狗吠声、观战者的嚎叫声,象是所有噩梦里的声音都搅在一起。
迦耶好像在梦里,慢慢地从地上抠出泥石。趁那个血腥、可憎的怪物费力地挤笑声的时候,迦耶将泥块呼啸砸向他,击中了沮渠伏都的装甲脑袋。等他踉踉跄跄地稳住马,又一块石头砸中他耳护“滚开,恶人!”她学着父兄的声调命令道。一团泥石糊在沮渠伏都的面甲上。击凹的铁面让他不再嚎叫,惊奇地盯着迦耶,呛得打起喷嚏。那后面一双红肿、混浊的眼睛冲着迦耶不停地转动,好像要永远记住他。
沮渠伏都打了个喷嚏,口水、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他的铁面上有愤怒的形象,但是毫无疑问面甲后有更多的屈辱。一块打狗的泥石?面甲上的血痕和着口水淌在顿项甲什上,重盔甲叶上还有土石的残迹。沮渠伏都在面甲后咧着嘴,咆哮着。他们离得那么近,迦耶看清了他的红眼睛,闻到他呼吸中夹带着腐肉的味道。这两样使迦耶恐怖到极点。差点昏过去,心想干脆不做抵
抗,任由这怪胎来杀死自己好了。
迦耶听见马蹄踩在泥石上的重重的蹄声。她看。沮渠伏都的重斧用尽摧毁一切的力量劈向她的面容上。那一刻,迦耶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要掉下来了。
一双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拽开。迦耶尖叫着,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没命了——但是那一斧猛然撞上重型金属胸扳,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后滑向一旁。在迦耶眼前呼啸而过,来得那么猛,把她贴在前额上的汗津津的发辫都掀了起来。
“法生!”迦耶失声尖叫。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迦耶的脑中一片混乱。谢天谢——但长槊又刺到了。
“沮渠伏都!”法生用尽全力终于挣扎起来,他推开迦耶,冲进了沮渠伏都马旁,抓住了沮渠伏都所长槊,法生冲到这儿,矛槊已然无用。法生紧逼上前,沮渠伏都的重斧随即划出一片模糊光影。
一击!又是一击!人群尖叫起来。法生避开头一击,同时松手放开长槊,“哈——嗨,走一个”!他的吆喝声听起来像回声一样遥远,他伸出环绕甲叶的手臂象拥抱情人般抱住披甲的战马。咆哮怒吼。他没有任何说辞,只像野兽一样嚎叫,重斧在离他胸部、手臂和头颅仅几寸的地方划过。
“呯!”第二击荒伧少年用披膊上层的兽头硬接下来,火星如雨点溅落金,属与金属碰撞,人们耳鸣不止,沮渠伏都在马上摇晃着转圈。法生感到地面剧烈地摇晃,差点翻倒在地,最后还是挺直了身。
“大可薄真!”迦耶用力想喊出这个称号名字,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法生似乎真的听到了,更加用力地蹬顶。他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被唤醒了。他尝到了喉咙根里血腥的味道。他的眼睛凸出,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感充溢胸中——那感觉狂野、自由的力量完全属于他自己。那是一种强烈的渴望。
沮渠伏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坐骑。半吨重的载人重甲战马尖叫嘶啼,不断跺脚摇头。伏都恶狠狠地用套钢甲的脚踢它,已经太晚了。马儿用后腿站立起来,沮渠伏都从战马上甩了出去,他脑袋向着地面狠狠砸下,他委实太过庞大,连带把马也拉倒,随着骨髂断裂,甲叶撞击的轰响,人马铠甲滚成一团。砸入及膝深的烂泥中,战马发出一声悲惨以及的嘶鸣,溅起一片泥土。它的腿骨生生拆断了。
沮渠伏都刀斧旋转脱手,随着一声巨响,法生看到他的面甲被掀开。鲜血如注,顺着顿项淌下来,沾满毛发,浸湿了胸甲的甲叶。他眨了眨眼睛。被狠狠砸晕过去。翻着眼睛,重盔斜歪在头上。
法生扭伤了脚腕,痛苦地大叫一声。他怒气冲天地站起来。“拿剑来。”他朝迦耶大喊,那孩子赶忙叫上侏儒铸剑师带着人气偳吁吁的抬来他的那囗巨剑。
迦耶递上剑柄。法生双手擎剑,高举巨剑过头。镇山巨剑,剑身宽过一双手掌,立起来比迦耶还长。镇山巨剑受过天地灵气加持,颜色暗如暮色渐沉,天空转为湛蓝深邃时的颜色。
巨剑如同一片巨大的乌云般升起,用阴影遮住了那匹悲鸣马儿的眼睛。冷冷的光在金属剑缘流动,如冰一般燃烧。
法生巨剑一挥,俐落地劈下。如同斩草一样,斫开鸡颈(颈甲)的重重铁甲,沮渠伏都的战马,恐怖地嘶叫,它想嘶声跃起,但伤了脚动弹不得,应手灵落的镇山,力道之猛烈,几乎把整个马头带甲剁了下来。欢呼瞬间转为尖叫。悲惨的马儿跪地而死,血如猩红的喷泉,浸透地面。如春曰的美酿。法生结束了战马的痛苦,拖着滴血的重剑朝沮渠伏都走去。
“杀了他!”有人大叫,但他的话音淹没在吼叫声中。每个人都在大吼大叫,血肉横飞,鲜血模糊了迦耶的眼睛。让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