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八部的秘密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63,929

  虎儿听着,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她忍耐不住,终于鼓起勇气,偷窥向宜城君。出乎她意外,宜城君斜倚在池中玉隐囊上,面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令人难猜其意。

  宜城君察觉虎儿的目光,立即转眸回望,虎儿忙深深垂首。

  这银眼黑发的女子被沸腾的池水,映得脸上飞起两朵彤云,全身却白皙亮丽得如阳光下的一片雪。尽管她被水气遮住了身上要害部份,但所露出来的部位依然美不胜收、活色生香。

  虎儿羞得一下子又从脸颊红到耳根,耳根红到手心去。

  只觉得这纯黑的银眼女子,一颦、一笑、一嗔、一喜。每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心痛。一动便是一种风姿。

  “宜城君说笑了!”真相赶忙上前好言道:“让太子且去别处散心罢。真相要随侍姆姆沐浴梳头呢。你别赶我?”

  宜城君歪身在玉隐囊上道:“你还记得姆姆的好,我与你家阿姊当年常常陪你梳头,那时,你在一旁可欢喜了。你有多久不肯见我了?”

  “姆姆哪,”真相忽地红了粉面,立即唠叨起来,“我拼了一条老命,也不敢忘了你的好……”

  宜城君一听,微蹙秀眉,开口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东宫那一套铜人十二,被殿下送了去到东市你们月质家的质物铺里,押当掉了?”

  “不,那些十二铜人是被分送到几家金银行里,卖了。”

  宜城君闻答,气得一时无话,半晌,恨恨道:“这小戋人,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让你掌管内库,倒借了这个便宜去卖乖,相助旁人做起家贼来了!”停一下,她怒冲冲责问道,“真相你说,既卖了铜人,倘若大单于圣驾临幸,东宫用甚相待?”

  “姆姆莫急,真相给你看几样好物什。”真相一笑,扬手向身后打了一个响指。一位小女婢立即捧着一只漆竹篓走入,跪倒在池边。真相打开竹篓,小心捧出铜人十二个,

  铜人个个惟妙惟肖,端放于几案上,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件乐器,琴、瑟、筑、笙齐备。案几之下安装着两根铜管,弯曲向上数尺高,开口都在案几后面,其中一个铜管内有根绳子,有手指粗。真相令待儿一人一边吹空管,一边抽动绳子,十二个铜人就会自动合奏乐曲,就像真人乐队演奏的一样动听悦耳。

  那群坐在长生树下的乐工,歌伎们见了轰然大笑起来。

  “姆姆,你说这铜人真相保管的可好不好?”真相笑问宜城君。

  宜城君惊异地望着铜人。真相拉着虎儿合衣步入池中,立在宜城君面前,亲自动手为她勺香汤浇身。宜城君迟疑一下,只如木人一般,端坐不语。真相将一纸塞向宜城君。宜城君展开,原来是几家金银铺行所出具的契据,上面写明,东宫所卖银饰铜人已用缗钱若干万串买还,钱物业已两相交讫。不一时,二人目光在水光中相遇,真相微微一笑,宜城君立即愠怒地将契据揉作一团。

  虎儿也跟入池中,她伸腿浸入浴汤。烫人的热汤一粘肌肤,便如千万根金针一齐戳扎来。她咬住银牙,站到池中,慢慢坐下去,倚着池壁半坐半躺,将全身浸在烫人的浴汤中。顿时,她浑身上下一片灼痛,痛得她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昏晕过去。她紧咬牙关,在水中一动不动,慢慢的,烫灼消失了,浑身渐渐沉浸在一种热痛的麻木中,她半晕半醒,昏昏沉沉,懒洋洋的,又是慵倦,又是适意。又浸了一会,她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懒怠的叹息。

  长久地,她们三人半睡半醒地倚在浴池壁上,一动不动。婢子们一次次用大舀勺舀出渐渐冷下的浴汤,不断补注入滚热的新汤。铜屈龙变冷了,婢子立即用铁钩将它从水中勾走,然后,便有奴仆们捧着新烧红的铜屈龙快步而至,将铜屈龙沉入水中,汤水立即又是一阵嘶嘶沸腾。

  许久,宜城君轻叹一声,从浴汤中缓缓站起。真相用素白罗长巾为宜城君擦身,双手如丝一般纤柔。

  “凡事难不倒真相哪,真的?我从来常说,月质家的九姊最是多才巧的。”宜城君终于开口,伸出一手抚在真相手上。“只是,太子和我封邑上都已经将今年的租赋提前征收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宜城君对真相也是有所求的。

  对大赵各州郡的潜在顾客来说,其他的市集是商铺有什么你才能买什么,但八部行商却是你买什么它有什么!不论是在邺都、长安还是其他城镇,八部行商到处开设店铺,八部的生意却渗透到了大赵的一切角落。

  虎士八部的生意做得奇特。在这大赵国上自王府衙门,下至普通人的草屋,从嘴里吃的到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下蹬的,大部分都由虎士八部包购包送。

  就连单于廷驻各地的都督府、命官府史衙门,加上州郡县官及佐史概都如此。

  在军营中,除了军校的俸银、军卒的兵饷是按照规定由兰台的户曹发给以外,关于办公、杂费、伙食、马驮车驼、一切由地方支应的人工、物品和款项……统统都由虎士八部一家先行支垫。事后再按照都督府和州郡七成,八部三成的原则分摊。

  月质真相管理的八部行商共有大小商主萨保一千三百八十七名,除了账房、库房、钱炉铁工和马场上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分成五十个送货什伍,这些个什伍一年依照节令和生产的需要不停地向王府、各地都督府、官府衙门、驻军营房以及散落在各州各个坞壁的账房运送货物。

  货物送到不现收钱款,送货的人只需把账目记好即可。头年送货第二年收账。赊账的担保是各地都督府或者是所在封邑的王爷们。这些事自有章程文书管着。

  月质氏与诸王贵人们缚剑门于誓场,刺臂血立誓: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若心迁变,怀奸反覆,神明鉴之,同于羊狗。有违誓者,死亡绝后。没有人赖账,也没有人敢赖账。

  于是各位王子贵人府上办庆典宴席,建球场、起云阁,有关的一切支应自然也是按此办理。所不同的是,这部分费用以后全部都要直接摊派到封邑上臣民的头上,每年结账的时候,各王府便将来年的租赋提前征收,实在收不上的便以封邑领民的猪羊牛马和子女妻儿一并抵还。

  这就是虎士八部垄断大赵十州市场的秘密。不论是摊到州郡或是都督王子头上的支应费用,如果不能及时收回,一律都要转为行账,按月行息。这样一来这部分垫款就转而成为它的单于廷借贷业务了。

  比如,一年一度的由代并各部落大人参加的雁盟,其全部的经费物用都是由八部负责的;仅仅在襄囯和河间两地的都督府、州郡衙门每年都要招待兰台下派的循行关东州郡的绣衣使者与劝农大夫,这些观省风俗,劝课农桑的支应费用,其中单单是吃食一项就需宰猪羊数千只!。

  但是,月质氏并没有因此裹足不前,在真相阿爷当权时,他们又把金融服务拓展到了州郡基层。

  例如各州郡徭役,徭役的繁重使得服役的人苦不堪受,再加上过往的官员借机敲诈勒索,每次都闹出人命,各州郡县官及佐史不带上百把人,根本不敢下坞壁。

  于是,为了避免麻烦寻求省事,各州郡也奏请朝廷户曹的批准,把支应费用,全部都交于八部包办。每年虎士八部在向各坞壁收自己的债务时顺便连同这项费用一并催收。不能收清的部分一律转为行账。

  还有,单于廷所征收的捐税,各地多以栗绢牲畜来交纳捐税。如此就产生一些问题,像栗绢的作价、变价,牲畜的保管和运输,这些事在征收捐税的官吏来看是既麻烦又费事,于是统统交给了八部行商为其代办。这样一来八部行商又为自己的生意披上了一件官衣,没人搞得清他们到底是官人还是商人了。

  虎士八部终于因为替单于廷代收捐税,而得到了设炉铸钱的特权。这是因为,朝廷发行的丰货铜钱,在市面上流通之后历经周转,大铜钱磨成了小铜钱,小铜钱破成了碎钱,众口难调,有时候还会有假钱混在其中。为了寻省事,户曹又把整顿制钱的事情交给了八部。

  于是这些开始时看似费力吃亏的支应费用终于转变成为了滚滚而来的利润。

  你看,这样的经营方式决定了虎士八部的无形的手左右着许多人事的成败。这种变化多端的经营方式使得许多同行垂涎已久,连兰台上老谋深算的李大司农也感到变幻莫测,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不,连东宫太子也得变卖家产,应付八部追欠,如此看起来,石氏父子大掘古蟇这事和月质真相也脱不了干系。

  “那么,咱们索性将明年的租赋也预先征收了罢。不然,东宫今年的日子可就太艰难了。”真相顿时目光一亮。

  “你是有求于我?”宜城君白了真相一眼,,至明间正榻上坐下,接过待儿新煎的一盏添注酥乳和盐的热茶,慢慢啜饮一口,忽然喝命待儿:“碧枝呢?送客!”

  真相把红红的唇抿得一片白:“你……!”犹豫一下,说道:“减,减,今年东宫的账目,我销帐就是。”她赶紧将宜城君引到帷外榻上卧下,

  “哦?”宜城君目光一亮,随即,玩味地慢慢颔首。她微笑地又道:“方才那句话,你可是想仔细了?”一名婢子上来为他向身上擦抹香膏。

  “是。”真相硬着头皮回答。

  宜城君再次浮起莫测高深的微笑,转问真相:“就依你。”真相点一点首,宜城君又吩咐待儿:“将殿下带来。”待儿向乐工,歌伎们众人一使眼色,婢侍们忙忙轻步鱼贯退出浴堂。

  “你们去那帷后回避一下,”宜城君端庄安详地说,“太子进来,你两在一旁不便。”一听此语,一直默然静听的虎儿与真相交换一个眼色,二人立即起身,悄然走入另一道帘帷,躲入间壁的侧室。

  过了一会,帷外,传来拜谒问答之声。听得太子落座,二人默立,自帷缝向外观望。见宜城君复坐回床上,无言地向游魂般的太子招一招手。太子悄步至宜城君床前跪下,将额头轻抵在宜城君膝上。

继续阅读:第52章 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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