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射雕手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73,505

  “你不能骑太久,我看是该回去了。”卢阶警告法生骑马时间不要太长,惟恐他在马鞍上坐久了,身上伤处会裂开,但法生不愿在卢家宗主面前自承虚弱。他只是点点头,真受够了大家成天大惊小怪,对他的伤势问长问短。

  “打两只雏鸡回去吧。”呼延东说。于是他和屈支真树并肩而行,驱策坐骑离开了泥泞的土路,进入野林。乌路孤一看就不是合格的扈从,不上前护卫法生,反而远远落在后面,和其他扈从谈笑。

  能置身林间独自静下的感觉真好。呼延罗侯轻握马缰,让菊花青缓步慢行,一边四处观望。他不熟悉这座野林,然而他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如今却有初次造访的兴味。树木与败叶的气息充溢他的鼻孔:新鲜松针的明锐香气,湿软腐叶的泥土芬芳,还有模糊的野兽在枝桠上噌上的麝香气味,以及远方炊烟的味道。他瞥见一只黑兔的身影,在几棵被雪覆盖的树枝干间穿梭,接着又驻足欣赏冰冷天空上的那铁青的剪影。

  呼延东和其他人离他们越来越远,到后来呼延罗侯已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前方传来模糊的流水声。水声渐大,直到他们抵达溪边。这时,有雨雪刺痛了他的眼。

  “罗侯阿干?”法生问,“你怎么了?”

  呼延罗侯擦眼摇摇头。“风沙略大,我只是听见水声想起从前在高鸡泊的事。”他说,“那次张染带我们在泊里抓鱼。就你、还有我,然后碰上陈谷子,他带人想抢,记得吗?”

  “我记得,我很小,又扭了脚,是阿干背着我回去。”法生说,他的语调平静而哀伤。

  “我们都是一块长大的,也一起老了”呼延罗侯说,“在大泽里打过一回后,谷子却把他抓的鱼也都给了我们,说是交结几个好汉。谷子还能撑多久?”

  “上次巫觋来还说我不行了,我不也撑过来了?”法生告诉他,“我会找最好的方技来救他的命,你等着瞧吧。”

  水流湍急,水势高涨。呼延罗侯下马,牵着菊花青越过浅滩。石滩最深处,水及大腿。他把菊花青拴在对岸的一棵树上,然后涉水回来带法生和红鬃兽过去。溪流拍打着岩石和树根,激起阵阵飞沫,呼延罗侯当先领他渡河,法生可以感觉水花溅到脸上。他笑了。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又是个孩子,阿干们正带着他去学骑乘狩猎。他仰望林稍,仿佛又看见自己爬上赵家围子周边的野林树冠上去,攀上树顶,让整片树海尽展眼前,然后冲着罗侯和张染大叫。

  他们抵达对岸时,只听树林里传来一声号角,音调渐高,哀叹久长,仿如穿梭林间的一阵冷风。呼延罗侯抬首聆听。“那是呼延东。”他说。话音刚落,第二阵大角声便加入进来。

  “他们打到了什么了。”罗侯边说边骑上马。“我看我最好去叫他们回来。你在这里等,呼延东他们应该马上就到。”

  “我想跟你一起去。”法生说。

  “别裂了创处,我去比较好。”罗侯一踢马刺,驱马小跑进树林里。

  罗侯驰进林中,整个野林仿佛朝他包围过来。雪下得更大,虽然一碰地面就会融化,但他周遭的岩石、树根和枝干却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他听到了什么,猛地勒住马,方才察觉到自己有多不舒服:双腿酸疼地挂在马镫上;胸膛稍下点的地方,前后的马鞍夹得很紧,擦伤了皮肤;雪水融化渗进手套,冻得他两手发麻。他不禁奇怪呼延东、卢阶,以及乌路孤等人怎么不在这里。

  随后他听见树叶沙沙作响,呼延罗侯立刻拉动缰绳,教菊花青转身,迎向他的伴当们。然而从林中走到溪边的,却是一群披甲的陌生人。

  “你们是什么人。”他紧张地说。只需一眼,呼延罗侯便知他们既非附近坞壁的人,亦非自已的宗伍。他猛然惊觉自己没戴铁胄和面甲,身上穿着深褐色两裆衫,缝了毛皮,绒毛边的假钟(披风)系在肩头。身上一片甲叶都没有。

  “大坞佐,就一个人啊?”其中个子最大,甲叶上满是刀斫斧劈痕迹的黄头发男子说,“可怜啦,在野林里迷了路。”

  “我识得路。”呼延罗侯冷静看着这群陌生人盯着他瞧的模样。对方一共五六人,他一转头看到背后还有三四个。“我的伴当就在四下,我的扈从马上就来。”

  “你的扈从,哈哈?”另一个面目凶猛,满脸乱须的男人说,“大坞佐,我倒要好好说说你了,你挑的都是他妈什么东西?他们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啊?丢下自己的羊真跑那撒野去了?”

  “真是不象话。”这次是年青而沉静的声音。来的少年白晢清秀、有女子般的好眉、姣貌、亲切得甚至有点害臊,他脸上也带着笑。他一开口,呼延罗侯却感觉到脸上一腥──猛虎在扑噬人时,总是让人扑面腥风。于是他的马立即就畏缩静止了。

  “给咱们说道说道。”黄头发大汉说。

  呼延罗侯不安地看着他。这人的甲叶肮脏污秽、破烂不堪,东挂下一片甲叶,西挂下一片皮条,胁下还有一大块修补的痕迹,其余的地方则通通褪成灰色,但看得出甲和盾上原本都有荒野鬼神的徽记。他突然发现,那个一脸乱须和毛球的人也有鬼神徽记。呼延罗侯蓦地想起他们都是阿叱薄迦,该砍头的唯利是图的游侠儿,每个人都有荒野鬼神的徽记。这些世间最危险的人形的披甲兽,一个个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一个个恶向胆边生,再伤天害理的勾当也干得出来。

  “大坞佐,把刀环小心递过来。”大汉伸出手说。

  “从马上滚下来,”另一个游侠儿说,他的个子生的最矮,生了一张扁扁的宽脸和一头毯子似的油秽头发。“快给我下来。”一把锋呈锯齿的水波匕首从他发黑的袖口闪进手中。

  “你们是沮渠伏都的人,”呼延罗侯脱口而出,“他这么挖空心思算计我,有什么好处……”

  呼延罗侯还没调转菊花青开步逃走,黄发大汉便一把抓住了缰绳。“大坞佐,当然有好处……一定好处,你去了就会知哓的。”

  “丘目陵,你瞧,他这马鞍,”白晢少年用弓指着说,。“挺稀奇。”

  “真没见过,是不?”丘目陵说。他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匕首。“我喜欢这样式,归我了。”

  “你被阉了了还是怎么了?坐这种女人的鞍子。”矮个游侠儿问。

  呼延罗侯怒道:“我是阿楼那的呼延罗侯,你最好他妈快滚,不然我教你们通通没吃饭的家伙。”

  一脸乱须的人哈哈大笑。“我看这老小子准是河间乞活的荒伧没错,只有河间乞活的人才这么蠢,该尿羊皮裤的时候还他妈耍狠。”

  “把他舌头割下来塞他嘴里,”矮个游侠儿提议,“这样他肯定不会叨叨个没完了。”

  “拔烈兰,你已经够蠢了,没想到还这么没脑子。”白晢少年道,“大坞佐没了舌头就不值钱啦,可得让他留着……天杀的,想想沮渠伏都看见罗侯少了截舌头,他会怎么对我们?他会先割下你的小头,再让你把两个蛋,一个一个咽下去!”

  “狗日的沮渠伏都,见鬼去吧,”拔烈兰咒道,“你也好不到那去,羽都居?我看你也别叨叨,你这么有脑子。你怎么也为他卖命?”叫羽都居的白晢少年回头望了他一眼。拔烈兰在喉头里低吼了一声。竞如迎面撞上猛兽攫人般倒退两步。他按住刀柄,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叫羽都居少年的眼睛。有什么象火一样映在羽都居眼中。映他的眼神灼亮金红的。

  “我知道你了不起,以后有的是机会试你的射雕手段。”拔烈兰松开刀环,一步歩退开,转向呼延罗侯,那是荒野中噬人猛虎的眼睛,他可没蠢到与一个射雕手为敌。

  他挥舞水波匕首逼罗候下马,一道刀光却抢先割开了,拔烈兰经双肩前扣的背甲和胸甲相联的皮带。他铁甲片上附有的带扣,仿佛松了口气似地分开。罗侯再次扬刀向拔烈兰肩上劈下。拔烈兰惊讶地哼了一声。

  仿如烈风震荡,弦响震得人耳膜发痛。

  林中一切声响都沉寂下去。

  如一道闪电过去。在炽亮的一瞬中,一切事物都是静止的。

  罗侯从来不知道在金属的闪光能把落雪的山林映得如此可怕,如此苍白,像神魔正张口吞噬一切。

  他的刀被铁簇撞得脱手,飞旋而去。

  “囊麽 三满多 伐折罗 赧撼”。扑,铁刃插在雪泥中颤动不止。手上的伤割得很深。呼延罗侯低头,看到皮毛护手被割开的地方,翻开了白色的皮肉。接着血涌出来,他望着红色的血渍逐渐扩散,感觉轻微头晕,却意外地疏离,丝毫不觉疼痛,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么快这么准的箭,这就是射雕手?!

  “滚开,我赏你们死得痛快。”法生在叫喊,可惜他那番话的威风,却被紧张嘶哑的声调所减低。他骑着马,手握环刀一路奔来。

  呼延罗侯怀着惊讶的神情抬起头,真该死,他竞赶上来了,出现在那里。

  “大行主回来了。”乱须的男子道。

  “哟,阿楼那之主果然挺凶悍嘛。”有人讥讽他。是叫丘目陵的黄发大汉。“你想要射雕手死得痛快,还是以一对十,你昏头了?”

  “项家大兄。”羽都居平举弓致敬。他温柔的笑容,像个害羞得芳心如鹿撞的大姑娘,又似位知书识礼的王侯公子,他恭谨的说:“大兄对我有活命之恩,我阿干却对我有养育之情,这回先让我保了罗候阿干去见沮渠伏都,了却了我阿兄的心事,来日我定会回报你的恩情。就先请大兄下马,站到一旁去,把环刀扔了。我会感激你送来马,然后放你走路。”

继续阅读:第123章 米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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