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王雀儿的问候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73,599

  隔了不久,那日,呼延东的扈从褚狗儿为了给他罝办吃食,偷了符伍射下的的一只禽鸟,拿到火上去炙烤,给人告到呼延东那里了。呼延东一时起火,打了他几鞭仗,逼着他送回禽鸟,还要他给里邑宗伍陪罪。

  褚狗儿气不过,又不敢说什么,就称伤病离了营帐回里邑的临时窝棚休养。

  褚狗儿是法生和呼延东在赵家围子一起长大的发小,当年曾叫法生一齐去投阿叱薄迦部。后来见沮渠伏都他们祸害乡里,又回坞里当了呼延东的扈从,这事闹得他心中憋屈极了,一躺就是数日,这天,他见部众都在崮下河淀里打鸟捕鱼,以备冬日食用,便也借了个小船到河淀里去罩鱼。

  雾很大,四下里白茫茫的。他把网儿撒了出去,正往怀里收,听到有人喊:“狗儿,你怎么在这儿治鱼呢?”褚狗儿抬头一看,瞧见王叱奴根在苇塘边和一个人拱手别过,坐了一条小船儿,从苇塘里出来。褚狗儿看到阿叱薄迦部的渠魁竞这么深入营地腹心,心里很着慌,可又不敢走,只好硬着头皮说:“嗨,吃喝挺紧,想捞摸两个鱼儿尝尝。” 他觉得与王叱奴根讲话那人身影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到是谁。

  王叱奴根的船靠拢来,和他扯闲话,盘问他为什么不在符伍上,要回家来治鱼。褚狗儿不敢隐瞒,只好照实说了。王叱奴根看看他的船中,空空如也,笑着说:“狗儿,你忙活一日,能弄多少鱼呀?瞎忙活什么啦!来来来,我送你几缗花花!”褚狗儿不敢接。王叱奴根说:“咱兄弟俩不分你我,拿上花吧!”褚狗儿想问他来这儿干什么勾当,刚想开囗,又机智地闭上了嘴。王叱奴根扔给了他两缗钱,吱吱嘎嘎划着船走了。

  一连三日,褚狗儿知道自已摊上大事了,不敢出营门。这日晚上,王叱奴根叫了个人,突然偷偷又找上了褚狗儿。

  褚狗儿知道这下没完了,这渠魁准没安好心眼儿,可又不能不去见他。王叱奴根跟他说了几句温凉(家常话),就悄悄儿告诉他说,阿楼那部长不了,鲜卑人和河间诸坞的部曲五六千人,跨州越县都来来追杀法生这个狂寇了,还要推平这崮上营帐,杀光各宗主和符伍的部曲。褚狗儿不由害怕地说:“那怎么办?”王叱奴根笑着说:“别害怕!旁人逃不了,你不碍。只要你常跟我透点口风着点儿,我保你有惊无险!”他又给褚狗儿留下几缗钱,就走了。

  第二日晚上,王叱奴根又来了,说:“狗儿,你也别受这个穷罪啦!你就是摆弄上一拨人,劫个道儿,也比这好,你看我们阿叱薄迦部,如今大盟主统下日日喝酒吃肉,还可以瞅空子打邻里坞邑,扩充些人手吃喝,还能在大盟主那儿得功领赏。你说好不好?”褚狗儿说:“我 ……我琢磨琢磨吧。”临走,王叱奴根说:“阿奴(老弟),不是我同你的交情,说不到这儿。你想想吧,这里面的好处可多呢。可是有一桩,你要敢卖了我,你一门子上上下下十几囗都别想活!看看你阿干我,在这万军阵中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走了以后,褚狗儿估算来,估算去,又不敢干,又不敢说出来。

  四日后王叱奴根找褚狗儿,问:“你定下心了没有?来是不来?”褚狗儿被他缠上了,逼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说:“你们先摆弄吧,差不多了我就去。”王叱奴根是属王八的,一向是攥住了就不撒手、叼住了就不松嘴了,他立时给褚狗儿派了事项,叫他笼络人。褚狗儿答应了他慢慢儿找人手。

  过了两日,王叱奴根又来找褚狗儿。他刚喝了酒,两只眼睛都喝红了。他问褚狗儿:“你笼络的人怎么样了?”褚狗儿说:“我还没找到对眼儿的呢,怕说不好,坏了事儿!”王叱奴根瞪着眼睛说:“不中用的鼠子!哼,看你就不是个人物!算了算了,你以后再找吧,咱们明日就要动手了!”褚狗儿胆怯地问:“咱们怎么弄呢?”王叱奴根四方脸儿拉得老长了,那一股狠劲特疹人。他冽牙地说:“嘿!这一回咱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要砸他大帐,打死呼延东,活捉项法生,把那些竖子狗辈尽数网罗!褚狗儿,明晚叫上你一块去,咱们拾掇他个痛快!”

  褚狗儿听得心惊肉跳,装着没事儿似的说:“嗳呀,我的弓槊也没带回符伍里来,空着手儿去能干啥呀?”王叱奴根说:“来,给你张弩!”他随手从背后鱼娄里抓出一具强弩,给了褚狗儿。褚狗儿问:“怎么个干法呢?咱们的人都有些谁?”王叱奴根也不说明,嘿嘿地讲:“旁的你不用管,只等明日夜里,看三星正南了,你就在崮下,苇塘边的歪树底下等着,到时候我会来叫你。你听到三声忽哨为号,你就跟着我来会合。”又说:“狗儿,大兄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你要好好儿干,事情成了,自有你的好处。你要坏了大兄的事儿,可别怨我摘了你的六斤半当骨盏!”说着,丢下几支弩箭,匆匆忙忙地去了。

  褚狗儿一夜没睡着,心里上上下下,堵着一块疙瘩儿。早起饭也没吃,只是躺在火旁,脑瓜儿直发烧。晌午,呼延东,张猪儿结伴来看他,手里端着热腾腾的汤饼(汤面)、鸡子儿。张猪儿瞧见褚狗儿脸上颜色很不好看,挺心痛地问:“狗儿,你热病好了没有?我看你这几日瘦多啦!”呼延东喂着褚狗儿喝汤饼,低声说:“唉,狗儿,我这个人就是爆脾气,一时火儿上来了,由不得自己,打过后又后悔!行主骂了我,我服,我不该成天打骂自小光屁股长大的自家伴当,你可别放在心上!”

  褚狗儿听了,眼泪直流,说:“队主,好阿干别那么说了,都是我不好!我心里知道……我……我实在对不起你们啊!”褚狗儿心里这两日被王雀儿搞得说不出的难受,说到这儿,喉咙里哽得说不下去,更恸地哭起来了。哭得张猪儿、呼延东面面相觑,不知道又惹他哪里难受了,只好安慰他说:“谁都有错处,只要说出来就好啦。你好好儿养病,等身体养结实了,再来找我。”又说:“你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咱们一叫就来。部曲上的兄弟们都挺想你,尽想来看你呢!”褚狗儿说没屁难处。他俩又说笑一阵,就站起来说:“过会法生还要叫我们议事,过两日再来看你吧。”又叮咛了几句,他俩就走出去了。

  褚狗儿心里热辣辣的,想想这些自小就和他打闹在一处的好兄弟,眼看着就要遭王雀儿毒手了,他们还笑得傻不拉嘅的,全还蒙在鼓里呢,怎么能不说给他们呀?他一时血往上涌,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从席上跳起,光着脚儿追到草棚外,拉他们回来。张猪儿、呼延东很奇怪,问他是什么事。他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哭着把什么事儿都说了。

  张猪儿、呼延东回到营中,和卢阶暗暗商量。他们想叫褚狗儿跟着王雀儿去碰头,他们远远地瞄着,只要知道他们碰头的地点,就可以去抓。可是怕他们一碰头就动手,来不及围住,又怕跟着的时候被王雀儿发觉。最后就决定先抓住那个王雀儿,再盘问谁是內应。

  褚狗儿偷偷地到大帐来了。张猪儿、呼延东把怎么行事告诉他,他吓得发抖,不敢去。他们劝了一阵,又给想了个办法,褚狗儿才勉强答应了。

  三星正南的时候,符伍早准备好,就等着来信。褚狗儿在苇塘边歪树底下蹲着。一会儿,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来了,轻轻吹了三下忽哨。褚狗儿站起来,也拍了三下。那人提着弓槊走过来,问:“你是褚狗儿?”褚狗儿说:“是。干什么去呀?”那人说:“我家主人有急务来不了,你去找罗侯,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张猪儿、呼延东带着扈从猛地围上来,用槊指着他两个,说:“别跑!跑就打死你们!快放下刀槊!”那个谍侯说:“好,我不动!”他把胳膊猛然一甩,将手中木盾顶着冲开槊刃的包围,转身就跑。

  张猪儿、呼延东跟屁股就追。眼看着那谍侯往苇塘地奔,快要抓住了,谍侯猛地拔刀而出,扔开漆鞘。他的长发紧贴额头,闪着汗光。乱发随着环刀回旋劈砍,呼延东觉察到他眼底逐渐升起的恐惧。

  呼延东的刀映着火光滑出漆鞘,直刃自下而上迎住冰冷的刀锋,拖出的长长彩晕仿如流彩的缎带。钢铁相交,声音铿锵。第一招刚被架住,张猪儿的重斧也立刻斫下,这回被谍侯的盾牌阻挡。盾牌镶满铁饰,漆成黑色,饰有王雀儿的天齐建木和盖天图的纹章。猛力之下,木屑飞散。张猪儿的攻击狂暴而凶猛,一下又一下如同伐木,然而都被谍侯一一挡住。火焰在刀斧上纷乱跳跃,红黄的影子标示出移动的轨迹,而披甲人的每个动作都令它们更加明亮,他们仿佛站立在流火之中相博。

  “趴下吧你!”张猪儿嘶喊。他拼命向前压去,沉甸甸的重斧呼啸着劈砍,在空中划出一道火与钢的轨迹,他要以蛮力打断对方的环刀、盾或手臂。重击迫使谍侯慌忙后退,他气喘吁吁地顶住举过头项的盾牌,苇塘水面回荡着皮革硬木碎裂的巨大声响。谍侯发力间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皮木盾牌不堪重负,断作几截。

  呼延东的刀光比波光丝绸更加平滑流畅,他迅速靠近,发出一声仿佛窘息的嘶喊,双手使尽全身力气猛劈而下。冰冷的刀刃顺势埋入谍侯的血肉之中,正砍在肩膀和脖子的交界处,直劈到胸骨。暗红的热血一下子涌出来。那家伙人头滚落在地,死在苇塘边上了。

  张猪儿看着呼延东,火把上摇曳的火焰为呼延东的脸蒙上一层橘红阴影,他的眼光闪动,看起来比平时更凶猛了。他甩了甩手腕,锋刃上的血水掉落下来,他的嘴抽搐了一下。

  “他说得是罗侯阿干。”他用剌耳的声音怀疑地问张猪儿。当呼延东喊出罗侯的名字时,张猪儿不禁浑身颤抖,他其实不过是个小男孩,十六七岁的胖壮小子而己。

继续阅读:第121章 雪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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