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天听得赞赏之音,急转回身看时,笑眯眯捋着半截胡须的老者,领着几个黑衣人已经站到了跟前。
韩笑天又见老者,眼中冒火,挺身站起,厉声喝到:“没有一剑戳穿了你那狠毒心肠,你倒还有胆量,再来送死?”
“小子,”老者却笑脸说到,“你已经中了我的‘散魂毒’,且不要再随意动气,不然,毒发更快,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就内脏俱焚,七窍流血而亡了。”
韩笑天听老者说完,果然就觉得腹内灼热,知道自己中毒非浅,冷冷地,又问老者:“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想要死得明白一些?”老者脸露得意之色,“此地,乃老夫制毒之所在。这里面的一草一木,连同你击碎了的那一道黑色石门,皆老夫几十年苦心炼制。那黑色石门,与那白色石门,集合阴阳,同出于一炉。虽无毒性,却也是有性命之体,先时不过玉石一枚,渐成石门,锁得乾坤,实乃老夫最爱。不想,却被你小子伤损了一块儿去,倒也无异于剜了老夫的一块儿心头之肉了。逝者长已矣,老夫且就不和你计较什么。你若直奔前程,或可保全性命,偏偏,又贪食老夫所育之灵根宝树,无异于自取灭亡。”
韩笑天似懂非懂,倒是亲历诡异,更觉老者非同寻常,又在老者脸上注目良久,不觉说到:“你究竟要怎么样?”
“怎么样?”老者反问一声,又“呵呵”一笑,继续说,“自船头戏耍,到殊死一战,你虽然功夫有限,脑子倒也不赖,不会不知道老夫的心思吧?”
韩笑天自然知道老者的意思,“哼”了一声,更加冰冷地说到:“功夫有限?咱们就再试上一试!”
老者听了,面不改色,又摇头说到:“小子,逞能是没有用的。”
“逞能?”韩笑天紧咬钢牙,就要唤剑于手,腹中又一阵剧痛,神智一时失措,捂着肚子,“扑通”一声,竟跪倒在老者身前。
一阵狂笑,响于韩笑天头顶。
韩笑天屈辱难当,再想站起身,两条腿却瘫了一般,更加无力,朝着一侧,就摔倒过去。
笑声止住,又响起老者的钟磬之音:“小子,咱们俩没唠成的买卖,老夫觉得,你应该还有些兴趣的。”
韩笑天强忍剧痛,咧嘴说到:“活该千刀万剐的老白毛,想得到降魔剑,祸害人间?还是,还是那一句,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老者说着,在韩笑天的身旁,蹲下了身子,“老夫还就是一个十足的夜猫子,常常的,就做些白日梦。你和你的心上人儿,都已经中了老夫的剧毒,想要活命的话,还是放聪明一些为好。”
韩笑天向老者歪脸看着,艰难说到:“死又何惜?”
“好,好,说得真好!”老者说着,又拍了几个巴掌,“死也不错。正所谓一了百了,眼睛一闭,这世间的爱恨情仇,也就全都一笔勾销了。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这姑娘,因你一念之差,年纪轻轻,香消玉损,实在,可惜了。”
“你!”韩笑天只想将老者活剥了,生吞了,怎奈,一己之躯,都快要支撑不住。
老者又朝韩笑天摇了摇头,叹息地说:“刚才那一句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的话,是你小子说的吧?不瞒你说,如此这般的求生欲,实在令老夫感动非常,只可惜,天下人皆是心高气短,说出的话像个巨人,做出的事儿,却是矮子。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更比一个人的生命更宝贵吗?一个人,连命都不知道爱惜,又会有什么作为?”
“你不用拿言语来激我,”韩笑天这样说着,气力明显地越来越短了起来,“我不能为了自己苟活世间,而使生灵涂炭。我倒还只求快死,以免,看着你这一脑袋的白毛儿,心烦意乱,更脏了眼。”
“生灵涂炭?”老者又“呵呵”地笑了两声,“小子,看似玩世不恭,原来,心系天下呀。只是,天下人倒并不知道你的这一点子恩情。即便知道,至多,也就为你唏嘘几声,转了头,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说不准,更有人会说你傻,笑你笨蛋。当然了,你眼睛一闭,两腿一蹬,谁说你什么,哪里又会知道分毫?”
韩笑天咬牙“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只双目闭合,等死。
“哎呀呀,”老者恍然大悟了一般,“啪啪”地拍了两下额头,自言自语,“老夫怎么倒糊涂了?这一个臭小子,死就死了,如此花容月貌的小女子,就这样一命呜呼,岂不可惜?莫不如,且救了,再灌一些迷心汤,令其与老夫同床共枕,良宵欢度,也不致晚景孤独了。”
老者话音才落,一片黑衣人的笑声,紧跟着响起。
韩笑天将老者的话听于耳中,一口气凝结于胸,挣扎再三,“噗”地一声,口中吐出血来。
献血直溅到老者的鞋上,老者不耐烦地叫了几声“恶心”,站身起来,向身后的黑衣人就吩咐到:“把这姑娘给我带回去,老夫享用够了,再赏给你们。”
黑衣人听了,哄笑一声,就要抬上官心仪。
“慢!”韩笑天竭力喊到。
“先等一等。”老者笑说着,又在韩笑天跟前蹲下身来,“怎么,还有什么遗言吗?如果有关于这女子的,老夫就不代以转达了。喝了老夫的迷心汤,这女子的一颗心,就只想着如何服侍得老夫快快活活的了。”
韩笑天又喘息半天,才又说出话来:“想你也非等闲之辈,何苦,以如此下流的手段对一个女子呢?”
“下流?”老者又摇头说到,“非也。此实乃风流也。你不会知道,老夫于此事之上,相当了得。有多少女孩子,都被老夫弄到死去活来呢。”
“卑鄙!无耻!”韩笑天愤然说到,一口鲜血,再度吐出。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老者却嘻嘻地笑着说,“小子,下辈子还为男人的话,记着老夫的这一句金玉良言。”
韩笑天无力地说:“你只做此禽兽行径,又怎么明白男女之间的真爱。”
“真爱?”老者反问一声,高声狂笑,震彻寰宇。
韩笑天在这笑声之中,已觉体内的魂魄轻轻飘荡。
“走!”老者又站起身来,命令黑衣人。
韩笑天勉强守魂魄于身,费力制止到:“慢——”
老者脚跟站定。
又过了一会儿,韩笑天才将气息稍稍调匀,艰难说到:“我要怎么样,才可以知道,知道你给我的解药是不是,真的?”
老者将头又点了点,说:“这样,我只解去你和这姑娘一半的毒。你带着姑娘先走,不出半日,就可以走出这片林子。林子外面,有一‘友来客栈’,你将降魔剑留于客栈,客栈的老板就会将另一半解药给你。”
韩笑天再度问到:“我怎么,又可以相信,相信吃了另一半解药就,就会无事?”
“你如果实在信不过老夫,老夫也没有办法了。”老者又默然说着,见韩笑天半天不语,又命令黑衣人,“带上姑娘,走!”
“我同意!”韩笑天急切地喊到。
老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韩笑天眼前又一黑,知觉尽失。
再睁开眼睛时,韩笑天的身子尽管还沉重,腹内的灼痛感已明显减轻。
“小子,”老者在韩笑天面前,笑着说,“一半的毒,老夫已经给你们解了。接下来的,按照老夫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韩笑天又看了看自己中毒的手心,已然灰了,缓缓地,坐起身子,再朝上官心仪看去,上官心仪虽然还昏迷,脸上却有了一些血色。
韩笑天正纳闷之间,老者又说:“老夫这解药,对内伤也有一定的助力。姑娘伤势确实不轻,不过,日后要是可以好生调养,也应该没有大碍。”
韩笑天看了看老者,点了一个头,正色说到:“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只是,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老者爽快应声。
韩笑天又顿了一下,才指着上官心仪,说:“我将降魔剑转于你手之事,不可以和任何人说起,特别,不可和她说起。”
老者徐徐地点了点头,说:“这个容易。”
韩笑天也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身,就准备去背上官心仪。
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毒性未除,不宜用力,还是,让我的人帮着你背她赶路吧。”
“谢了。”韩笑天又怎么会让哪个男人再碰上官心仪一下?这样轻声地说完,弯下腰,费了半天的力气,硬是将上官心仪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背着上官心仪走上路程,韩笑天的心,就好像坠着一块巨石一般。
“我知道,心仪,你对我这样的决定会非常的不满,但是,我真的是没用别的办法啊。
我死,倒也毫不足惜,你的刚烈,我也有所知晓,只是,我又怎么可以让你成为那个老不死的玩物呢?
我更无心向你隐瞒什么,可,也是万不得已,我才和那个老东西订立下了那样的约定。
我也明白,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此事。我只希望,这一天来得越迟越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什么事情,都会变淡的。哦,除了我们彼此间的情意。
心仪,相信我,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更希望,你知道了此事之后,可以谅解我的苦心。
至于天下生灵,或者,也不在这一支剑上吧。
只要,老东西这样的恶人还存在,天下人就难得安生。
我们除不尽天下恶人,更保不了万民平安。
你我既然都无心于这喧嚣的尘世,我们只去营造我们的世外桃源,就是了……”韩笑天这样想着,走着,走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然出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