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天收了降魔剑,再回身来至上官心仪跟前,上官心仪伏身于地,全没有半点的动静。
“心仪!心仪!”韩笑天伏下身子,心焦地唤了两声,又用手摇晃了摇晃上官心仪的身体,上官心仪魂归天外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死了吗?”韩笑天又出神地看了半天,心意渐渐灰冷,不经意地,就这样轻声地问着,话才出口,又骂自己乌鸦嘴,用力地,就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你是神仙一样的人,神仙,又怎么会死去?你答应我一声,哪怕只轻轻的一声。心仪,我们就要脱离了困境,我们就要去过我们梦想里的生活,就只差这一扇石门,就仅此一步,一步。”韩笑天又这样说着,再想以为上官心仪还活着,一颗心,已然不能欺骗得了。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可怎么办?”韩笑天又愣了一会儿神,喃喃自语着,就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一般,浑身无力,在上官心仪身边,缓缓地瘫坐下来。
奶奶去世的时候,韩笑天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奶奶的离去,使韩笑天成为了生活无靠的孤儿,而上官心仪的逝去,却使韩笑天成为了灵魂上的独行者。
“这样,就是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韩笑天摇头说着,又“呵呵”地笑了一阵,七尺之躯,俨然成为了这幽暗洞府里的孤魂野鬼。
和上官心仪一步步走至此地,所欣赏的,又何止上官心仪这瑶池不二,紫府无双的姣好容颜?
答应给上官心仪营造的世外桃源,就这样成为了千古空话,韩笑天只希望,那一个世界里,上官心仪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翻覆着,又想了想这一路与上官心仪的经历,鼻子一酸,韩笑天的两行眼泪,便流淌下来。
“心仪!”随着又一声的呼唤,韩笑天慢慢地扳过上官心仪的脸。
上官心仪的面孔,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睡着一样的安详,只是,一道殷红的血迹还留在嘴角,原本的两片朱唇,却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韩笑天慢慢地揩去了上官心仪嘴角的血迹,又哭了几声,心痛难当,一把,又将上官心仪的绵绵玉手抓在了自己已经凉透了的手心。
韩笑天一手心的冷汗,上官心仪的手,竟然还带着些许的温热!
“不是自己的错觉吧?”韩笑天的神经,猛地绷紧,兴奋异常,又用手指在上官心仪的鼻下摸了摸。
微微地,似乎,一息尚存。
“心仪!心仪!”韩笑天又叫了两声,尽管,仍旧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还是,将上官心仪搂起,紧紧地将自己的脸和上官心仪的脸贴合着,冰冷的泪水也拥有了激情。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不能离开我!你等着我,等着我,我推开那道石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韩笑天又兴奋地说着,再把上官心仪的身子平平地放好,大步流星,就冲到了禁闭着的黑色门前。
从来就没有感觉过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的韩笑天,想也没想,一声咆哮之后,就一股猛力,推起石门。
石门实在沉重。
想那白门,都要几个黑衣人合力才推了开,只一个韩笑天,要推开这一扇黑门,何异于撼山?
然而,韩笑天可以不把这石门推开吗?上官心仪残喘的性命,赌局押注一样,全在于此。
韩笑天尽管周身已然是疲惫中又带着酸痛,还是“嗷嗷”地喊着,全力推门。
脚下似乎都被鞋底捻出了坑,黑色的石门,却纹丝不动。
韩笑天终于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量,棉花团儿一样的身子,软软地,顺着石门,瘫于地面,一颗心如同被狠狠地击碎,一股子一股子的眼泪,泉水一样,自通红的双眼喷出,不住地涌流。
“天啊!你为什么给了我韩笑天一线希望之后,又要设出如此的一道沟坎?”韩笑天哭着,咧嘴又说,“我韩笑天何曾对你有半分的不恭,你为什么就这样地戏弄于我?”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的工夫,韩笑天的眼泪几乎流尽,身体里,却又积蓄了几分的气力。
“降魔剑!降魔剑!这个时候,你怎么就派不上用场了?”韩笑天口中说着,翻身才又坐起,一道白光,降魔剑已然又握于掌心。
“你果真灵验,就给老子劈开此道石门!”韩笑天不过也就是这样一喊,带着焦躁,一剑就劈在石门之上。
剑劈之处,“噗”地一声,一泡粘稠的液体,竟朝着韩笑天飞溅过来。
韩笑天先也只当降魔剑真的就化为了铁水,举剑眼前,剑身却安然无恙。
“又是哪里来的这黏糊糊的东西?”韩笑天心中纳闷,再看石门,一道裂痕当中,乳白色的液体,如同血水一样,还在往外流淌。
“这石头门,还有生命不成?”韩笑天想着,又看看降魔剑,又看看黑色石门,再看看降魔剑,再看看黑色石门,“管它作甚?真有生命,这时候,也让它粉身碎骨了!”
一股力量再度聚集韩笑天的体内,“腾”地,站起身来,轮着降魔剑,在黑色石门上,疯了一般,狂砍乱刺!
乳白液体四溅。直待韩笑天又用尽浑身力气,黑色石门,已然千疮百孔。
无以计数的裂痕更深,更张,黑色石门,摇摇欲坠。
“轰——”
一声巨响,晴空中猛然响起的炸雷一般。
韩笑天心明眼亮,疾身跳开,石门碎作千块儿万块儿黑石,坍塌下来。
坍塌良久,浓烟依旧不断升腾。
直待浓烟渐渐地散尽,韩笑天攀着黑色石堆,朝外抬眼望去,所见,果然是蔚蓝天空。
又让微风在脸上吹拂了吹拂,韩笑天欣喜若狂,竟跪倒石堆,竖起降魔剑于面前,朝天顶礼膜拜。
拜过之后,仓促地收了降魔剑,韩笑天再急转回身,兴冲冲准备赶回上官心仪身边,一股莫名的悲凉,忽然又萦绕心头,伤感说到:“这样的一瞬,心仪却感受不到了。不然,她一定高兴得……,嗨!”
再回到上官心仪身边,上官心仪还只是那样的静静躺着,睡着了一般。
“心仪,”韩笑天蹲下身子,明知上官心仪听不到,还是兴奋着说,“我们终于脱离了困境。我这就背你出去。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找我师父给你医治,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忽然又从嘴里道出“师父”二字,韩笑天的面前,却像挨了一闷棍一般,愣了一会儿,心中暗忖:“再回到师父那里,还有可能与心仪一同营造那梦里桃源了吗?”
“嗨!救人要紧!”韩笑天口中又说到,背过身,抓着上官心仪的手腕,一点点地,就将上官心仪背在了身上。
这样,背着上官心仪,攀过黑色的石堆,在艳阳之下,又走出一剑之地,韩笑天莫名地就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转回身,朝着洞口又望了望,叹息一声,复又行路。
一片丛林,一条野径。
韩笑天也说不上沿着这一条野径会抵达何处,没准,倒又会遇见什么凶猛野兽以及歹毒恶人,而另辟蹊径,更是一片茫然,何况,背上的上官心仪,还急需医治。
真能碰得上一个路人,问清途径,在于韩笑天,也就阿弥陀佛了。
又行了数里,韩笑天腹中饥渴,两条腿也渐渐有些不支。
靠着一棵老槐,韩笑天把上官心仪慢慢地放了下来。擦了擦一脸的汗水,再四下里看了看,越发地,觉得荒凉起来。
时辰似是正午,头顶的太阳直射下来,照得韩笑天一阵阵心焦。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树木如此的茂盛,一只飞虫却都没有。”韩笑天嘴里疑惑,肚子里却“咕咕”地,叫得更加厉害。
好在,韩笑天儿时逃避水患,跟着奶奶,还吃过草根树皮,此处别的难寻,这两样却极其地丰盛。
韩笑天想到此处,几分喜悦,又掠过心头,于老槐之上,一把抓去。
树皮微微发烫,韩笑天只当是烈日炙烤所致,并未介意。
紧扣树皮,再往下扒时,却发现,树皮坚若磐石!
韩笑天不知所以,却又不以为然,扣着树皮,又用力地掰了两下,险些掰断了指甲,一块儿树皮的渣儿,都没有脱落。
韩笑天万万没有想到,一棵老槐也如此和自己作对,心底不服,再度想到了降魔剑。
“吃你一块树皮,你却也如此吝啬,看我先削下你的皮,再断你枝干,剜你根系,让你也去阎罗那里报道!”韩笑天口中说完,唤剑于手,照着树皮,一剑劈下,砍削之处,却也似那黑色石门,流淌出墨绿色“血液”。
“难不成,”韩笑天心头一惊,“仍然身在魔窟?”
这样想着,韩笑天不禁又四下张望了张望,好像,一棵棵树木的虬枝,皆成巨手,向着韩笑天,凶险地伸展。
韩笑天定住心神,再看地面上那一块儿砍削下来的槐树皮,已然被烤焦了一般,呈现出一片炭黑之色。
“这树莫非有毒?”韩笑天想到此处,赶忙俯首再看上官心仪,上官心仪靠着老槐的背部,衣衫焦糊,皮肉渐黑。
韩笑天捶胸顿足,心似刀绞,才要削砍老槐以泄愤,持剑之手,却灼痛起来。
剑于手中,渐渐沉了,韩笑天无奈,只好又把剑重新收起。
再看自己的手心,韩笑天不由得也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所以灼痛,手心处也如上官心仪的后背,黑了起来。
“是谁?是谁在此捣鬼?”韩笑天仰天长啸。
长天无有丝毫的回应。
“扑通”一声,韩笑天又仰面跌倒。
天色蔚蓝,一丝的云彩都没有。
“我韩笑天也是为了解救那些无辜的女孩子,才被困身于洞中。不想,因祸得福,得了降魔之剑,更得了心仪这样的红颜知己。可谓幸运之至,却又终究逃脱不了困境,万般福分,也只化为乌有。”韩笑天心里面想着,对着长天,不禁,一阵狂笑。
笑声渐止,“呜呜”地,却又哭了起来。
“笑你何妨?不笑你又怎么样?”几声哭泣之后,韩笑天又这样说到,“我只笑你眼睁睁地看着恶人成势,又眼睁睁地看着善人受欺!心仪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仙人所化,为什么,却使她受尽如此的磨难之后,又性命堪忧?她不过就想过上与世无争,自给自足的平淡生活,怎么,就不可以呢?她与人为善,却又偏遭如此毒手,她似世间芙蓉,却又被世人这般摧残……”
一片不平之音鸣过,韩笑天又猛烈地锤击了一阵地面,发泄一通,再看长天,泪只轻弹。
“活着,活着……”韩笑天的脑际,再度响过这样的声音,忽而,就朝着上官心仪转过头,坚定地又说,“心仪,不管怎么样,都要尽一切可能地活下去。”
上官心仪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韩笑天却一骨碌,爬起身来。
“心仪,一息尚存,我们就不可以轻言放弃!”韩笑天更显得坚定地说着,一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说得好!说得好!”几许赞叹,随着几声巴掌响,于韩笑天的身后,忽然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