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未睡的东方滢,丑时二刻就先往东方子玄的住处赶。所以又自己过来,除了不想让东方子玄往自己那边跑,更主要的,是想看一看欧阳启明是不是还在那里跪着。
“他要是还跪在那里,我可真就服了他了。”迷迷瞪瞪地,东方滢一面走着,还在心里面想。
到得东方子玄房前,再看欧阳启明跪着的地方,空空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忽然又不见了欧阳启明,东方滢的心又不安起来,不由自主地,就在跟前找了一圈儿。
“或许也是捱不住了。”东方滢心里面想着,“这人,倒也不完全就是一根筋。跪不下去了,该是回房休息去了。”
忽然又觉得欧阳启明再不是一根筋,一块儿木头,东方滢不知道怎么,心里面就又觉得亏空了什么似的,茫茫然,若有所失。
正当东方滢愣着神儿的工夫,东方子玄的房门“吱”的一声就响了。
东方滢被这声音一惊,回过神儿来,转过身,见东方子玄精神矍铄地立在门口,赶忙就喊了一声“爷爷”,走了过去。
东方子玄才要为东方滢提前赶到这里而欣慰,忽见东方滢两眼红肿,非但没有好好地休息,明显地,又没少了哭泣,再联系到东方滢刚刚还站在欧阳启明下跪的地方,东方滢这一夜的情状也就猜出了七八分,脸色不由得就往下沉着,嘴里只问:“滢儿,怎么又起得这样的早呢?”
“哦,”没有休息好的东方滢,编起瞎话来,也显出了无力,“是,这样。爷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回到房里,我就躺下了,可是,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了。”
东方子玄“嗯”了一声,又问东方滢:“你昨天从我这里回去的时候,可看见你欧阳师叔了?”
“什么?”东方滢没想到东方子玄会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不由得,就反问了一声。
东方子玄好像并没有注意东方滢的反应,又继续地说着:“这个欧阳启明,也不知道都想着些什么,可能,一直就那么跪着。我子时出来解手,就发现,他已经躺在地上,睡过去了。我将他弄回我的床上,他都没有醒。直到现在,还睡着。”
听东方子玄说完,东方滢恍然大悟,对欧阳启明,更是又恨又怨又敬又怜。
“你这样,好能给人家医治了吗?”东方子玄见东方滢仍旧不做声,就又问着。
被东方子玄说了一会儿欧阳启明,东方滢倒也觉得精神了一些,回答东方子玄:“爷爷已经答应了人家,那就,试一试看吧。”
“试一试?”东方子玄见东方滢说得如此轻率,不快地说,“这是内功疗伤!弄不好的话,非但病人危险,你也容易受伤的!”
“是,是吗?”东方滢畏畏缩缩地反问了一声,脑子里,不禁就又浮现出自己错点了曲可直的穴道,导致曲可直伤势迅即恶化的情形。
看着东方滢神情慌乱的样子,东方子玄没有办法,摇头说到:“那,就再拖一天好了。”
东方滢心里面已然发怵,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到:“既然,有这么大的风险,爷爷,还是,还是您来吧。滢儿从今以后,一定勤学苦练……”
“你又知道些什么?”东方子玄又满脸怒色,冲着东方滢这样一喊,险些把自己功力丧失的一节道出,见东方滢面露疑惑,连忙又解释说,“这,这男女有别,你,你都不懂吗?”
“爷爷什么时候又这样老古董起来?”东方滢暗暗地说着,嘴里仍旧不服气,“滢儿从来就没有给任何人治疗过内伤,这就让滢儿去做,先不说滢儿做得好,做不好,是不是,对人家也太不负责任了?”
“你!”东方子玄瞪了东方滢半天,才又无可奈何地说,“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去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拿得起一些事情了!世间的更多的事情,都不是等着你准备好了,才发生的!你要学会应对!”
“可是,”东方滢还是心中无数,乞求着东方子玄似的,说,“下一回,下一回,可以吗?这一回,还是爷爷做,让滢儿先看上一遍,不行吗?”
“一只猛虎向你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你还能对猛虎说,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先吃别人吧,下一回再来吃我?”东方子玄愤然地说着,不容商量地,就转过了身。
听着东方子玄的这样的设喻,东方滢却险些笑出声来,还要向东方子玄说些什么,“噔噔噔”地,由远而近,就有人跑了过来。
跑过来的,正是程道然。
东方子玄回过身,见一向稳重的程道然如此慌慌张张地跑来,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同一般的事情,还没等程道然站稳了身,连忙就问:“道然,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程道然来不及把气喘匀,就回答说:“师,师父,不,不好了。昨晚来的,来的那个病人,忽然,忽然就严重了。像,像是不,不行了。”
“快!快走!”东方子玄只冲着东方滢喊了一声,急匆匆地,先迈开了大步。
东方滢也只好在后面紧跟。
程道然实在是跑得急,报完了信,更泄去了不少的精神,不由自主地,就蹲在了地上。
还没等程道然缓过劲儿来,东方子玄的房间里面,忽然就“啊”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听得东方子玄的房间里发出叫嚷之声,程道然没提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随即,欧阳启明就从东方子玄的房门跑了出来,慌张失措,也没有看路,直奔着程道然就扑了过来。
程道然只看见一个黑影往自己这边一冲,躲避不及,就被欧阳启明撞翻,压倒在欧阳启明的身下。
欧阳启明也只知道自己撞了人,慌忙地从程道然的身上翻滚下来。
及至欧阳启明和程道然都坐起了身,彼此又认出了对方,不禁,异口同声地就对喊了一声:“你?”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答话,相互看着,各自站起了身。
只为欧阳启明一个人大清早地从东方子玄的房间跑出,程道然心里面就很不是滋味儿,上上下下地,把欧阳启明又打量了几遍,才有些不客气地问:“启明,你怎么会独自在师父的房间里?”
欧阳启明哪里又知道,冲着程道然摇了摇头说:“我,我也奇怪着呢。”
曲可直被逐出师门,尽管还没有经过东方子玄特别的授意,程道然当仁不让地,已然将自己视为玄宗弟子当中的老大,见欧阳启明如此这般地对自己不知敬重,就拿出了“大师兄”的架势,厉声对欧阳启明说到:“启明,你胆子也真是越来越大了。昨天,你就咒师父有病,谎称师父派你去抓药,跑出玄宗,今儿,你又独自在师父的房间,我只问一问你,你却还说不知道!你的眼睛里面,还有没有你程师兄了?”
“程师兄,”欧阳启明赶紧解释,“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给程师兄道歉。而今天这事儿,我,我实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在了师父的床上……”
“怎么?你说你睡在了师父的床上?”程道然听欧阳启明这样一说,浑身的血液立时都冲到了头顶儿,这样向欧阳启明问着,嘴角的肌肉,都不停地抖动起来。
欧阳启明在玄宗三年,还是头一回见程道然如此地激动,肯定地又说:“程师兄,我说的可都是,都是真的啊!”
这般肯定的话语,在程道然听来,完完全全就是有意地在气着自己,再也不顾及什么,不由分说地,一把就揪住了欧阳启明的领口。
欧阳启明的领口,在坠崖之时,已然被白老八扯破,再叫程道然一揪,“嗤”地一声,就被整个儿地揪了下来。
程道然用力也猛了些,随着欧阳启明领口扯坏,“噔噔噔”地就往后紧退了几步。
欧阳启明见程道然的身子向后摔去,赶忙,一把将程道然的胳膊拉住。
程道然先被闪了一下,就以为欧阳启明使了什么法,再见欧阳启明抓住自己的胳膊,更认作欧阳启明要向自己动手,急忙抬起一只脚来,照着欧阳启明的腹部就踹了过去。
欧阳启明被程道然踹到了腹部,两手撒开,往后就倒退了几米。
程道然还不解气,又要上前,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腹部反倒一阵剧烈的疼痛,肠子都被谁在肚子里抻着一般,捂着肚子,就深蹲下去。
欧阳启明见状,赶忙就上前来搀扶。
程道然还当欧阳启明要对自己下手,往旁边一躲,又坐在了地上。
“程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欧阳启明还拉着程道然的胳膊,慌忙地问。
“你!你少在这里,和我来,来这一套!”程道然艰难地说着,伸出一只胳膊,一把,就将欧阳启明推到了一边。
“程师兄!”欧阳启明再度回至程道然的身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程道然再无力推搡欧阳启明,忍着剧痛,咬着牙又问,“你究竟是从师父那里学到了些什么离奇的功夫?”
“什么?”欧阳启明被问得一塌糊涂,“师父从来没有教过我什么功夫呀!”
“你胡说!”程道然又狠狠地说,“你不是用了什么法术,为什么,我,我踢了你一脚,你不觉得,怎么样,我,我却腹痛难忍?”
“程师兄!你,你弄错了!”欧阳启明又焦急地解释着,“我被程师兄踢了一脚,肚子也疼。”
“真的?”程道然仍旧是将信将疑,向欧阳启明问到。
“真的!”欧阳启明起着誓说,“我欧阳启明此时再有半句对程师兄言不由衷,天打五雷轰!”
见欧阳启明发誓,再仔细地感觉了一番,确确实实地,又觉得自己的腹痛并不像外力所导致,心底着慌,赶忙又冲着欧阳启明叫到:“快!快去找师父来!”
“师父?师父在哪里?”欧阳启明焦急地问。
程道然一面又催促着推了欧阳启明一把,一面又暴躁地嚷着:“在,在头间客房!给,给你领来的人看着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