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得真切?”东方子玄又问程道然。
程道然往后又退了几步,垂首答到:“弟子当时离得较远,也并没有看得十分真切。直待弟子到了近前,那个好像是殷小娇的就夹带着另一个女子飞身离去。”
东方子玄听了,又寻思了片刻,向程道然吩咐:“此事不知真假,不可再随意议论。”
“可是,师父,”程道然又迈前一步,向东方子玄施礼说到,“以韩师弟的功夫,独自逃离虎穴,其间,多有疑点啊。”
“道然,”东方子玄的语气有些往下沉了起来,“你大师兄一伤,玄宗弟子的次序,你为长了。说事,特别是说这样的事,一定要有真凭实据,有确切的把握,才可以。妄加猜忌,与我玄宗精神,是有违的。”
忽听东方子玄将言语说得如此之重,尤其又带上了玄宗精神,程道然的心里面,不是滋味儿:“师父教诲得极是,只不过,弟子确实也是为了我玄宗……”
东方子玄没有让程道然把话说完,就把手在程道然的面前一摆,语重心长地说:“道然的心,为师的明白。我玄宗历来以崇尚光明为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凡事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一切的因果,也都有定数。你跑了这么些的日子,也够辛苦了,早一些回去休息吧。”
程道然听了,再不敢多说什么,向东方子玄说了声“师父也早些安歇”,就退着身子走出东方子玄的书房。
“师父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就越来越听不进别人的言语了呢?”程道然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心里面就寻思起来,“在师父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大师兄才有资格和他论说玄宗里的事务。大师兄倒是像师父说的那样,光明磊落,眼睛里不容一粒沙子,可,也真像他那名字一般,太直了些。曲可直,曲可直,曲的就是曲的,又怎么可以直得过来?做人总得有些心机才是。光明不等于就将黑暗的地方视而不见。就说这韩笑天,明摆着的,有太多的疑点。也怪我当时性子急了一些,如果暗暗地靠上去,把人看个明白,甚至抓住什么把柄,也就不会被师父这般的训斥一通了。师父对韩笑天虽然看不出什么器重,但偏心,是很明显的。别的不说,就说这有福的话,在韩笑天的身上,师父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纵然那韩笑天果真有福,怎么论,他还是老八。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大师兄就是没了,玄宗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轮不上他韩笑天出什么风头。”
正边思边走之间,就听得一阵细碎而匆忙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道然下意识地觉得,这是谁在后面追着自己,也没有多想,就扭转回身,看见的,竟是东方滢。
东方滢倒好像并没有发现程道然一样,仍旧匆匆地走着。
“东方滢!”就在东方滢要与程道然擦肩而过,程道然不由自主地,就这样叫了一声。
东方滢被什么给蛰了一样,猛地就站住了身,看出面前站着的竟是程道然,一脸惊异地,也喊了一声:“程师叔?”
程道然见东方滢开始的时候显然是并没有认出自己,自然,匆匆忙忙的脚步,也就并不是为着自己了,心中不觉尴尬,一时间,倒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程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韩师叔可找到了吗?”东方滢又这样问着,脸上的笑容,在程道然看来,倒不似往常的天真模样。
程道然没有回答东方滢的问话,半天,反过来,又这样问起东方滢来:“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东方滢其实是往曲可直那里赶的,见程道然问,自然不能直说,眼珠子一转,笑着回答:“刚吃过饭,一个人在屋子里怪闷的,就是,出来随便走一走。”
程道然看出东方滢没有和自己说实话,就冲着东方滢摇了摇头,笑着说:“随便走一走,也用得着这样匆忙吗?特别是刚刚吃了饭,更不应该走得这样急了。当心,肚子会疼的。”
对于程道然这样的关心,东方滢有一种发自心底里的厌烦,把话也就又转了回来,两手往身后一背,眼睛只看着旁边的一棵树,像是在树上找寻着什么,问程道然:“韩师叔可找着了?”
程道然不想在东方滢面前提韩笑天的事儿,不过也就点了点头。
东方滢从月光投在地面的程道然的影子看出程道然的点头,又问:“韩师叔可还好?”
“挺好。”程道然又点了一下头,简单地回答着,想着,问东方滢出嫁的事儿,话在嘴边绕着,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那就好。”东方滢说着,语气中,带出躲闪的意思。
程道然看着侧着脸的东方滢,又想着韩笑天说的话,以常理推断,韩笑天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真希望,时间就此而停止,永永远远的,就让他这样地和东方滢对立。
东方滢觉察出程道然一直在看着自己,而且,用的绝非寻常的眼神儿,心头不由得就乱了一团。
程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看着东方滢,可,他确确实实地这样看了,而且,看了许久。
“程师叔,”东方滢又气恼又害臊,把身子再往一旁转了转,结结巴巴地又说,“你,你这些天,也,也很辛苦,了吧,早一些,休,息吧。”
程道然只看出了东方滢的害羞,没有看出东方滢的气恼,对东方滢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言词,倒又自以为是地觉得,全是为自己而生出来的哀怨。
见程道然仍旧一动不动,东方滢更加地生出了厌恶,而自己的身子,倒像被程道然的目光摄住了一般,周身的血液和这尴尬的空气一样凝固着,不知道如何来解脱。
“为什么,有情人难成眷属?”程道然黯然思忖,眼睛慢慢湿润。
“为什么,这世间竟有如此不堪的人?”东方滢恨恨地在心里面问着,直想天上立时降下一堵墙来,将自己和程道然分出两界。
“如果,可以让我与东方滢长相厮守,什么玄宗幻术,就是减我十年二十年的阳寿,我也心甘情愿。”程道然胡乱地想着,两颗眼泪就从眼眶滴落。
就在之时,响起了职夜者报更的锣声。
“糟糕!”东方滢听了锣声,才想起要给曲可直点穴一事,慌慌张张地,只又和程道然说了一声“还有事”,绕过程道然,就小跑着离去。
程道然转回身,急行了两步,又钉子一样地站住,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权力去追逐东方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