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启明也不过就觉得脖子上一凉,并没有看清楚令狐莎的剑是怎样驾到自己的脖颈儿,两只眼睛一闭,做出了等死的架势。
冷月娘同样也只是看到寒色的白光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见令狐莎的剑已然架住了欧阳启明的脖颈儿,往前进了一步,就要求情。
“走远一些!”令狐莎忽然冷冷地呵斥了冷月娘一声。
欧阳启明在令狐莎的剑下,冷月娘只好按令狐莎所示,往后退了几步:“这位女侠,我们真的……”
“闭嘴!”令狐莎又向冷月娘断喝了一声,“别以为你的话可以改变我的主意!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到底,他做了有负那个女孩子的事情……”
“不,”冷月娘急忙地解释说,“他十分惦念那位女孩儿,这些日子里,他都在尽全力地寻找!他不是一个负心的人,他……”
“什么时候轮到你打断我的话了?”令狐莎冲冷月娘又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将剑刃在欧阳启明的脖颈儿压了一下。
一条寸长的口子在这欧阳启明的脖颈儿划出,冷月娘不敢再说什么。
令狐莎的目光再一次落到欧阳启明的脸上的时候,看见的,是欧阳启明坚毅的面孔。
“你真的不怕死吗?”令狐莎向欧阳启明问到。
欧阳启明仍旧微微地闭合着双眼,没有做任何的回答。
“我这一剑下去,你就会身首异处!”令狐莎只觉得欧阳启明的不做声,全是对自己的一种轻视,忍不住,又嚷着。
欧阳启明也只是喉咙微微地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咕噜”声。
“你不是不怕死,而是自知自己逃不出我这一剑,是不是?”令狐莎说着,又极尽轻蔑的姿态,“呵呵”地笑了几声。
欧阳启明却故意似的把胸脯又往起拔了一下,脸上虽然因为几次的失血而略显煞白了些,却仍旧看不出半点畏惧的颜色。
忽然之间,恍恍惚惚地,令狐莎就觉得,站在自己面前,被自己的剑刃抵着脖颈儿的,不是欧阳启明,而是几近将自己的心揉碎了的师兄上官弘毅。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你?”令狐莎又轻轻地问欧阳启明,颤抖的声音里满是哀怨。
欧阳启明终于缓缓地说到:“我没有这样想过。我知道,你的这一把剑上已经沾了太多人的血。”
“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杀人魔鬼吗?”令狐莎厉声地质问着,一双眼泪轻轻滑落。
欧阳启明仍旧闭合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令狐莎的眼泪,冷月娘却在月光的辉映之下,看到了令狐莎划过脸庞的晶莹泪珠儿,鼓了鼓勇气,又向令狐莎说到:“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杀一个人,对你来说,只是动一动手的问题,但,你始终没有去做,就说明,你绝非什么杀人的魔鬼。你所以这样,全是因为怨恨负心的人。负心的人,不光你怨你恨,天下人都怨都恨。他如果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愿他立时被千刀万剐。但,他真的不是。他一样是一个善良的人,忠厚老实,而且言而有信。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那个女孩儿。为了那个女孩儿,他甚至可以为自己所不愿为之事。你的一把剑随时随地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架在他的脖子上,但,如果你现在就杀了他,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杀了一个你不应该杀的人。”
一些话,说得令狐莎竟哽咽了起来,三个人的世界里,顿时就只能听得见令狐莎轻微的抽泣。
欧阳启明听到了令狐莎的哭声,慢慢地,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再看令狐莎几乎被泪水浸湿了的脸颊,心底里竟莫名地为面前这冷冷的女人生出了几分的怜悯。
令狐莎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整个儿的身子都随着发出了明显的抽动。
或者是自己的血捂热了令狐莎的剑,欧阳启明忽然就觉得架在自己脖颈儿的剑刃不再那样的冰冷,缓步地往后一撤,令狐莎的剑只空空地又悬了一阵,随着身体的打动,剑身也发出了道道颤抖的金色光波。
“姑娘……”冷月娘见令狐莎悲戚,禁不住,就要上前劝慰,只是仍旧对令狐莎横于空中的利刃心存顾忌,只这样唤了一声,勉强作罢。
令狐莎的剑又在一道白光中,流星一样滑落。
唯独的抽泣的声音,也随之止住。
一片寂然。
只有轻轻的夜风吹拂着每一个人的身子,像是要将什么吹去。
“姑娘。”冷月娘见欧阳启明的手和脖子都还在流着血,又叫了一声,想打破这样的局面,令狐莎却从腰间掏出了一只银白色的小瓷瓶,向冷月娘的手中掷来。
冷月娘接过瓷瓶,心里已知这瓷瓶里装着的,一定是药物,看着令狐莎的一双眼睛,不由得也一阵发酸。
令狐莎又长长地叹息一声,对冷月娘嘱咐到:“这是我师父多年研制成功的止血的药,你一会儿给他用上,不消半个时辰,他的伤口就会愈合。”
冷月娘满心感激地点了一下头,就要上前给欧阳启明敷用,却见令狐莎的剑尖忽然又指向欧阳启明的胸口,一颗心立时就提了上来。
“你听好了!”令狐莎冲着欧阳启明嚷到,“不是这位姑娘为你求情,我断然不会饶你!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负了先前的那个女孩儿,我绝饶不了你!”
欧阳启明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对令狐莎这样的呵斥,仍旧没有做出如何的反应。
“嗨!”令狐莎又面向苍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世间之情吗?这样的情,成全了多少人?这样的情,又耽误了多少人?有时候,真恨男人花心,而有时候,又多么希望男人花心!”
一句在极度的伤感的情况下说出的令人费解的话,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使冷月娘倍觉同感,在心底里产生了强大的共鸣。
又是一道雪白的剑光,令狐莎利刃归鞘,转过身,仰面笑着,扬长而去。
只看着令狐莎的背影走远,冷月娘才缓步地走至欧阳启明的身边,拿着令狐莎留下的药瓶,问欧阳启明:“可以吗?”
“怎么?”欧阳启明不解地问。
“她不会在这里面弄什么手段吧?”冷月娘这样地问着,脸颊却也有些发烫。
“我的性命都只在她的剑下,她想要我的命,都是易如反掌的。”欧阳启明镇定地说着。
冷月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说:“既然这样,我就帮你把药敷上吧。”
“不,不不,”欧阳启明赶忙拦到,“我自己来,就可以。”
冷月娘却摇了摇头,倔强地说:“你手上的伤,不管怎么说也是为了我受的,我来。”
欧阳启明不好再推辞,只能点头答应。
拧开瓶口,再翻过欧阳启明的手,见到欧阳启明手心外翻的伤口,冷月娘眼圈儿一红,竟流下了泪来。
“冷,哦,小妹,”欧阳启明见冷月娘流下眼泪,心底里也不知道怎么,就慌了起来,“也都是因为我。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情。你如果有个,有个什么,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的这一颗心,可又怎么过意得去?”
冷月娘只是摇了摇头,把粉白的药面儿轻而且匀地洒在了欧阳启明的伤口。
尽管冷月娘动作极轻,被药面儿杀了伤口的欧阳启明到底也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嘴上,不禁就发出了一声呻吟。
“怎么?”冷月娘就好像被欧阳启明的呻吟激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欧阳启明痛苦的神情,紧张地问。
欧阳启明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之后,顿时又觉得异常地轻松起来,看着冷月娘,微笑着摇了摇头。
冷月娘只和欧阳启明的目光碰了一下,赶紧又低下了头,更加小心翼翼地为欧阳启明敷药。
静静地看着冷月娘为自己敷着药面儿,欧阳启明只觉得自己身处另外的世界,而这另外的世界,有,而且只有他和冷月娘两个人。
“小妹。”欧阳启明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冷月娘只是这样应着,一心只在敷药的上面。
“我觉得,”欧阳启明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然忘了形,“我觉得,你虽然姓冷,你却一点儿也不冷。”
冷月娘却被欧阳启明的这一句意料不到的话打了一个激灵,周身随之就冷了起来。
“你对人,真的很热心。”欧阳启明又这样说着。
冷月娘的心,由欧阳启明的这一句话开始,暖了起来,才在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忽地又想起令狐莎临去之时,留下的话,一块儿石头就压在了心头,垂首拿牙齿撕下自己袖口的一块儿白布,默不作声,将欧阳启明的伤口包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