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莎身法迅疾,东方滢意欲抱住令狐莎的身子,也只抱住了一捧空气。
冷月娘的眼睛里,也只看得一道白光,顾不得多想,挺身就挡在欧阳启明的前面。
欧阳启明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心中道了一声“不好”,再要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已然是来不及!
令狐莎也只看得有人在欧阳启明的身前一晃,再想收剑看个清楚,巨大的冲力已然不能自控。
就在令狐莎的剑尖离着冷月娘不剩半寸的千钧一发时,侧里忽然就伸出一只手掌,“砰”地推开冷月娘,又在剑尖即将触及欧阳启明的心口的瞬间,同样被伸出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剑刃。
竟然有人敢徒手抓,而且真的又牢牢地抓住了令狐莎闪电一般迅猛的剑刃,令狐莎简直就如同在做梦。
而其他的人,包括被推出的冷月娘以及被瞬间救下的欧阳启明,都还并没有任何的觉察,就已然看到这一定了格儿的场面。
每一双眼睛几乎都是从抓着令狐莎剑刃的手一点点移向了忽然出现了的这个瞬间里化解开惊心动魄的人的脸。
当这一张脸被所以的眼睛看清楚之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相比这一手出现的时候更惊呆了。
原来,仍旧还抓着令狐莎的剑的,正是曾经被一帮打手打得求天告地,和欧阳启明挣吃挣睡的老人。
老人的脸,自然,轻松,更带着微微的笑。
令狐莎定了神之后,首先想到的是抽回自己的剑,但,剑刃就如同插入了石头里,认她怎么用力,也抽不出半点儿。
“老东西,不是我要杀人,是有人自己找死,你休要多管闲事!”令狐莎只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气急败坏,向老人喝到。
老人仍旧笑着,抓着令狐莎的剑刃的手微微地一抖,令狐莎握着剑柄的手就如同被什么电击了一般,手臂随之酥麻。
“你究竟是什么人?”令狐莎知道自己和面前的老人根本连比较的资本都没有,心气泄了许多,向老人问到。
“你这个女娃娃,好生没有礼貌,问老人家话,怎么也不称呼一声?”老人笑着反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大不了一死,你以为我怕吗?”令狐莎又对老人喊了起来,喊声里,多多少少地夹带出了几声哭腔。
“我嘛,我才是你要找的负心人。这小子算得了什么?比起我老人家来,你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辜负了的女人,海了,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你杀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有什么意思?况且,世事难料,今天兵戎相见的,说不准,哪一天,这小子倒做了你的女婿呢。你现在杀了他,自己坏了自己的一段人间姻缘,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去哭喽。”
“你!”令狐莎被老人的话说得面红耳赤,瞪着老人又狠狠地说,“别以为你会个什么古怪的功夫就有什么了不起,惹急了本姑娘,照样将你碎尸万段!”
老人“哎呦呦”地叫着,似乎被令狐莎给骂疼了,可怜巴巴地说:“小小的娃娃,却好狠的心!”
“也说不上是谁狠心!黑心!”令狐莎又咬着牙说到。
“是吗?”老人又露出一脸的笑来,“既然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咱们就看一看到底谁的心是黑的,怎么样?”
令狐莎被老人的话说得一时间愣在了当地。
老人又嘻嘻地笑了一阵:“你小,我自然要让着你一些了。你还拿着你这一支剑,当着众人的面把我这老头子的心给剜出来看看。我老头子的心如果黑了一点儿,都算你赢。”
令狐莎的剑上虽然也流了几个人的血,但,听老人说要剜心,不免也打了一个冷战。
“怎么样?”老人又笑眯眯地问着,就好像祖孙俩儿在开着什么玩笑。
令狐莎再度被老人的嬉笑所激怒,叫了一声“好”之后,围观的几个打手竟“扑通”地坐在了地上。
老人仍旧微微地笑着,缓缓地把抓着的剑刃从欧阳启明的身前移开,让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之后,松开了手:“女娃娃,来吧。”
“老人家!”欧阳启明的身子一直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这个时候才终于可以动弹了,紧张地就向老人叫到。
余者的眼睛里,也都是惶恐。
老人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朝着令狐莎又点了点头。
令狐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剑会这样指向一个老人,但,事已至此,这个时候,也无法顾忌太多,她不敢保证面前这个一脸玩世不恭的老人会忽然间晴转多云。
如果这老人对自己生出杀意,令狐莎知道,自己会死得很惨。
这看起来像是玩笑,像是游戏,其实却暗藏杀机。
令狐莎只像这老人脚底下的一只蚂蚁,随时随地都有被踩死的可能。
唯一的死里逃生的办法,就只能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令狐莎果真就一剑穿心。
剑刃自老人的胸膛刺入,又从老人的背心穿出,非但不见一丝血腥,老人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令狐莎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轻轻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微合了双目,只求老人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结。
老人“呵呵”地笑着,缓缓地将令狐莎的剑从身体里抽了出来,递还令狐莎。
令狐莎从自己余留的眼缝看到了老人递过来的剑,只是轻声地说:“老人家,不要再玩下去了吧。”
“除非你想玩下去。”老人认真地说着。
令狐莎的眼睛立时就睁开来,看着老人,满是疑惑。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极其宝贵的。”老人说着,又把剑再一次往令狐莎面前递了一下,“你这并不是一把寻常的剑,更不是一把随意可以杀戮的剑。这一把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就好比一个人,除了男女之间的情感,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应该做。拿上你的剑,好自为之吧。”
令狐莎满心就只有了愧疚,晶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了几个转儿,即将落出,屈膝就要向老人跪拜,却被老人双手扶住。
“唉唉唉,我可不收徒弟的!和我一个老叫花子,学不得什么的!”老人玩笑地说着。
“老人家,我……”令狐莎的泪水,一颗颗地往下流淌,竭力地,还要往下跪,“我哪里又敢奢望着做您的徒弟?我只是,只是……”
“你能叫我一声老人家,我就很高兴了。”老人又笑说着,就把令狐莎扶好,“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一个孤老头子,干什么呢?记住,每一个人,不但要自尊自爱,更要尊人爱人。任何人都需要尊严的……,嗨,人老了话就多,我啰哩啰嗦地说这些干什么呢?好像,我多么懂似的。”
“老人家,”令狐莎又郑重地说到,“您的话,我记得了,永远永远地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