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在街上寻找到了天亮,欧阳启明仍旧没有能够找到东方滢,只好,又来到满香楼,见凌彩凤。
因为在找寻东方滢的时候,一直把鸳鸯手帕攥在手中,好好的一只手帕,已然抽抽巴巴,不成了样子。
在老鸨那里交了一两银子,欧阳启明终于是见着了凌彩凤。
听说欧阳启明是代韩笑天过来的,凌彩凤把自己房间的门窗关好,就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地问欧阳启明:“笑天有些日子没有来了,他叫你过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也亏了凌彩凤问得直接,不然,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风尘女子,欧阳启明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把话引到鸳鸯手帕上。
欧阳启明没有回答什么,先把手帕拿了出来。
看见自己精心绣制的鸳鸯手帕竟然出现在欧阳启明的手中,凌彩凤的心往起一提,一把,就将手帕抓在自己的手中。
“这手帕,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凌彩凤慌张地问着欧阳启明,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横在心头。
“他……”欧阳启明极力地躲闪着凌彩凤的目光,半天,才终于依照韩笑天的交代,向凌彩凤说到,“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凌彩凤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晃晃悠悠,在欧阳启明的帮助之下,才在一把椅子里坐了下来。
“凌姑娘,”欧阳启明低垂着脑袋,又向凌彩凤劝说到,“人死不能复生,请你多多保重吧。”
凌彩凤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喃喃地说:“他说过,要让我脱离苦海的,他也说过,要和我白头偕老的。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样走了呢?不,不对,他没有死,他不会就这样死。他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兑现,他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欧阳启明半懂半不懂地听着凌彩凤的话,但,他实在不懂的是,韩笑天为什么会不惜忌讳地以死来彻彻底底地欺骗凌彩凤,让凌彩凤毫无意义地承受这样的痛苦。难道,只是因为答应凌彩凤的话无力兑现吗?
“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凌彩凤忽然又向欧阳启明发起问来。
“我们……”欧阳启明又寻思了半天,才吞吐地说到,“我们是朋友。”
“朋友?”凌彩凤似乎是发觉了欧阳启明在和自己撒谎,但,又并不十分介意,只看着欧阳启明,这样反问了一声,又回过脸去,渐渐地落下泪来。
欧阳启明心里面还惦记着东方滢,就凌彩凤满心伤感,就要离去:“我还有事情,就不……”
“等等。”凌彩凤直接打断了欧阳启明的话。
欧阳启明不知道凌彩凤还有什么话要说,身子未动,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又过了半天,凌彩凤才又哀伤地说到:“你既然是笑天的朋友,我们也可以算作朋友了……”
“这……”欧阳启明不料凌彩凤会说出如此的话来,慌慌张张地,就也打断了凌彩凤的话。
“怎么?”凌彩凤又看向欧阳启明,“见我是一个风尘中的女子,做不得你的朋友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启明紧张地否认着,一个劲儿地还摆着手。
凌彩凤又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实在是没有想到,笑天还会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欧阳启明不解凌彩凤话语中的意思,只是略觉羞愧地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
“上一次,”凌彩凤见欧阳启明再度不言语起来,也就继续说到,“我和笑天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你能不能帮着你的朋友把这一盘棋下完呢?”
欧阳启明听了,赶忙又摆手说:“我,我不会下棋的!”
“你果真有什么急事吗?”凌彩凤又问。
欧阳启明只强调着:“我真的,真的不会下棋!”
“很多的事情,不是一定要会,才可以去做的。”凌彩凤说着,就站起身来,缓缓地向一张方桌走去。
欧阳启明听凌彩凤的话,觉得颇有深意,不由得,就跟在了凌彩凤的身后,一同来到了方桌旁。
这是下了一半的一盘围棋,欧阳启明低头在这黑白之间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就在方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该你的了。”凌彩凤在欧阳启明对面坐下来之后,轻声地说。
欧阳启明冲着凌彩凤又摇了摇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我真的不会下的。”
“很简单,你只把棋子放在十字线上,围住我的白子,就好了。”凌彩凤一面说着,一面拿了一枚棋子给欧阳启明做了示范,并又添了自己的棋子。
欧阳启明大概听懂了,又盯了一会儿棋盘,小心翼翼地就落下了一枚棋子。
欧阳启明还担心凌彩凤会笑话自己,不想,凌彩凤却蹙起眉头,反问欧阳启明:“你真的不会下棋?”
欧阳启明点了点头,郑重地回答:“真的,我真的不会。”
“但是,”凌彩凤眉头未展,“你赢了。”
“我?赢了?”欧阳启明看了看凌彩凤,又看了看棋盘,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凌彩凤却又冲着欧阳启明点了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之后,缓缓地说:“这一盘棋,本来,是我执黑的而且,就要输了。自笑天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琢磨着,很多的客人,也帮着我解,到底,也没有谁解得开。今天,实在让人想不到的,却被你轻易地就给解了。你若真的不会下棋,倒是一种天意了。天意使你来结束我和笑天的一切。”
欧阳启明不知道怎么来应对,恭恭敬敬地,就站起了身子。
“天命不可违,”凌彩凤仍旧继续说着,“想我凌彩凤八岁被父母卖到这里,每天都要陪着不一样的男人。虽然一直卖艺不卖身,很多言语上的侮辱,也使我无时无刻不想跳出这火坑。自从认识了笑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自己脱身有望。笑天的性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要说他已经不在人世,就是在,我明白,我对他所抱的希望,也终究只能是一个泡影。但是,我却一直对他抱着希望。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着梦,还是总想着把梦永远地做下去。人,有些时候真的很怪,不自觉地会欺骗自己,自觉地,也会欺骗自己。直到把自己欺骗得好惨好惨,明明就已经从幻梦里醒来,还是,强迫着自己再梦下去。就好像,不欺骗自己,就活不了了一般。人,到底只会为那些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坚持着活下去。”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欧阳启明疑惑着问。
“我的家?”凌彩凤更显得疑惑,但,见欧阳启明只是满脸的认真,就又说到,“是,是我的家,只不过,更像是一只铁笼子。关在这只铁笼子里,就和一只有着漂亮羽毛的小鸟一样,只能被人赏玩。”
欧阳启明虽然还是对凌彩凤的话半懂不懂,到底也听得出来,这里面包含着极其强烈的对自己现状的不满,不由得,就问凌彩凤:“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帮到你什么?”
凌彩凤看了看欧阳启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