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安,你别走!”
刚出凝晖园,便听到冯芷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芍药将狐裘紧紧披在楚若安肩头,宇文彻却霸道地揽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对于楚若安想要去慈云寺住两日的要求,宇文彻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或许是这样病殃殃的女子更能挑起男人的心疼吧,他甚至都不舍得大声跟她多说一句。
在十四看来,这是宇文彻最不可思议的改变,也是最美好最温暖的一种改变。
冯芷兰披头散发,也不顾还没好的身体便冲来要与楚若安对质,见她如此放肆,十四立刻带人将她拦在宇文彻与楚若安七步以外的小径上。
“王爷!是她陷害我的!王爷,您要明察!”
冯芷兰总算也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她小心翼翼从卑微的侍女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如何能受得了这个致命的打击!
楚若安别过脸不想看她,宇文彻却恼怒她的出现打破了自己与楚若安难得的平静,顿时长眉倒竖,冷声指责道:“贱人!本王还没有处置你竟如此不痛快么!”
“王爷!”
冯芷兰不顾地上未融化的冰凉积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目光里充满怨恨望着楚若安,好像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是她!这一切都是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也是她拦着不让妾身离开,她是故意要陷害妾身的。”
楚若安实在听不下去了,虚弱地抬起头,淡淡道:“冯夫人真会说笑!我是嫌自己前几次没死活得长久吗?偏生要往那冰冷的湖里跳?”
“贱人,你就是想诬陷我!”
“还有,我一向见不得你那笑里藏刀的德行,我会拦着不让你离开?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让你离开?”
楚若安冷冷挑眉,在宇文彻的怀里朝冯芷兰投去一个嚣张的眼神,令后者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不能开口。
“你……”
冯芷兰气得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再看宇文彻的神色,他一直如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神仙般看着她的一切情绪,当宇文彻用自己宽大的狐裘将楚若安单薄的身子裹进去时,冯芷兰便彻底瘫倒在地。
“仗着皇上在这府里兴风作浪,本王看皇兄的面子才多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处置你,如今看来反倒是成全了你的狠辣心肠!”宇文彻冷冷扫了眼不修边幅的冯芷兰,目中鄙夷之色尽显,“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你的丫鬟去玫瑰园住吧。”
“不……不要!”冯芷兰慌了,可惜有十四的阻挡她根本无法前进半步,“王爷不要!妾身是皇上赐的人,您不能这么对我……王爷!”
听着冯芷兰撕心裂肺的哭喊,宇文彻抱着楚若安上了马车,车厢外面用厚厚的白虎皮罩着,十分御寒。
“贱人!楚若安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楚若安靠在宇文彻肩膀上,听着冯芷兰渐渐无声的咒骂,竟觉得身体有些发冷,这样的诅咒实在可怕。
可正如寒冽所说,对敌人的仁慈往往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马车驶出雍肃王府,楚若安渐渐有了睡意,这一次她主动向宇文彻示好,甚至一改往日的冷漠和倔强,实则是为了放松宇文彻对自己的的警惕,因为能够脱离这个身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什么都忍得住!
经此一事,不但转移了宇文琰对自己的怀疑,也顺理成章通过生死之事让宇文彻觉得自己是真正怕了,才决定要仰仗他的喜怒生存。
不管他究竟是真得相信还是假的,至少楚若安清楚,这是如今宇文彻最想要的。
到了慈云寺已经傍晚,宇文彻陪她用了晚膳,又亲眼看着她服了药才打算离开,而让楚若安难以置信的是,宇文彻竟然亲手喂她喝药。
昏黄的灯光让他冰冷的眼神有了暂时的缓和,他细细看了她半天,才开口道:“你太瘦了,明日本王安排两个江南的好厨子过来伺候。”
“不用了。”楚若安果断拒绝,面对他的质疑,她这才轻轻垂眸道,“妾身只住几日而已,静静心就会回去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楚若安似乎觉得宇文彻的目光在那一刹那温暖的可怕。
“好,本王已经吩咐人去带香草过来,你既然喜欢她,让她陪着心情也好些。”
“多谢王爷。”
“嗯。”宇文彻起身,高大的声音将灯光全部遮挡,他骤然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哑着声音道,“早点休息。”
“王爷慢走。”
宇文彻离开后,楚若安才算真正可以安静一下,纱帐外还有芍药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虽然身体并没有痊愈,但楚若安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明天就是和陆箫约好的时间,他说会待她去那个女人穿越回去的地方,如果真得她也可以顺利穿越的话……那么今夜就将是她在大齐国的最后一点儿时间。
忽然间,她很想再见寒冽一面。
很想,很想。
可见了之后说些什么呢?说他在自己心里不同于旁人的地位,还是说其实自己有点舍不得就这样与他相隔异世,这一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如此想着,楚若安脑子里越来越乱,终于在芍药离开后,渐渐有了困意。
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楚若安已经在香草的帮助下与她调换了身份,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去赴陆箫的约。
幸好有香草带来的药,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支撑不到下山,然后一直回城。等待陆箫出现的这段时间特别漫长,不过楚若安还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即使真得能够穿越回去,她也要再见寒冽和萧风一面再走。
很快,东方露出鱼肚白,不远处有一盏桔灯忽明忽暗而来,果真是陆箫,他的胡渣似乎很多天没有处理了,整个人显得更加邋遢了。
陆箫见了她微微一笑,然后低声道:“跟我来。”
“好。”
于是,楚若安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跟着陆箫朝西走,一直到了城外的竹林才停下,陆箫吹灭了手里的桔灯,指着竹林中央形状各异的七棵竹子道:“我就是在那儿遇见的她,她那年也是走进了这个北斗七星阵就消失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楚若安顺着陆箫的手指望去,那七棵竹子就像一个漆黑的生死之门,充满了神秘和诡异之感,而陆箫此刻的心情却是悲伤难过至极,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块空地,好像下一刻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就会再回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