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是哥哥无知!臣妾一定会好好说他的,请皇上息怒。”
“下去吧!”
周洛安长叹一声,拂袖撵道,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邀月山庄。
楚若安又犯病了,在措不及防的时候,在她几乎要相信老天爷不会再折磨他们的时候,某一个晴朗的午后,她忽然发觉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全部的感知和力气。
不过还好,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能言笑晏晏地谈论着这个事情,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得,但那种粉饰太平的笑容,楚若安真得特别不喜欢。
“夫人,今天好些了吗?萧堂主一早就煎了药,他害怕您嫌苦不肯喝,特意派人买了蜜饯回来。”海棠将一碟子蜜饯端上来,闻着那香味儿便馋得楚若安直流口水。
“好多了,基本恢复了。萧风的医术越来越精湛了呢。”楚若安笑说着,边挽起袖子捻起一块儿蜜饯就放进口中解馋,像个不懂事的调皮孩子,“对了,寒冽呢?”
“庄主天不亮就醒了,听说丰长老带回了周齐两军对垒的新消息,他怕吵着您休息,所以不让属下伺候。”海棠如实汇报了今天早晨的情形,说起寒冽,海棠忍不住得心疼,自从楚若安病发,他几乎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时常为了哄她入睡而假寐,等她睡深之后,他就傻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的爱情,已经成为了比白纸还要脆弱的东西,爱得越深便越怕分离。
“有什么消息么?”
海棠一向是个话多的开朗孩子,所以不管寒冽怎么对外下命令,任何的消息楚若安都能从海棠的嘴里听到,就像现在。
“周洛安果然卑鄙的很,竟然派人在齐军的饮水中下了毒,现在那毒无人可解,宇文彻派人送回了太医院做研究。庄主在太医院也有人,所以好像是取了些毒素回来。”海棠说着,忍不住鄙视周洛安一句,“真是卑鄙无耻!”
“带我去看看。”
“不行!”海棠为难地蹙眉,“那怎么能行?我要是带你去了,庄主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
“海棠!是你的性命安危重要,还是大齐数十万将士的性命重要?你跟随寒冽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他一向将天下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吗。”
话虽如此,但楚若安又何尝不是这样?按理说,宇文彻那样待她,数不清的恩怨还不曾化解,她其实根本没必要理会他们的生死。但事关人命,她和寒冽一样,在骨子里有一种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的倔傲。
言毕,她也不等海棠,就匆匆罩了件外衫出去,待海棠反应过来后已是欲哭无泪。
书房。
院子里的梨花已经凋谢,满树清脆的枝叶在日头的照耀下青葱油绿,满地的梨花瓣掩盖昨夜雨打风吹的痕迹,那些浓郁的花香,久久还不肯消散。
楚若安踏着满地的梨花而来,清风扬起她的衣裙和长发,她从半开的窗户上看到寒冽疲倦的背影,像有滚烫的蜡泪滴在自己心头,瑟瑟酸痛,却还要不顾一切靠近他的光明。
这半生时光,从未觉得阳光也能照得肌肤生疼,她悠然推开房门,寒冽一抬首便是满眼的宠溺和疼惜,像是一汪温柔的海洋,每一次都能将她淹没。
“怎么不好生歇着?萧风说你现在宜静不宜动,否则加速血液流动会使得毒素潜入得更深。”寒冽小心翼翼搀着她在木椅上坐下来,清风从窗口吹进来,弄乱了他案前放着的几张信笺,隐约还能闻到墨汁的香味儿。
“萧风总是大惊小怪,我又不是乌龟王八,怎么可能一整天都窝在日头下面不动。”楚若安打趣着轻笑,引得屋子里几个正在收拾房间的侍婢都轻笑出声。
寒冽斜睨她一眼,然后亲昵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油嘴滑舌!比萧风还要厉害好几倍呢!”
“那恭喜庄主你喽,娶到这么一个机灵可爱的娘子。”
“哈哈哈。”
寒冽终于忍不住长笑出声,一边紧紧将她抱在怀间,脸上的幸福之色溢于言表,叫人好生羡慕。
几个侍婢识趣得纷纷退下,房间果真安静了不少,寒冽为她泡茶,她闲来无事便上前替他整理起了书案,自然也看到了如今周齐两军对垒的情况,于是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寒冽岂会不知她的来意,所以也就随了她的心愿。此刻见她愁眉不展,忍不住又有些懊悔:“别看这些东西,省的惹你心烦。”
“不看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寒冽闻言,眸光微沉,一改先前的温柔之色,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会同意的。”
楚若安早就料到他不会准许,所以此刻反倒更加轻松了些,她依着他挺直的脊背站在窗前,闻着梨香满园,静静呼吸着安谧晴和的空气,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此事的确因我而起,我想我此生大概早就命中注定逃不出这些是是非非,既然如此,又何必粉饰太平,呆在你给我建得世外桃源里做个傻瓜?寒冽,那些士兵是无辜的,你不也曾说过我的本事不应该是单单用在杀人上吗?如果救人一命真得胜造七级浮屠,那我希望能得到老天的原谅。”
她的声音很淡很轻却很清晰,透着她这些年来一直不变的倔强和绝然。她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让他很恼火:“就算老天爷原谅你又如何,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你真得有个三长两短……”
那样的结果,寒冽一直不敢想象,不敢面对,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真得生灵涂炭,不管是宇文彻剿灭了周国,还是周洛安覆灭了齐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享受这片刻太平到什么时候呢?”楚若安眸色渐冷,她这半生总是太在意别人的生死和祸福,所以才让自己落得这般田地。
“与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太阳还能升起,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听感觉到你的呼吸,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寒冽痴情,像个傻傻的孩子,抱着最心爱的糖果要与全世界为敌,这一份钟情宠爱,已经是楚若安这一辈子最奢侈的拥有了。
她很满足,对所有经受的一切都不再有怨恨。
“寒冽,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她反手抱住他的肩膀,轻轻柔柔的抚摸如同柳絮从他心口飘摇而过,他最受不了得就是她的央求和恳求,他最受不了得就是她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