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安,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一声轻叹,像风声穿云而来,充满疼惜和无奈,充满对自己的谴责,充满了对她的不忍。他想,她一定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自己的那个人,让他随时随地都要尝尽爱情中的酸甜苦辣。
三日后,丰城的雨势渐停,朦朦胧胧的阳光透过薄雾驱散大地的潮湿。齐军军营安静得可怕,赫连铁生拍去了许多探子想要确认究竟他们有没有中毒,也好安排下一步的计划,但可惜的事,那些探子一个都没回来。虽然周洛安确信宇文彻的士兵必定已中毒,何况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又没有解药,一定已经有不少人毒发身亡。
但是,猜测归猜测,宇文彻不是好对付的,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赫连铁生是不会再贸然行动的。
薄暮时分,天边的夕霞红得可怕,如同染了新鲜血液似的妖娆。
十四不声不响带了两个黑衣打扮的陌生人进来,彼时宇文彻正在书案前批阅奏折,肩头只披了件薄薄的毯子,略显凌乱的长发和疲倦的面容颇是相称,让他看起来比从前老了好多,好多。
“皇上。”
十四的声音比平常略显激动,然而宇文彻并没有抬眸,只是隐约听到两个陌生的脚步,有些不耐烦:“带了什么人进来?你如今是越发胆大了,没有朕的允许也能……”
他话未说完,将手中的朱笔搁浅,一抬头就陷进了那双熟悉的大眼睛里,曾经的倔强不去,曾经的古灵精怪,曾经的温婉如花,曾经……好多个曾经来袭,一下子冲击了他的血脉,让他觉得头昏脑涨。
“你……”
他有些不敢开口,不敢说话,混乱的思绪只剩下来人的那张脸,那眉,那目,那潜静怡然的神采,那与众不同的淡漠,他真怕这是个梦,是他太累而看到的幻象,好怕一开口就打破了这个美梦。
楚若安,他的楚若安回来了……
与楚若安一并来的人自然是寒冽,当然他们究竟带了多少人下山,那些人又在何处,没有人知晓。
寒冽默然退开两步,将时间大度交给了他们。过了这么久,他们也该有个了结了,不论爱恨,终究是要散的。
“皇上。”
隔了这么久,隔了那么多无法化解的恩恩怨怨,就连楚若安自己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站在宇文彻对面,用这么心平气和的态度跟他讲话。
闻言,宇文彻如梦初醒。他是想要上前抱住她的,或者冲上去死死掐住她的喉咙质问一番,但那个自己已是过去。
现在,现在的他……好像有些狼狈呢。
“你、你回来了。”
不是你来了,而是你回来了。不错,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妻子,结发妻子,是他唯一爱着还在等待着的女人。
楚若安颔首,将风帽除去,露出那张让他日夜思念的脸,比起从前,她仿佛一点儿都没老,唯一有所改变的事就是眸中的光泽,比从前还要明亮,还要透明。
“我知道将士们中了剧毒,所以带了师兄过来看看。否则雨势一停,恐怕周洛安就要发兵了。”她没再多提什么,只是一下子就将话题重点放在了现在的局势上,好像她与他,真得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远,远到让他觉得无力再靠近。
十四见此,轻笑一声,道:“皇上,萧先生见多识广,说此毒是周国皇室御用的剧毒。他暂时控制了毒素的蔓延,已经派人去周国找药材,需要一到两日时间才能调配出解药来。”
只要能解毒,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十四松了口气,总算是天不绝人:“属下真得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出现……”
“别再喊我皇后娘娘,我如今已是寒冽的妻子,与你们……再无瓜葛。”楚若安说得很清楚也很坚定,丝毫没有顾及宇文彻如今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不过,这样也好,快刀才能斩乱麻。
“这……”十四感觉到气氛骤然僵冷无比,顷刻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出。
宇文彻冷冷勾唇,笑声分外低沉寒冷:“好一句再无瓜葛!朕没有休妻也没有废后,无论是死是活,在天下人眼里都是朕的女人。”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到底是难过的。这个消息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亲耳听到没有亲眼见到就还能欺骗自己,这不是真的。
而现在,他好像除了咆哮,已经别无他法了。
“天下人与我何干?”楚若安轻轻开口,震惊的人除了宇文彻和十四,还有她身后的寒烈。这一刻,这个人女人似乎满身都是光芒,有着让世俗震惊的大胆和美丽,“生活是自己的,快不快乐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旁人有谁是真正关心我在乎过我的?我只想和寒冽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
她的感情那么浓烈,那么孤注一掷,任是谁见了都无法不被感动和震撼。
他征然愣在原地,好像有一把匕首深深地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里,汩汩而出的热血渐渐被风吹冷,一刹那,他仿佛感受到了埋骨荒野的凄凉。
“楚若安!你总是要考验朕的耐心!”
他咬牙,手握成拳,却是半点都不舍得再伤害她,又或者他对她,早已无计可施。
楚若安挑眉,强忍着一路奔波后的疲倦,淡淡道:“萧风会解了他们的毒,我明日就去找周洛安,会说服他撤兵,希望皇上能为苍生百姓多想想,早日鸣金收兵,还他们一片清静。”
“若安,你真得以为宇文彻会相信我们的话吗?”寒冽替她冲了杯琼浆暖身,之前萧风送了些药材进来,她正在努力研成粉末。
“信不信由他,我们只把我们要做得事情做好就行。”比起寒冽来,她倒是淡定坦然的很,仿佛真如宇文彻所言,她这辈子是看透他了吧。
寒冽闻言,看着她这么轻松的态度忍俊不禁,于是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活儿,道:“你好好歇歇,这种粗活儿还是为夫来干比较合适。”
楚若安连连颔首,颇为满意地看着他道:“力道别太重,太重了成了泥浆就不能用啦。”
“哦。”听她这么一说,寒冽果真不敢大意,毕竟是要救人性命得东西,哪里容得他马虎。
其实,楚若安只是说说罢了,她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模样,像个孩子般单纯,又充满了熟男的稳重内敛,很是让她心动呢。
“宇文彻老了不少,脾气也好了许多。难得他没有把咱们分开,否则我必定又要被他控制起来了呢。”楚若安很庆幸,也不知是不是宇文彻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