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宇文彻的声音打断了芍药的思绪,她低眸擦了擦眼角的泪渍,然后昂首轻笑着走进御书房。
“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以后进来便是,外面阴得很,像是要下雪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芍药有些怔愣,看着宇文彻朝自己伸出的手莫名有些害羞又充满期待,直到他再次朝她摆了摆手,她这才慌忙上前,匆匆将自己冰凉的手掌放进他的掌心里,然后羞红着脸垂首,轻声应道:“诶。”
那时,他与她并肩而立,他足足高出她两个脑袋,但是那挺直的背影像一堵坚固的宫墙,不过是一声亲昵的召唤罢了,她却心甘情愿在他的宫墙里耗尽自己的一生,即便青春已逝,即便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小姐。
但是她,从未有过任何的期盼。
“绣工不错,这海棠花像活的一样。”宇文彻仔细打量着两件小衣服上的花色,一个绣着垂丝海棠,一个绣着亭亭玉立的荷花,他不由得想起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楚若安也学着绣花,不过瞧她那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老老实实绣好的。
芍药抿唇轻笑,心里像是抹了蜜般甘甜:“皇上莫要笑话臣妾了,臣妾手脚粗得很,皇上不嫌弃就很好了。”
“怎么会。”宇文彻不懂女人,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想要什么便开口直接说什么,“他那人一向诗情画意,逍遥坦荡的很,必定会很喜欢的。”
“臣妾想着,既是女孩子便该如海棠般美丽无瑕,艳压群芳,但气质要想清荷一样桀骜,出淤泥而不染。”芍药不傻,猜测说那封信笺的主人和宇文彻关系匪浅,而且孩子的名字都是宇文彻亲自取的,既然也姓宇文,那八成就是那人了。
听到她这么说,宇文彻眼底的笑意愈发深邃,连连颔首:“好,好。”
而后,不待芍药开口他径直拉着她的手腕朝里室走去,也没有看到身后芍药酡红的双颊,只自顾自说道:“今日内务府从蛮帮进贡的贡品里挑出了一些稀奇玩意儿,朕瞧着那血珊瑚好得很,你看看喜不喜欢。”
原本芍药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但听到他如此随性的话题,也不由得放松了心情,也许是她太敏感,是她想得太多了。
“血珊瑚珍贵的很,皇上还是命人摆放在寝宫的好。”
“朕打算放你那里,就放在床头那个矮几上,对身体也好。”宇文彻的确是这么想得,不知何故,自打那次楚若安告诉他应该好好珍惜芍药后,他的心情便是不由自主记挂着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子,于是便也慢慢看见了她的好和不好。
久而久之,他开始习惯她的陪伴,这个女子很安静也很乖巧,她不会把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自然也没有那些让他厌恶的性子和做作,然而对于处理后宫之事,她又将每件事都拿捏的很准,一切都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就是一日三餐有人说说话,否则对着这偌大而空旷的宫殿,他开始畏惧死寂和冷清,就像畏惧时不时长出的白发。
“臣妾……全凭皇上做主。”
此刻,芍药有些娇羞,她不是故作媚态,而是每一个女子在爱情面前都无法做个爽快的决断。
宇文彻勾唇,一种专属于的男人的自由感和自傲感油然而生。
芍药的好,就在于她很听话,而芍药的不好,也是在于她太过听话了。只不过,日子就是如此无趣,身边能有一个不对自己充满期盼和要求的女子,对宇文彻而言,是最轻松的事情。
邀月山庄。
帝释天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了,整日不是摘梨花缠着楚若安陪他下棋,就是找寒冽喂招解闷,萧风吩咐了厨房好吃好喝供养着,自己也只能在背后小心嘀咕几句,在帝释天面前根本连屁都不敢放。
“哎呀,你怎么又悔棋了,难道你没听说过下棋无悔真君子吗?”帝释天对楚若安三番四次悔棋的举动颇为不满,但责备中又带着几分纵容。
海棠将一盘糕点放在棋盘旁边,这几日她伺候楚若安和帝释天混得很熟,虽然这个美得不像话的男子情绪有些无常,不过整体来说他还是很有趣的。因而,她轻笑一声,扬眉道:“帝教主说得什么话,夫人是女子,又不是君子。”
楚若安颔首表示认同,然后趁着这个空档吃了一块酥软的桂花糕,顿时举起大拇指陈赞不已:“真好吃!厨子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是吗?”帝释天将信将疑,也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口中,然后缓缓咬烂咽下去,幽幽道:“一般而已,比起荼蘼山的蜜枣糕还差的很远。”
楚若安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芍药便又道:“夫人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吃太多甜食身体不好的。”
帝释天哭笑不得,轻轻落下一子,凝眉道:“你的丫头嘴好多,她平常都这么舌燥吗?”
楚若安没有抬眸,单手支颐看着期盼,似乎正在努力想着如何能扳回一局,只闲闲回他一句:“没有,这丫头是中了你的毒了,她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这么话多。”
“怎么讲?”
“她很有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夫人!您瞎说什么呢?”海棠羞红了脸,灼热的感觉让她根本不敢去看对面帝释天的脸,只对楚若安抱怨一句,然后转身匆匆跑开。
帝释天冷冷的眸光根本没有海棠的背影,只有一粒挨着一粒的黑白棋子,说到爱情,说到让人失去理智和抵抗能力的感情,他总是充满嘲讽和不屑。
没错,他看不起爱情,就像看不起这俗世贪婪懦弱的人类。
“哼。”他冷哼一声,头顶梨花簌簌而下,“在本教主眼里,爱情根本就是让人变成蠢货的东西。”
楚若安闻言,敛眸轻笑:“你是这世界上最逍遥无比的一个。”
黄昏时分,楚若安刚刚泡完了药澡出来,寒冽已经亲自烧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屋子里伺候着的奴仆都被他遣散,这感觉就像当年在犒城小镇。
“怎么今日有功夫做菜?”楚若安的胃口被引得直分泌口水,她在对面坐下来,像个顽皮的孩子用手指抓起一片木耳就先塞进口中解馋,而后才道,“这些事应该是我做才对。”
“建造这个山庄可是花费了我不少的银钱,要是被你一把火烧光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寒冽撇撇嘴,言下之意便是说她上次在犒城小镇做饭差点将厨房烧了的那件事他还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