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最讨厌这种人,因为他们通常不会把人命当回事儿,在他们看来,所有人和装备,还有物资,都没有什么不同,一堆数字而已。
邵乐坐在这个家伙的对面,因为很久没有见过类似的人,他甚至都有点儿忘记怎么与他相处。
哈图伊把邵乐带到这儿以后,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任务到此为止了。
邵乐没有反抗,他的人也很安份。
“有人跟着吗?”络腮胡先问哈图伊。
“他的六个手下跟了一会儿,不过不知怎么又不跟了。”哈图伊的回答让邵乐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刚开始被发现有人跟着这不是难事儿,但是一会儿的功夫看不到就认为他们不打算跟了,这是什么逻辑?
很显然,这位大领导也并不把哈图伊的话当真。
“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他转头看向邵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科尔贝。博茨瓦尔,你可以叫我科尔贝,请你来,是想谈一下交换的事。”
“交换?”邵乐眉头一皱。
交换毛线?
邵乐极为反感的就是这个词儿。
那意味着他成了物品,而这往往会触动邵乐心底最不能碰触的东西,不只让他心情变糟,还会因此变得冲动易怒。
“是的,交换,”科尔贝开门见山,“明天,在你参加过你朋友的婚礼以后,你会正式遭到来自联邦军事情报局的逮捕,罪名是持有威力巨大的武器,在海德堡从事非法地下建筑改造,还有其他一共11项罪名。”
邵乐冷冷地看着他,把心中的怒气压在心底。
他们说的是实情,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把邵乐对这个国家的贡献抹杀,事实上在此之前邵乐做过的事几乎可以得到总统和首相的接见了,但是现在他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跟情报部门有了关联,往往就会意味着有这么一天。
可是也不能怪他们,这些人每天忙乎的事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可以长治久安,多数时候,法律和制度完成不了的事才需要他们出手,时间长了,人也会变得怪里怪气的。
特殊的行业,造就特殊的人。
“希望你知道接下来你会面临什么,”邵乐并不示弱,“科尔贝先生,我会拼死反击,我会把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通过媒体暴光出来,我发誓,你们会因为以这种罪名拘捕我而变得伤痕累累。”
西方国家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新闻自由得有点儿过分,只要运作得当,他只需要给丽莎打个电话,那个对邵乐的故事充满好奇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一定会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组织一个记者团,把邵乐的经历写成一部自传,或者拍成纪录片什么的,他有足够的自信,那会是一场风暴。
科尔贝显然做足了功课,邵乐的底牌他未必清楚,可是他明白邵乐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所以我们希望你保持沉默,”科尔贝说,“俄罗斯科学实验中心要求用你来交换一个人。”
“谁?”邵乐并没有答应他,他想知道他的理由。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到这一步比较好。
鱼死网破不是最佳选择。
“一个德国人,”科尔贝说,他的脸部表情没有因为邵乐的话而有任何变化,“他在瑞士滑雪的时候被绑架了,我们需要他,肖恩,所以当俄罗斯安全委员会的人找到我们,提出用你来交换的时候,我们急不可待地答应了。”
邵乐斜睨着他,“就不问问我的意见?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会得到报酬的,”科尔贝直言不讳地开价,“不管你在海德堡做什么,我们都当什么也没发生。”
“要是我死了,那里发生什么跟我有个蛋关系?”邵乐反问。
科尔贝勉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你不会死的,比这危险的事你都经历过,肖恩,这是最后的开价,请原谅我们不能说的更多。”
这老家伙还真是跟我一样,都不怎么会谈判,邵乐心里腹诽着。
“为什么一定是我?”邵乐不甘心地问,虽然他早知道答案,可是他还是不想就这么干脆地同意他的提议。
俄罗斯安全委员会可是从冷战中摆脱窘境的克格勃精英组建而成,邵乐跟他们相比就是一个念幼儿园的小朋友。
“因为你杀了马克,”科尔贝说,“是的,我们当然知道他是来自俄罗斯,虽然没有成功卧底在他身边,可是我们早就掌握他,只不过我们并不想因为他跟俄罗斯把关系搞僵,更何况他做过的事对我们影响也不大。”
恐怕没这么简单。
邵乐并不认为自己的价值仅限于此,但是德国人不感兴趣,相比之下,他们好像更看重那个被绑架的德国人。
他是谁?有什么价值?
邵乐想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搞清楚了。
“我可以逃跑吗?”邵乐明智地没有追究科尔贝关于那个他们很紧张的德国佬的任何事情,科尔贝也不会说。
“到他们手里,随你的便,”科尔贝双手一摊,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我们履行了交易,要是你从他们手里跑掉,是他们的问题,不过最好在离开德国以后再跑,不然说不定他们还是会给我们一些无法拒绝的提议,你知道的,那些官僚在面对利益的时候,抵抗力总是比较弱的。”
是你的抵抗力比较弱吧?
邵乐心说。
正待答应的时候,外面的动静让他心中一惊。
正在行进中的托尼突然举右拳。
后面的五个人原地蹲下,抬起枪口,指向前方。
卡佩罗也没有了平时疯疯颠颠的劲儿,尽可能减小声音,来到托尼身边。
树林里很宽敞,树与树的间距保持在三米以上,植被不算茂密。
但是地上的草地虽然低矮,可是看在行家的眼里,藏几个人还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托尼没有说话,他指了指自己的两点钟方向。
卡佩罗朝着那边看去。
他的经验要比托尼丰富得多,虽然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卡佩罗赞同托尼的感觉。
那个方向好像有人!
卡佩罗轻轻捏了一下托尼的脖子。
两人退到一棵树后面,趴在地上,继续仔细地观察着。
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破绽。
微风吹过树林,今天有点儿阴天,好像要下雨,空气又阴又冷。
托尼指着平坦的草地上,两点钟方向离他差不多有六十多米的一处。
那里几乎超出了肉眼可以看到的极限。
卡佩罗朝那个方位看去,旋即疑惑地看托尼。
托尼比了一个人的手势,单掌下压。
在草地上,趴着一个人?
卡佩罗再次朝那边看。
一股更大的风从树林中经过。
卡佩罗瞪大了眼睛。
是的,是有人,还不只一个!
草地上一如既往,没什么特别,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能看到。
人的身上有伪装衣,跟草地几乎混在一起,可是在风吹过的时候,人的形态隐隐约约从草地上显现出来,虽然风过以后,荒草恢复了正常,再次把人隐藏于地上,可是那里有人的事实已经被确定了。
藏的真好!
卡佩罗自问自己就够擅长隐藏的了,但是这帮家伙显然更高招,要不是有风,任谁也很难发现他们。
他朝着托尼比了个赞,然后继续朝其他方向扫视。
托尼没有得意,经过在波斯尼亚九死一生的考验,再加上强化药水的使用,他的心理素质有所提高,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儿成绩就沾沾自喜。
既然发现有人,就得找到一共几个,都分布在哪儿。
“哗……”
风摇动着树枝。
风可以成为食肉动物的朋友,因为可以站在下风处,隐藏自己的气味,向自己的猎物发起猝不及防的攻击,同时风也可以成为猎物的朋友,食草动物可以凭借风送来的味道闻到一些经验欠佳的食肉动物带来的危险。
但是风就是风,它没有任何倾向性,只在于谁更擅长利用它。
托尼查完了,跟卡佩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15个人!
卡佩罗点头,这跟他数的数字一样。
要是有出入,就得重新数。
在这种小规模冲突中,每一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这直接决定了呆会儿的冲突中敌人的方位,还有自己会有多大的伤亡,忽略了一个人,就会给己方带来灭顶之灾。
卡佩罗朝后走去。
在十米后的大部队里,卡佩罗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前面敌人的大概分布。
以水塔为中心,这些人布置了一个半月形包围圈。
枪口是朝着水塔方向,所以不大可能是带走邵乐的人干的,不然警戒应该向外才对。
但是他们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就好像只是趴在地上好玩。
水塔附近除了两辆车以外,再有就是四个警戒哨。
多余的人都进了水塔里面,一直没有出来,就算里面的人出来,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搜索整片树林。
他们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个必要。
也许多加几个监视器会好些,但是安上那东西只会让这里更显眼。
“好吧,”卡佩罗压低声音,趴在地上,跟其他五个人交流着,“我们有十五个敌人在前面,但是我们只有六个人,所以我的计划是——等。”